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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如見青山(一)

  萬名落刻千峰塔,但見江湖綴山青。


  千峰塔屹立青山之上,獨占這群山間峰巒疊嶂的山勢,是稱得這塔威嚴聳立,高入雲端,每一層每一麵向外看都有不同的景致,所以也影群山鑄青塔,盡攬下景”的詩句流傳。


  文士多愛為青塔賦詩,每年都有人選幾個最好的刻在青塔上,留名千古不是虛妄。


  而俠客多愛登高望遠,越是高的地方,越是想上去,喝著濁酒模糊眼前一片,直到景色越來越,隻剩一片漆黑。


  既然來到此處,怎麽也不可能就這麽錯過去,當夜就拎了桂花酒到塔頂賞月。


  是個好時候,月正明風正清,夜鶯不啼蛇蟲早歇,一切都顯得安安靜靜,如同被下遺忘的感覺。


  而有一隻雀鳥深夜來訪,沒有遺忘。


  他拎著壇酒,看著像是文縐縐的書生,做的卻是江湖俠客的事情,被我誆騙喝下混合的酒,明明麵上泛紅,還能口齒伶俐邏輯清晰回答別饒提問。


  下萬千景致怎麽都看不夠。


  曾經那個人也是這麽想著的,無論是否功成名就,隻要這世間真正來過,便也無憾。


  可如今怎的就想不起來了?


  “不停留就往前走吧。”


  到底是栽了,才會蠢到忘了自己的初心,若是會被絆倒在前進地方,不如就此放下。


  入冬之後氣就成了愛發脾氣的姑娘,今一陣風明一陣雨,趁我出門沒帶傘還換了身雪白的裳,隨著風飄啊飄的也是好看得緊。


  這初雪來得猝不及防。


  何憶本就仗著年輕體熱穿幾件單衣在這寒風出去耍,如今算是嚐到了被自己坑慘聊感覺,悄然落下的雪染白了頭也打濕了衣,整個人都跟剛從冰池子裏撈出來似的,冷得牙都打顫。


  鋪蓋地的白,一望無際的雪,來辦事的鎮外在冬季少有人來,也是耽誤了些時辰才會在回鎮的時候連路都尋不得,這下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往哪去都沒個底。


  隻在路邊找著了個簡易的棚,雖不能避寒生火,但能擋住不斷落下的白雪也是個好去處。


  又一陣風過,飄下的雪被帶過來,伸手過去恰有幾粒白球落在掌心,還未等端詳片刻就化成一灘清水從指縫裏滑出去。


  初雪通常不會下得太久,隻是被寒風吹得打顫,記不起掐算時間,隻待雪停風止,才拍幹淨身上的白雪,這時才發現手指都有些僵了。


  該走了,該走了,不然凍死在荒郊野外可太虧了。


  依舊白蒙蒙一片,整潔無垢的雪地在經過後,回頭看隻有一行自己的腳印,這雪踩上去深深淺淺,有時掩過鞋麵,有時隻有一層淺淺鞋印,不時發出沙沙聲。


  不同於秋季落葉的,獨屬於雪的聲音。


  獨來獨往銀粟地,一行一步玉沙聲。1口中念叨往年學過的詩詞,心裏算著去年好似也是在這個時候,這個季節來到這鎮,那個時候是怎麽樣來著……


  啊,想起了,也是一個人看雪飄落,蓋滿地斑白。


  未曾想過嬌養的雀兒也能待在身邊那麽久。


  好似隻是養著,偶爾瞧瞧,嬉笑一時歡聚一時,掐著手指算的時候突然就已有兩個年頭,有些不可置信。


  這雀兒還是如同上的神鳥,來去自如,翱翔際,一身翎羽豔麗非凡,偶爾抖著自己的毛在地界上走,還能走出幾分“你不喜歡我是你沒眼光”的氣魄。


  但這份氣魄總歸是好的,之前有些怕生的雀兒也張開了自己的翅膀。


  能絮絮叨叨跟人訴心中的想法是人生之幸。


  原以為不會有人傾聽的話,都會在出口的那個瞬間得到各種各樣的回饋。或肯定或否認,或讚譽或詆毀,像是在對一個很大很大的山穀呼喊,本以為不會有回聲,卻很清晰的,聽到了回應。


  於是就像遊蕩了很久的旅人找到可以棲息的地方,停留在這裏。


  從灼灼繁花開到垂糜衰敗,從滿樹翠綠漸漸盡染霜紅,從風飄葉落開始枝承白雪,四季倏忽而過,年歲不覺又添頭。


  是否飛鳥歸巢也有同樣的感覺。明明心有所欲無數次貪戀外頭的自由美好,最後還是回到最初的地方。


  帶著滿身眷戀和疲憊。


  一堂木一折扇,一盞清茶一方長桌,隨後堂木拍折扇起清茶飲盡圍坐長桌,侃侃而談那些無關風月的瑣事,那些夾雜欲望的情仇。


  好似刨開了心肺,將感情心血傾注在其中,帶著人一起沉淪。


  故事開始的此刻,那些客聽客酒客食客都不是書中人,卻更勝書中人,被潛藏心底的感情在某一個瞬間和故事引起共鳴,沉浸在故事裏悲喜不可自拔,而無論投入多深的感情,沉浸在故事中卻又要一直保持著清醒的,隻有一種人。


  她就那樣突然的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封老舊的信。


  見信望安,一展舒顏。


  莞莞,前些日子我寄給你的手鏈你收到了嗎,那琉璃的顏色你可喜歡?我向往來的商戶要了畫像,我仔細瞧了瞧那畫,在上頭你的眼睛是少有的琥珀色,真漂亮,我想親眼看看。


  這裏的柳絮又開始飄了,你什麽時候來看我啊?

  擱筆吹墨再開盒朱砂,換上未經過墨染的楷,如同孩童般在信上畫了兩個人,一個紮著馬尾的姑娘舉著另一個姑娘的手,腕上多出來的鏈子被朱砂點綴好似能透出光亮。她好像看到了那個人看著自己的傑作,好不得意的搖搖自個的馬尾,再熟稔喚來青鳥,將這信寄到遠方,給那個從未見過的人。


  嗯,如果見過畫像也算見過的話,那上句話就當沒過。


  好像通信已有幾個年頭,最開始不過是因為好奇。


  隨性而來的主意,哪花了多少心思誒,北虹做完這事就忘得一幹二淨,信上寫了什麽,她現在自個都想不起來了,隻是記得某清晨,被青鳥啄窗的聲音吵醒,剛想破口大罵的時候看到了信筒裏的回信。


  後麵的內容都忘得差不多了,唯獨開頭那大大的四個字,一直不敢忘。


  於是,那時候,他們就開始通過青鳥寄信往來,有時忙起來一月隻一封,有時一恨不得寄個兩三趟。


  她聽信裏所她從未見過北國風光,不知哪裏是否會飄雪,看起來可好看?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和南邊有什麽不一樣。


  那個人也都一一回了。


  ——我們這邊冬不但會飄雪,春還會飄柳絮,抬頭啊就是白花花的一片,不注意就會打噴嚏,不過春是因為鼻子癢,冬是因為凍著了。好吃的可有不少了,蘋果糖、花團兒、麵疙瘩……


  誒,你們那邊有什麽啊?


  ——相思灣嗎?還是老樣子啊,我們這最出名的就是鮮花餅了,每年春都會開滿城的花,走到哪都是豔色,手巧的人會采集這些花做成易保存的食物,拿去賣……


  我給你寄了一盒,你嚐嚐味道好不好?


  像是相識很久的友人,兩個靈魂隔著萬裏靠信箋裏的文字,靠往來打聽的消息,了解對方,會突然來的禮物,。


  ——暫時別來吧,我最近在查南鴻城商戶的事。你不是蓄水有些困難嗎?我找了些法子和設計圖,一同給你寄過去了,你好好看看。


  每次,都會被莫名其妙地耽誤,停留在原地。


  慢慢的,不知怎的,她們聯係越來越少,明明還是忍不住想念,卻好似突然少了聯係的理由,誰先往前踏一步,句話,寄封信,都成了打擾。


  再收到關於她的消息已經是不知道多久以後,城主結親,帶著柳絮和飛雪紋樣的帖子寄到了各個城主府上,是邀請。但又路途遙遠,時間匆忙,隻托人帶了份賀禮,從此,再也未打聽過那裏的消息。


  將最後都沒送出去的信好好收起來,放在盒子裏,這段往事便永遠封藏。


  ——見信望安,一展舒顏。可·······誰又知道呢?在北雁城琉璃做主珠的手鏈是專贈給親密的饒,可以贈給朋友,可以贈給父母,可以贈給信任的人。


  唯獨不能選贈予之人眼睛顏色的琉璃。


  因為那樣的琉璃,一輩子隻能贈給一個人,隻能贈給所愛之人,寓意是:請看著我吧,隻看著我,我想記下你的眼睛是什麽顏色。


  在集市尋琉璃珠那陽光正好,她走遍了北雁城所有的鋪子,看過每一顆琥珀色的琉璃,最後選了一顆橙豔的琥珀琉璃,在陽光下好似糖漿流化的顏色,隻看著就甜到心坎的顏色。


  在琥珀滴落的一瞬間,最美好的事物都會在此刻定格,包括回憶,包括過往,包括很多還來不及出口的話。


  定格之後便是消散。


  他用這山川河流做比,一訴心中壯誌淩雲。


  盛夏是無處可逃的炙熱,用聒噪蟬鳴和昏昏熱浪迫得人躲藏,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感受。若不是初識的友人相邀去河岸,怕是待在陰暗角落裏,動都不想動上一下。


  到了河岸便褪下鞋襪撈起褲腿,將足浸入河水中才撿回一條命。一旁的友人亦是如此,隻遞來魚竿魚簍和一盒餌,兩人就坐在這山水之間共享清涼悠希


  青山高聳,峰巒疊嶂,繞著河麵做起了遮掩這寶地的屏風,山上翠綠交錯層疊,偶爾空出一點的深黑,如同當世最好的水墨畫家精心雕刻出來的作品。隨日漸斜,陰影籠蓋整片河岸,夏風吹過掀起陣陣漣漪,隻覺得心曠神怡,毫無夏日酷熱的煩憂。


  友人開了話匣,巧巧抖動手中魚竿。


  他指山予我看,道這山巒屏障是分開兩地的刀痕,就算翻過去也隻不過是麵對另一座山,去不到下一座城;他指水予我言,道這江被後麵的水推動不知去往何方,卻任奔流不息不知終點;他指予我望,道若這要下山河分割,他便盡全力讓江山一統。


  是有能之士的雄心壯誌,還是庸人之輩的癡心妄想……如今尚未有實據可言。


  他手中的魚竿跳動一下,他用力一提,一條大魚便跳出湖麵被他擒住裝進簍裏。他這才道不負此校


  等被火燒了個通透,才收了魚竿提起魚簍踏上歸程。


  這一下來,我魚簍空空還被跳起的魚濺了一身水,可謂狼狽。卻也覺得來到此處並未辜負一光陰。


  紅塵一世,留下什麽或帶走什麽並不重要,這山河萬裏我親自走過,便已是不負此校

  轉身又做了一個夢。


  若是在故事,這個開頭已經算是惡俗到了極點,所以也不會有多少人在乎你夢到了什麽。


  是桃花雨下故人回眸,輕撚花枝品新茶,還是山水之間泉水泠泠,拂過琴弦聽新曲,又或大雪覆蓋地皆白,溫好清酒圖一醉……這些重要嗎?

  夢外的人體會不到,夢中的客終會遺忘,空留一縷執念緊握,最後盡數化為遺憾,哽咽在心頭。


  並不喜歡做夢啊。


  無論夢見什麽,沉浸其中還是過分清醒,最後都會醒過來,夢終究是夢。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人問我冷暖冬添新衣夏送冰,夢裏有我從未見過的錦繡山河,夢裏有故友朝我笑,夢裏迎…


  有我尋不到的遠方,回不去的家鄉,喚不聊故人。


  然後夢醒了,冷冷月光透過窗,照亮四周,空無一人。


  這姑娘笑起來眼睛會彎,嘴角會翹,輕輕一聲笑像是在惡作劇的孩童,現在也不過是在繼續她的遊戲,俏皮明媚。


  唯獨收到粉色塵埃花的時候,碰上作的手,與她對視的時候,骨眼睛像突然染上一層光亮,熠熠生輝。


  等城裏的人漸漸被感染,慢慢恢複笑臉聊時候,作便不見了。


  對,不是走了,是不見了,徹底地不見,悄無聲息。


  他等啊,等啊。


  他便覺得,他該到外麵去走走了。他覺得隻要他再碰上她肯定一眼就能認出。


  實際上也的確是這個結果。


  “我沒想到你會來。”


  作這麽道,她一直以為於她漫長生命而言不過短短的初見,怎麽也不會在人心上留下痕跡。


  “沒關係,隻是想和你一句再見而已。”


  沒人知道等再過上百年歲月作會不會還記得那個笑如暖陽的少年,正如別人也猜不到,她提起骨的時候是會不在乎的笑,還是也會微微動容。


  那個時候塵埃花肯定在空中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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