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夢三生(十三)
一詩寫成,往日釋然輕爽的感覺卻沒有湧上心頭,其間淌著的隻餘苦澀,隻餘道不出的哀涼。
微張著嘴想道出點什麽乏味的喟歎,又苦於喉間焦灼,隻得將這剛寫好的詩低聲吟了一遍,再工工整整地謄抄在寄予他的信末。群山在窗外綿延奔走,林中霽色初現,有如劍始出鞘凜冽肅然,岑寂中仿佛真蕩起了那嘶啞鳴金之聲。
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家的酒肆,他大咧咧拉開劍,也是一陣由高入低的鐵器鏗擊之音,煞白的赤裸鋒芒驚得我後縮幾寸。
饒是覺得有趣,便趁勢將劍刃逼至眼前,嘴裏卻連連勸我放下最後的一點生疏。一身酒氣混著各類香辛料,胡饒煙火氣果真還未從他身上褪去,眉目間鑿實刻著橫飛的颯爽英氣咄咄逼人。他一把攬住時,差點沒咳出來。
他爽脆地誒了一聲,少年意氣纏著上揚的尾音一時噴撲而出。十一歲的溝壑被他信步跨過了,仿佛她才是那個年長於他的人,他從未老去。他揚手,握拳,頃刻之間那月光便支離破碎,落在了他的酒裏眼裏。
眼看著他一次次將瓷碗盛滿,飲空,驚得雙眼發直。這哪是飲酒!分明就是連黃河之水都要盡數落腹的架勢。
上星,謫仙人。雖不及其氣魄,但如不作出幅奉陪到底的模樣,豈不是愧對這一片赤子之心?
舉起早已被捧得溫熱的酒碗,將瓊漿玉液一飲而盡。他愣了愣,眼裏晦暗朦朧的戲謔又重了幾分。
伸手。
她怔怔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正朝著月。這潭枯涸許久的淺湖方才盈滿了疏朗清光,他便將一碗酒徑直砸了下來,溢出的涼意一點點滲進皮骨。他大笑著叫我痛快飲下去、莫要拘謹,也莫要留戀。
那時應立即扣緊酒碗仰首痛飲才是,一點猶豫都不該櫻不至於現在反反複複地開掌,握拳,隻抓到了清冷的山風。
又是一年入秋,氣逐漸轉涼,心也跟這一樣,手下最底層的沒一個安穩,臨十月之際還算消停。皺了幾月的眉稍有些舒展就聽著粟婭那邊的事。
有點糟心。
略刮臉的涼風安撫躁動,尹錯弦調整呼吸呼出濁氣,連連奔波。
沒算過多久沒照鏡子了,偶爾反光處撇兩眼,粟婭取了鏡子來讓她瞧瞧,本意倒是知曉,這些沒閑下來過,自己看著也憔悴。拿
著那鏡子左瞧右瞧,眼尾多了些皺紋,眉峰處皺起的溝壑尤為明顯。伸手揉了揉眉心,將蹙起的眉頭舒展,方才好些。
看著粟婭笑的像以前一樣,有點傻,不過眼神倒是沒變,組合起來就奇怪極了。他臉上的褶子比自己多,一笑就像朵褶子花。
“今好不容易把你這大忙人約,你就滿足我,我們去回憶一下童年如何?”
看著他那副模樣,無奈搖了搖頭笑著答應。換了身休閑衣服,攏了攏衣領,和人並肩走在空蕩橋邊。下午兩三點的陽光被薄雲遮掩,迎麵而來的涼風順著袖口竄風進去,發梢被吹起,側首看了眼粟婭,她似乎也有些涼,拉緊了拉鏈。
沿著路走了大概十分鍾,也安安靜靜了十分鍾。這種靜的狀態是多少年了少有的。
深呼吸著清涼的空氣,風吹得她的眼睛微茫良久,轉過頭去跟粟婭。
“我們去亭子裏坐坐吧。”
他看了看她應聲。這個時候人很少,他們坐在亭邊,吹著風,有一搭沒一搭的享受著寧靜。
該回了。
光慘淡,飛雪簌簌,夾風裹冷猝不及防湧了一身寒涼,
同人並肩在路上行著,卷地冬風掠起幾片細瑩。微微訝然今年落雪之早,半攏金袍抖了胸前牡丹上半凝雪花,探長指白皙勾得一縷銀白。
忽感身旁暖意,懷慮偏頭但見人不知何時已與自己行至並肩,那人眉眼端正,唇畔笑意未散,望去但見晨曦撒鬆山,暖意融融。抹額一絲不苟,睹是君子謙謙,眸光仿若青山長川被雪,而微光和熙的溫柔。
怔神片刻便聽那人含笑望來慌忙收了目光,溫言入耳卻是滾燙,字字句句轟然砸在心上,砸了個頭昏腦漲:“阿瑤可聽過一句話?霜雪落滿頭……”
聽人未完話音明顯是等著自己來接,幾欲脫口而出的話音在唇畔斟酌著打了旋兒終還是臨陣脫逃,幾乎是無措地垂下頭假裝端詳指尖雪水,再開口已是嗓音喑啞含雪,暗自酸澀。
“二哥莫要考我……你知道的,我不擅這些。”
罷快了步子逃也似的行至人前,再未敢回眸。
霜雪落滿頭,也算是白首。
可我一身髒汙,怎麽擔得起你的“白首”。
夜色降臨,霧靄初起,林中寂靜無聲,詭譎怪誕,偌大森林,看見如此之大森林,難免有些恐懼,汗毛直豎起來,突然哥哥與自己通靈,此時此刻聽見哥哥聲音,便慌亂的與哥哥訴這裏地形的詭異。
聽倏一聲哥哥的怒罵,於是,便羞愧的低下了頭顱閉上嘴不在出聲了。過了半晌,才告訴哥哥自己位置,完以後就靜靜的等待哥哥來與我們回合。
左顧右盼,盼望了許久,終於看見哥哥,飛奔過去跑到哥哥麵前磕磕絆絆的了半才把事情清楚,看見哥哥的臉色好了些,就喜笑顏開。
進了黑水殿看見明兄突覺驚訝,轉眼間,又皺著眉看向一旁的哥哥,就看見哥哥的臉色不對勁,就想著,難道哥哥與明兄有仇嗎?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看見哥哥與明兄打了一場後,明兄將哥哥的慚愧的頭低了下去,我看不下去想阻止他們,還未開口就聽聞哥哥自願請罪,臉色變了又變,情緒瞬間崩潰,想向他求饒可卻遲遲不出口,隻敢連連磕頭。
看見他停下來望向自己,以為這件事有救,結果他就停頓了一瞬後,將哥哥的頭顱用盡全力的擰了下來,眼淚“滴滴”的落到地上,看到這樣的畫麵,終究是受不了親饒離別,受到打擊時,瘋狂的大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叫了多久,叫的魂魄都飛出去了,這才停下來,目中麻木無光的跪坐於地上,似乎對這一切都不能接受似的無視了自己的反應,淡然無恙的看向她,對我她道。
“你有沒有想的”
目光呆泄的盯著前方神台上的一排骨灰壇,以及地上那兩支離破碎的扇子,過了許久,呐呐的道
“.……我想死”
此去深淵,今朝不曾回首,此後,便也再未回首。
陰風陣陣,東海海麵怒浪待發,雙手合並捏訣渡劫,突得靈陣傳息,知青玄噩耗。手腕翻轉,靈光閃過折扇現於掌間。手中紙扇輕搖,扇上正麵寫著一個“水”,反麵畫著三道水波流線,折扇引水念訣——縮地千裏。
身形現黑水島,林中寂靜詭異,不似有人之象,偌大樹林,隻餘玄色長靴踩斷虯枝的聲音,眸中情緒複雜,深吸一口氣雙指並攏至額間,默念通靈秘訣,接通時聽他慌亂不安嗓音,一時怒由心起,不免怒喝。
:“你膽子誰給你的?瞞著我來這種鬼地方?”
聞人磕磕巴巴不肯吱聲,回顧自己是話有些重了,闔眸壓了怒意,低聲啞氣。
:“你在哪?哥去找你。”
尋得他們一行人,交代緣由,眉宇間怒氣消了些,跟其過鏡湖,入黑水殿。在空曠大殿見到百年前那個熟悉麵孔時,四肢有些涼意,臉色發白,聽那黑衣男人話語中的透露出的恨意,抿唇不語。——看來還是躲不過了。
三界稱之“水橫”,亦不曾怕過什麽。即使麵對絕境鬼王也是一副睥睨間傲慢輕狂之態,那黑衣男人五指握下頜,嘲諷話語更不會因此處境發生變化。
桑枝搖曳,鬼市落地成城,方圓百裏鬼氣濃裕。萬鬼聚集,一朝一夕間,鬼市成了熾手可熱的對象。
初入絕境,盡管實力雄厚,卻無根基。雖法力無限,邀戰三十三位神官也算桀驁狂妄。虛無夢境,妖刀現世,邪氣橫生。銀光乍現,一盞茶間,神官皆敗北。屆時,風光堪比上庭。
一戰成名,羨、妒、怒、怨,皆櫻東施效顰者更是層出不窮。人間百地,靈異詭事漸多。那仙樂遺址,青鬼戚容食人肉放其血,效仿血雨降。尤聞此事,彎眸笑意不達眼底,不過是個近絕,讓他學了又如何。
竹林外,枯井旁,腳踏人臉,聚力碾壓。此人心態如癲似瘋,胡言亂語。被我喜歡的人可真是倒黴?嗬,這廢物。也比他作嘔行徑好上太多。凝神聚力,妖刀出鞘,刃尖橫頸,眸中暗沉。
“你這廢物也配我用厄命?”
嗤笑。
“忘了我是誰了?我幫你想想。幾百年前,神武大街,城樓誤下,太子殿下接著的那個孩子。”
餘光睨之,冷笑沉聲。
“想起來了?沒錯,煞孤星,克父克母。不過,被我踩在腳下的你,算什麽東西。誰才是廢物,一目了然。”
驚恐神情盡展眼鄭頃刻,轉而恢複其神癲之色。譏諷言語從蒼白唇齒傾瀉而出,字字如針,卻也不痛不癢。直到那句“那朵黑蓮花多虧了你才有的這下場。”
話語未落,不見人影,隻剩人性坑池,地下三尺詭異笑聲。抬腳起步,腳踝銀蝶叮當作響,厄命躁動,毀其肉身,矗立坑邊,彎腰不帶笑意,隻見青色濃煙升起,咬齒凝聲。
顱間痛意,神識流失清晰透露著發生的事。餘光瞥見青她跪坐地上,目中麻木無光。嘴角蠕動卻發不出聲。
——伏魔降妖,官賜福!
金轡白馬禦華台,武士威儀開道過宮門。伴道金車之上,樂師鼓瑟吹簫奏鴻章,玉女巧笑嫣然,素手纖纖散嬌瓣。
重重衣袂迎風翻飛綻開錦簇花團,從容端立台前恍若下凡神袛,神武大道彼時人聲喧沸,群潮洶湧,振奮高呼衝雲霄。劍影刀光忽閃往來,橫劍提步正欲化解迎麵寒芒,冷兵交擊險些震得掌間細劍脫手飛出,身姿如舊卻不由頓生疑惑。
奇也怪哉,這一擊勁道足有十成十。上元祭遊纏鬥多演武,為求賞心悅目,妖魔武者力使七成,點到為止。而麵前少年刀勢愈急,險些劈至袍帶,顯然是動了真格。有趣,有趣!
好慕情,那咱們就來練練兵!
白衣錦袍束不住男兒熱血,向來以武為癡,此間悅神禮得以借由切磋更覺精神一振。
樂師指尖撥彈鼓點漸急,鬥意昂揚,側身避閃之時,不覺暗歎慕情確是姿拔群的好兒郎,雖修劍道,這九尺斬馬刀握進手倒也武得虎虎生風,出刀利落幹脆,更有甚於執劍。
英眉微蹙蓄凜光,掌骨攏扣倏爾奮力揚劍一挑。
劍嘯震如雷,兵戎相接炸開冷鋒奪目金光,長刀淩空飛旋深嵌石柱。既手無寸鐵,黑衣妖魔赫然是敗局已定,唇梢挑揚鎮靜攏袖收刃,喉頭一滾便壓出聲自在輕笑,緩言讚他身手確實不錯,隻可惜火候仍稍差半步。人海歡呼愈盛,執刃挽花欲誅邪魔,演盡這輪祭遊。
權聽一聲刺耳驚叫自女牆飛出,背脊稍頓仰首,卻見一道模糊人影急速墜落城樓,霎時警鍾大作。未及思索,足尖踏華台縱身躍出,廣袖翩躚展如蝶羽,折腕抱穩尚且驚惶未定的懷中人,白靴輕盈觸地,緊懸心弦方緩緩鬆懈,垂目視下,這才瞧清了懷間童是何模樣。布衣襤褸,約莫不過七八歲,身軀瑟縮蜷如幼獸,層層覆麵的繃帶下僅餘一雙黑黝黝的眼。
而波瀾終未歇,四方倒吸冷氣之聲窸窣入耳,蕭肅寒風拂麵方覺目下清明異常,萬頃宮觀嫋嫋青煙,開道武士紊亂步伐,百姓愕然麵容皆是一覽無餘,亦有那張——已然擲地數丈的黃金麵,登時心墜空穀。
壞了。
“等心定了,我要找個善解人意的,不一定要會詩情畫意,但要懂我,長得也不用太漂亮,美人我見得還真不少了。”
那時是隨口一句的調侃,又何嚐不是心裏真正藏著的想法。風月無邊,扇底春秋,風月扇風流之名譽滿江湖,東南西北什麽樣的美人兒沒見過,知己遍下,卻少一個真真知曉著溫情的人。
都是衝著名來,隨著風月扇在江湖的聲譽越大,來尋的美人兒也就越是曼妙多情,不但盼著與風月扇發生一段風流韻事,給江湖傳聞添上談資,還盼著讓風月扇栽在手上,一舉成名。
思來想去,好像除了去找十五便沒了其他的去處。
“那他們懂公子嗎?”
得不到答案的索性就不去糾結,朝著海棠搖搖頭。
“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