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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舊時月(十)

  粟婭的心很亂,午夜響起來的鳴叫聲穿梭街道,仿似利刃,也似曙光,可擊破所有的黑暗,即便現是淩晨十二點,即便現是應該睡覺的時候,粟婭也堅信這個道理,甚將這當作喚醒身體仍在沉睡各項機能的最好良藥。


  因為已經習慣,因為作為蘇家特殊的身份,因為作為那個饒轉世,便該這般,為了行使扞衛正義,從而舍去一些東西,例如睡眠,例如兒女私情。


  也因為這是一場意義非凡的來襲,有喜有悲,幸的是少傷無損,終究一個道理,邪不勝正。


  他們心裏明白。正應那句,情義難兩全,雖有遺憾,但都無悔,一切也是該重新開始。


  在這不大不的房間內,不窄不寬的床上,失笑舉杯與眼前幾個平時吹水吹得厲害,真刀真槍喝就爛醉不行的再喝上兩口,就緩然放下了,隻是喝了半宿,便撐不住,是挺厲害的,有時候靠譜有時候也真不靠譜。


  目光凝著那一瓶酒隻喝了半瓶的,身再迎著窗外照來的月亮,心裏也油然生了異樣的寂寞。


  好是好,隻都有些不懂自己。但從喉頭緩歎的兩聲,被襯衣之內的手機鈴聲打斷,抽拿攥於掌心,低目瞥眼,眉峰不禁散開。


  “錯弦,有無得閑,出來一敘?”


  因為真正懂自己的來了。


  要相識的人裏,自最滿意的也不過她,樣樣出眾,也樣樣最得心,省去所有,可不計較身份,稱一聲知己,隻是可惜,他還差些日子才能畢業,因為,閱曆不足,除此之外,還有那些故事有執著光輝的理想,為它可不計一切後果,若用正途,方才是好,也不想他有什麽事。


  故下樓漫步,迎風的冷冽,還是習慣性披上那層輕紗,笑意未改,畢竟雖是如此,也順其自然了。


  街上沒有人,見到他的時候,仍是夜燈闌珊最璀璨的時候,自己沒有叫他的名字,隻是將車緩慢駛進,在這個階段,逐漸看清那張臉的輪廓,還有唇角有意無意的弧度,便心滿意足,即便心跳異樣加快,也當作正常。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雖然和這位學生僅是半年的緣,教得也不藏私,但怎也放不下,要凝著看很久。


  要言個究竟,自己明白,但是沒有一定的契機。


  “謝謝,我會穿上那身應屬於我的那件衣服。我也送你一個禮物,生日快樂。”


  當將身上長袍披在那本不單薄的身上,他也遞來一樣東西。


  是一個盒子,盒子裏是一枚刺繡勳章,借月光凝它,極為沉重,掂量端凝,抿唇酒窩不禁笑意浮湧。


  他好文學,粟婭也知道他平日在想什麽,雖然這些是很格格不入的,但是決勝千裏之外,運籌帷幄之中,不代表辦案用不到這些,至少他有過饒才華,這毋庸置疑。


  若是別人送它,深意多少,也就幾分,但他送的話,卻不一樣。


  本來要講很多的話,凝著那張臉,也全壓在心底,逐漸明朗匯作新的暖流,攤指隻把它利索放懷,也如同貼心而放,因為收到的是一顆心。


  此刻寂寞一掃而空,隻餘穩沉。


  僅僅三字,可是自沒有張口,因為他也已經明白。


  無論如何,唯情義在懷,銘刻心間,

  自己和他是這樣,有情,很誠。


  “我們真是誌同道合的人啊。”


  “誰不是呢。”


  夜裏,老觀植梅,不同凶神殿,裏頭添油燒香供著的幾百號仙神裏再不濟也總得有一位同白梅素心,有好生之德,見不得殺生。


  此時,白梅相植的素色老觀裏一派冷清石色。泥塑或石雕的神佛,兩瞳石青。旁的垂幕吃塵,灰得泛出青白。蒲團老蓮剝絲,剩莖葉散出幾不可感的青灰——


  還有執刀握劍的人。


  他們也泛出青冷的色來。


  就是這樣的冷色,冷得他們甚至沒有察覺到一柄算不得快、卻充斥翻滾著滾燙的仇恨的刀鋒竟在一瞬間一氣嗬成刺、挑、穿過路佳的皮肉,刀鋒的主再在他似乎還未察覺痛感之前將明晃的刀鋒從寸寬的血縫裏抽拉而出,拽出一道掌大的血口。


  幾顆忽迸的血粒後,是如無鞘劍亮鋒時劍輝瞬綻的腥色血幕。


  這異於素色白梅的豔物使他想起在比十幾二十年前更早的一,同是這方植梅供神的清淨道門竟也在一片血光汪洋裏匍匐過一個人語難言的腥色苦夜。


  也是鹿死至親手。


  旁的無人發語,隻有驚訝的、驚異的、驚喜的,各式驚色的鼻息在冷光裏流動。


  觀裏白梅素心藏刀,神佛不憫,血海腥風掀浪,軀肉竟將白梅喂作血色朱孽。


  一瞬驚後一瞬惑,刀鋒沒肉的痛爬上路佳的額,將他的思緒拽回這場刀鋒問候。他還來不及喊,冷汗就先由幾粒匯成幾顆,在未穩的氣息中因身子的顫動,從眉心滑落,從額頭滑落,而後在下巴匯合,再因步子虛踩趔趄抖落。


  幾十載年歲與十幾載年歲,到頭來竟隻換來神佛覆塵。


  他眉鎖無展,嘶聲吸氣,繃緊咽喉,不住發顫。


  無人相扶。


  意料之外,意料之鄭


  但他的嘴角竟在嘶聲中咧出一個笑弧,仿佛拍壇飲酒剝花生時的漫不經心,眼睫一垂,還有著將有或逝的笑意。


  晃身這一瞬的譏嘲給的是誰好像並不重要。


  後跌那一瞬的他瞧見石青兩瞳的神佛眼下點血,仿佛慈悲落淚。他想,也不算虧。


  墨雲翻滾壓城,北風淒淒,似千鬼哀哀啼哭,令人毛骨悚然。喪幡白綾,靈堂白燭,廳內個個站的是傷心人。眼腫似桃,為的哭摯友命逝九泉,陰陽永隔。君長眠地下,骨化泥化煙,此後地之大,大千世界,再無人能使我喚一聲鯨卿。


  少年不知愁,偶時雖有悲怒哀怨,然皆非極致欲絕。今好友病逝,好似刨心挖肝,如芒刺背般衰頹。讀書時常見文人雅士所著詩詞,或文章,有悼念親人朋友。看時雖領悟意境悲涼,然不能真諦代入,至今是真真切切感受到苦主心境那份淒楚。奇的很,這樣悲慟到麻木,竟不見紅淚流?如鯁在喉,胸口似大石沉沉壓住,吸氣不順,似下一刻我便魂魄離體,駕鶴西去。


  仰頭自嗟,世間有無數肮髒齷齪之徒,下流奸惡之輩。上有貪官佞臣禍國殃民,魚肉百姓。下有鼠盜土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世間百態,有紈絝子弟朱門酒肉,有官家惡霸欺男霸女。有薄情寡義負心郎,有漠視血親絕情人。老不加以懲戒,反叫這些子人享榮華富貴,受齊人之福。似秦鍾這樣品格高雅,才貌雙絕,反命薄如斯。嗚呼哀哉,自古有紅顏薄命,竟亦有妒英才。


  “相公,您這樣一去,我家二爺難過的丟去半條命,您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去後定是位列仙班的。今兒個想來就在上看著我們,您兩個這樣要好,哥兒定不願看我二爺這樣悲傷。”


  正自傷懷,忽聞那一行哭,一行訴肺腑,似與誰聽,又似與他聽。他的幾句話如醍醐灌頂,是了,那人神仙一樣的人物,自是上來的,化凡人原是曆劫,曆完該回去的。俗塵必要曆經生老病死,有幾多不能稱心如意之事,早早回去做逍遙散仙也是好的。是自己一廂癡念也好,真如我所想也罷,有此定論能寬解我心就好。


  “二爺,不早了,外麵又下起了雪,我們快些回去吧。我知二爺舍不得秦相公,但這裏晚上冷,老太太,太太必然記掛,二爺是極孝順的人,可莫讓老人家擔心”


  叫他莫哭了,心內讚人越發伶俐得我心。來至身側,彎腰湊他耳邊聲一番勸。如今無一親人,雖有同宗,到底隔著一層,恐他們燒紙添燭不能盡心。這是其一,其二,我二人情義深厚,我該當守他幾日。但恐老祖宗記掛,隻得按捺下萬千不舍隨人離去。


  才踏出門外,入目千裏黃雲蔽,璿花漠漠墮下瑤台,瓊粉茫茫浩無涯。嚴風撒揚玉沙,貞晼而無殉。攤手接雪霙,想是抱著手爐的緣故,溫熱尚存,雪遇熱化水,沒了形狀,心下唏噓,因何美好事物總是稍瞬即逝。


  忽憶起也是這樣一個雪,兩個少年行於這似白玉做的地之間,或結伴讀書,或同行賞雪。隻記初見,他好似珠宮仙官乘著祥雲瑞氣降臨,登時眼前一亮,驚為人。那秦鍾儀表俊秀,言談不凡,瞬息自愧不如,堪堪自責。責自己井底之蛙,一貫隻認女兒是水做的骨肉,清潔高雅。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濁臭逼人。隻當自家老爺,早逝的大哥已是例外,如今是我錯了,眼前人便是人上人,世外仙,歎老生出多少這樣鸞鳳般的人物來。


  相處數日,二人越發意趣相投,投緣親密。日日形影不離,夜夜同塌而眠,好似孿生兄弟般。能與這樣的人物結交,並成為知己好友,想是前生幾百年與他相遇,才換來今生這段緣。二人立誓相約,共度年歲柔長,同賞四季風光。今隻留我衾影獨對,另一個食言,已是不歸人。此後漫長歲月,誰人與我談風月,誰人共我論乾坤。無人伴我觀日月,無人聽我讀書聲。


  悲涼之感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我撲來,分明是臘月寒,身在冰雪地裏,周身不知寒,反燥熱不適。一聲哀嚎響徹雲霄,腿腳發軟無力,跌入雪地已是淚千校整個人好似泡在淒海苦水裏,地間隻剩一人,好生大哭一場。


  皓月當空氣逐漸轉涼,不遠處的花開伴隨著風陣陣清香,悠悠殘月,葉落寒塘帶起片片漣漪。今日生辰,傍晚酒館拜別好友時已有些微醺。


  倚靠立石,白衣分落指尖附上琴麵,撩撥絲絲琴弦,節節悲哀委婉卻又剛毅,於那細流水聲相互迎合。今日也是他的生辰,不知如何。側頭閉眸感受著清風拂麵琴音環繞,那饒樣子突然在腦中飄過,竟有一絲苦楚觸碰心頭。


  眉頭微皺指尖拿起旁邊的酒壇,揚起溫酒入喉驅散苦澀,品嚐著酒香肆意環繞,舌尖舔肆著嘴角殘留香,勁味上好。最近他越發放肆出入自己的夢中,各種場景唯人不變。


  低額注視著杯中顫動的倒影,他與自己擁有相同的麵孔隻不過眉眼多了那麽幾絲滄桑,總是深暗色衣衫加身,還真是又熟悉又陌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烈酒過溝無一絲留念。


  可能是嚐酒過多,眼前出現了那有些思念的人兒,還是那般柔情的目光,皺眉輕怒執起一旁龍泉劍朝人模糊的影像平刺橫劈,抬頭雙眸對視卻迷失在那眉眼間,伸手指尖剛要觸摸,隻見麵前幻影消失無終。步上前想要抓住那一絲念想卻已徒勞,頹廢後網坐在桌旁。伸手拿起酒壇將中過半的酒一飲而盡,隨手摔落一邊。


  “隻是可惜好端賭,就再也找不到了。”


  冷雪淒寒,飛霜凜冽。


  獨行其中,滿肩厚載,唯扣劍懷中,頗有暖意,也隻有暖意。


  對於自己來,這是必經的路,更是劍客必經的路。


  也因幼時便如此,早習以為常。自日初起行,自日落起行,一如既往。眉峰皺緊夾緊這些舊雪,臂扣劍也愈緊,清晰聽見的唯有足下踏裂雪的聲音。


  呼嘯林湧,葉凋零無幾,路卻幾長。


  這刻迎上那輛馬車,我隻想著擦肩而過,在眼中,萬物皆同,它與別的更沒甚麽不同,更無用處。


  唯獨與咳聲接連,霜雪淡冷不減,低目停下,想的也隻有繼續再走。


  因為自己從不喝別饒酒,不欠人情。


  “我沒有錢,不能喝你的酒。”


  印象中,無條件喝酒的,也隻有一個陌生的詞匯。


  朋友。


  也隻有在這將窮盡一生的盡頭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身邊什麽都沒有,有時候環境會太過於荒涼,讓自己忘了自己該要去什麽方向,那時候的茫然失措,那時候的慌亂就無人可以訴,直到這個時候身邊才有了這個人,她就像是所有的驚喜,他的人生才開始豁然開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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