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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舊時月(三)

  就像是如今的午夜花一樣,那裏曾經是是相思灣最負盛名的煙花之地,燭燈不滅,夜夜笙歌。


  一年輕的侍童穿過胭脂旖旎的大堂,汗涔涔地扣響了曲廊末賭房門,“姑娘,是貴客送來的信……”


  “門是虛掩著的。”柔媚的女聲自那廂泠泠傳來。


  侍童應聲而入,訕訕道:“是師傅特意托了人來,是十二爺想要見您一麵。“哦?”女子輕笑,起身熄了鼎中的靡香,“他再不濟也是貴人,我再好也不過是個伶人,你這十二爺何必自降身份呢,視同哪敢回答,把頭埋得低低的不話。


  “罷了,你且回他,明日寅時,我在此處便是。”


  那侍童這才敢抬起頭來心道公子又騙他,這姑娘哪裏是什麽老太婆,分明是一個雙十年華的少女。


  纖纖玉手柔若無骨,玲瓏身段曼妙絕倫,一雙狐眸半掩半眯之間,媚色成。


  很難想像這就是這個煙花之地的主人。


  十二爺是在第二日的醜時到的,比預定的時間還要早些。也不奇怪,這種時候是沒什麽人出入的。十二爺雖不受寵,但還是要顧及名聲的。


  昨日信中所寫,叫她心這位貴客,她並不十分明白。


  她明白這裏從前有座山,山上住著一隻九尾狐和一捉妖師。


  狐生九尾,修仙後有九條命,而渡仙劫則是剃去人間情愛,讓一捉妖師甘願將自己的心給她。


  倘若不修仙,在其成年之後的每月便會失去一尾,如果失去最後一尾時還未取得一名捉妖師的心,此狐,將會永辭六界,灰飛煙滅。


  修仙法規這樣殘忍,所以,才有了隻羨鴛鴦不羨仙這一。


  傳這裏的樓主就是那山上的九尾狐,未成年時便碰到了她的渡仙劫——同住在山上的捉妖師。


  “會變成人形啊,你等著我變成人形給你看。女子將頭埋的很低,臉頰邊的毛發莫名被什麽浸濕。


  八月寒秋,捉妖師下山買了月餅,順便,買來一頂狐麵具,“這狐麵具瞧著挺像你的,覺得可愛就買了,你化人形那戴上試試。”


  姑娘抱著月餅吃的歡暢,迷迷糊糊中道了一句,“好。”


  隆冬,大雪紛飛,白珠失去鄰八條白尾。


  仿若還是那年的大雪中,他救起她,問她會如何得到他的心?


  她不屑的答,“我才不要你的心。”


  因為初遇便知,他是她的劫,不忍他知她九尾失時會灰飛煙滅,更不忍他因此將心給她。


  便在他回屋之前,就拈了個訣將“否則”之後的冊葉撕去。


  冷山崗,荒草寂寂。淒淒瀝瀝的山雨罩了整個山頭。


  一條煙雨道從山中蜿蜒而下,仿若梯。


  煙黛色的山霧仿若漸漸凝聚,一抹纖細的影子自山腳若隱若現。


  涼風卷過,似有哽咽哭聲飄過,詭異非常。


  橫臥在山巔的九尾從夢中被驚醒,皺眉不悅的望向山下,女子縱身一躍的身影恰時躍入眼簾,當下眉心又皺幾分,那女子身前是萬丈深崖,竟是要尋死!


  心下不悅,動作卻沒慢下,一條雪白狐尾倏的從身後伸出驟然伸長增粗,卷住女子瘦弱的身軀徑直拋往腳下,女子滾了幾圈慢慢停下。


  收回狐尾,九尾很是不悅的撫著長尾,等待女子醒來,

  良久,似聞一聲嗚咽,女子幽幽轉醒,尚未清楚周遭環境又立刻嗚嗚哭了起來。


  這次九尾頗有耐心,瞥了一眼渾身盡濕的女子,默默從懷中摸出了一張狐麵把玩。心中暗嗤:“這女子能在雨中堅持如此之久且氣力十足,凡人果真有趣!”


  一盞茶的工夫後,雨停風住,女子終於幽幽抬眼,乍一見一人橫臥山巔,持一麵具,手撫白尾,容顏絕世,宛若玉雕,靜若神祗。


  登時驚愕的睜大雙眼,哆哆嗦嗦開口:“你……你是狐狸精?”


  九尾一齜牙,很是不悅:“別那麽難聽!”


  卻聽到女子近似喃喃的自語:“你,真美。”


  九尾一哂,不屑道:“又一個癡迷皮相的愚蠢凡人。


  “你不懂!”女子情緒激動道,眼底又蒙上一層水霧,神情哀傷,喃喃道:“你不懂……”


  九尾眸光微閃,打量女子,發散衣亂,一張臉暗黃無光,五官在凡人中也隻能稱上清秀。


  朝歌隆冬時反倒下了場雨。


  寺門口長樂摸了摸自己脈門,長籲短歎的收了卦攤。


  “你還會診脈?”卿他扶了扶堆在鼻頭上的麵具,笑嘻嘻的湊近長樂。


  “見到你,脈向忒躁了些。”姑娘自認風流的搖著自己卦攤的招牌當折扇使。卦幡長長的竹竿頻頻在地上敲打。


  “這卦幡莫不是得罪了仙人?”他笑。


  “還湊合。隻是這恁長的杆兒著實不好用。“是你第幾次來找我了?”


  “記不得了。”他偏過頭想了想。“渡劫還沒結束,多少回也甘之若殆。”


  那人本是這裏守護仙人,犯了事被貶下界曆劫,曾與其交好便在他身邊護他。


  “那裏那麽多狐,怎麽單你沒了他守護就不行?”這話都不知道問了多少遍。


  “其他人都行,他不一樣。”


  “你那個麵具,他早就忘了!”他臉上的麵具本沒什麽特別,隻是那時喜歡,便從手上奪了去,紅著臉塞給她的。


  “這次劫難過後,就認得了。”他坐在長樂卦攤上狡黠的看著長樂。


  “你已經開始了?”她驚問。


  “相思灣就快亡了,很快他就能記得我了。”她拿下麵具,一臉歡喜的從桌子上跳下來


  “你就真的不惜萬千性命非要擔上禍國殃民的罪名?”


  “不。是不惜擔上禍國殃民的罪名也要讓他回來!”她笑嘻嘻的從簽筒裏抽了根竹簽,遞給他。“呐,我問姻緣!”


  歎息著看了一她,徑直進了寺門。


  “喂!”她又欣喜的追上去。


  寂明看了一眼迎麵來的人,慌忙避開。


  明明是他在變,也明明自己什麽都沒變,可是每一次都是她對他來無比陌生。


  “寂明。”他言簡意賅,完就回了禪房。


  “寂明師父,肚子餓。”她忽閃著眼睛可憐兮兮看著他。


  “我……你在這裏等我”他摸了摸腦袋,紅著臉逃開了。


  “師父快點回來哦,我會想你的!”看他被門檻勾到腳差點摔跤。她又捂著嘴巴,笑彎了腰。


  晚時候,他才回來。


  “給你。”他低著頭把齋飯遞給卿杞。一旁的她欲言又止。


  她接過齋飯,把麵具安安穩穩的放在他手上,看了他一眼,笑嘻嘻的吃。


  不多

  “你明知道,那飯有問題。攬著奄奄一息的她。她手裏還攥著當初抽的竹簽。


  “他遞給我的,我能怎麽辦?”她笑。“仙人,我的姻緣簽是個下下簽吧?”


  “上上簽。”


  “多好。”她苦笑。


  青丘每年冬都會下一場雨。


  “你還想著她嗎?”那人看了一眼他腰間懸著的麵具,歎聲問。


  “想。”


  “那你當初為何要把我施了咒法的齋飯給她,你明知道那樣她會死!”


  “知道又如何?萬千性命因她而死,如今她又因我而死,這滔罪孽日後的懲罰便由我一人背負。”


  “這是她求的姻緣簽。”搖頭離開。“真是孽緣啊!”


  “無妨。孽緣也是緣。”


  “那你可願換一張臉,一張容冠下的傾世容顏?”奇異的語調響起。


  女子霍然抬頭,朦朧淚眼中目光堅定:“我願意!”


  複又低頭喃喃:“美人皮,雪為肌,方與郎,複相憶……果真如此……”


  “無論什麽代價,我要一張換美人麵!”


  九尾微微一笑,赤足行至女子身前,手中依舊持著狐麵,俯身道:“你可想清楚了。”


  女子目光放遠,瞥見九尾身後雪尾舞動,定定道:“自此不悔!”


  “契約達成”笑音響起,白光閃動,女子看見那狐麵緩緩自那人手中升起,移貼向自己,觸麵冰涼細膩,短暫黑暗後,她睜開雙眼,麵前空無一人,一麵古銅鏡中映著一人,青黛蛾眉流眄眸,朱唇皓齒玉指素。


  果真一傾城美人。


  女子美人麵上難掩喜色,匆忙下山。


  良久,山間又飄起朦朧細雨,山嵐輕裹山巔,一抹身影橫臥山巔,姿態慵懶。


  九尾細細端詳麵前的美人麵,把玩自己的狐尾,唇角緩緩勾起。


  《荒野誌》載曰:有狐自青丘,喜居濕雨之山,長持狐麵窩於山巔,人遇之可得美人麵,死後魂魄為其荊

  冷山崗,荒草寂。涼雨紛飛。


  失魂落魄的女子孤身上山,耳邊忽聞:“你可願要美人麵?”


  末冬,大雪全部化去,白珠失去鄰九條尾巴,也因此變了人形。


  這,月亮蒙了層淺淺的光暈,姑娘戴上狐麵具,“公子,你,為什麽我是九尾狐啊?我若是人,該多好……”


  他想上前抱住她,卻發現雙手從她的身體穿過,而她,正在變得透明,似要乘月遠走。


  她笑意清淺,眼裏,卻蒙上了一層氤氳,“公子,若有來生,你我為人,那我們做夫妻好不好?若還是隻你為人,那我,便不做妖,我做那每伴你之物,好不好?”


  “後來呢?”和尚好奇的問道。


  方丈轉動著手中的一串佛珠,闔眼不語,眼淚卻悄悄沿著眼角的皺紋滑下,無聲無息,跌落在佛珠上。


  隻是當那輛紫檀輪椅被人推到門前時,他突然明白了。竟是魔怔般站了起來,旁人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


  於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可那氣味太過熟悉,她又怎麽可能忘掉。


  推輪椅的是一個武功不低的俊朗男子,而引起她注意的,是輪椅上的人。


  那人身著兜帽長袍,他的麵容蒙在一層薄薄的黑紗之後,似乎是察覺到沒有外人,他伸手扶起了兜帽,輕輕一掀便露出了,那頭顯眼的長發。


  與其是顯眼,不如是怪異,墨色極好看的頭發中間,是數綹顯而易見的銀發,猶如璞玉中的裂縫般觸目驚心。


  他開門見山道:“姑娘可有辦法消去我這與身俱來的妖邪之相?若是有辦法我定重金酬謝。”末了,他又補了一句,“禪丈師我是被妖魅下了咒……”


  還沒完就被打斷了,“恕我問一句,十二爺你這銀發,是否不論是染,或是剪掉,都無濟於事。”


  是了,即便是剪掉,也會.……”


  她突然笑了,笑得有如甜蜜的陷阱:“這不是什麽病症,而是報應,是罪惡的烙印。好讓我生生世世都能找到你,你逃也逃不掉的!把歲月痛苦,在他身上加倍”她之前讓言秦放出的風聲果然沒有白費。四百年了,久到記憶都糊了。最初那個獨上青丘狐族的少年,那個她不可救藥地愛上的人。如果不是他,母妃怎麽會為護她而死!


  他曾經問她:“你出生在青丘雲中殿,生來仙骨,早便可位列仙班,何須等到今日?念,狠下心來斷了自己的一尾,給一個凡夫俗子想詛咒,真的值得嗎?

  她卻值得,讓他哪怕改變了容貌,投胎轉世,她也能夠,循著自己的氣味找到他,。


  母妃的仇她非報不可。


  他拉著她吼:“你瘋了不成,要是殺了人,就永遠無法羽化!”


  她的一雙眼睛泛著,似乎要在十二爺身上戳個洞出來,


  不解,憤怒。還有一絲的不甘,為什麽,母妃當年被斬斷一條腿失血而亡的時候,她沒有能力殺光他們。


  那一心盼著他來。不想最後盼來的卻是獵團,狐族的血光之災
……

  森藍的狐火無意間撩起空蕩蕩的褲腿,她這才發現他整條右腿沒了,同當年的母妃一樣,甚至更為可怖。


  見她動作停頓,自嘲般解釋道:“我命大,沒死成,卻不如死了。”


  “這銀發怕是跟我連在一起了,待我陽壽一盡,你碎了我的魂魄便可取回。”他笑得像是得逞了。


  一輩子太短。不知道夠不夠同她解釋清楚,四百年前的是是非非。


  有些時候誤會就是這樣,每當想要去解釋的時候,才發現總是會去混淆,可是到了後來又想著如此,放任下去吧,到那個時候往往會真相大白,可是到了那個時間,一切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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