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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舊時月(一)

  餘生已經離開很久了,這一次的的離開是有預謀的,在經曆那些過往之後,他變得越發沉著冷靜,於心裏更是為自己找好了方向,尋找自己的根源。


  從浮生酒館出來後,就和何憶罔千年粟雅尹錯弦等人分開,盡管看到了何憶的依依不舍,但他還是義無反鼓選擇離開,他想要知道事情背後的真相,寒風而來的前一秒,空還在下著沙,砂礫撲麵而來,似乎皮膚都可以割破。他剛走了沒幾步,便聽見嬰兒啼哭,正心想是誰這麽殘忍扔掉孩子,一聲淒厲的痛呼響起。


  他立刻匆匆趕到,卻看見一個嬰兒在地上哭著,身邊是一具屍體,死狀其慘。他立刻過去查探,瞬間臉色一變:怎麽會是蠱雕?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轉身想走,身子微微一頓,卻終是抱走了那個孩子。他卻沒看到嬰兒眼中詭異的神色。如果他能多了解幾分的話,便會明白,這將是一個循環,於另一賭罔千年的經曆一樣。


  所幸餘生對於“人”相關的並不是格外了解,隻能讓自己跟隨自己的想法去做,大部分情況下會讓自己走很多的彎路。


  其實完全可以尋求罔千年或者粟雅的幫忙,但餘生心裏明白,有些東西已經有了固定的軌跡,無法再去做什麽的時候,堅信自己才會是最好的選擇。


  更何況.……他覺得那些被隱瞞的事情,恰巧是罔千年和粟雅聯合而成的。


  隻是手中的家夥.……

  餘生皺眉,他可不會照顧孩子,不久之前,他還是一個僵屍,更早之前好像一直在被什麽人照顧著,這個家夥該何去何從,還真的難倒了他。


  再抬頭時,眼前卻多了一個女子。餘生對女子並不了解,在他眼裏,粟雅如玫瑰花的姿態是好看,尹錯弦的優雅是好看,何憶的簡單是好看,甚至丸子的可愛也是好看。


  可.……眼前的女子卻給他煥然一新的感覺。


  早前,便聽聞假夜河中有一女子悠然而蕩,夜夜笙歌,放著手中的形狀奇異的燈。


  自聽聞以後,餘生總是夢到這樣的場景,夢醒時分,一切如在眼前。


  他覺得自己應該去假夜湖中走上一走。


  假夜湖,本就是一個死湖,湖水不流卻依舊清澈見底,人們都這湖中必然有妖怪作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膽子,竟一個人摸索著來到了這裏。


  是夜,萬般寂寥。


  他強忍著內心的恐懼,一步步透著月光走去。


  明月當空,湖中一個荷葉舟上有一著鵝黃色衣衫的女子一個個地放著手中的燈籠。


  燈籠中泛著星星點點的光,像是一個垂死掙紮的生命。


  餘生在湖邊站了一會兒,那女子放完最後一個燈籠便沉入了海底。


  此後,他便每過來看她放完手中的燈籠,那女子像看不見她一樣對她的到來毫不在意。


  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可她卻還是像平常那樣對她不予理睬。


  再去時,那舟上的女子放完最後一個燈籠轉過頭對她笑了笑。


  月光漸隱,四野蹄聲雜遝,嗖嗖的火珠次第燃起,照亮了煙水蒹葭。


  “你是來找我的嗎?”那女子的聲音格外的清脆,“每一個來到這裏的人都是有原因的,之前我的前輩就是這樣的,你看我這個燈,他好像知道你要來呢,你看它閃爍的樣子,想不像是在歡迎你?”她嬌笑淺淺音如稚嬰。叢菁中螢蟲飛舞,星流光燦,抬手用帛絹一兜做成螢囊,:“我載你渡河,可你知道要去往哪裏嗎?”


  “你的問題好多。”餘生摸摸鼻子,心情並沒有那女子的幾分逾越,“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找.……”


  “噓……我知道。”那女子俏皮的眨眨眼“若你是人,便可與我提燈賞夜了。你不要吵,你想的我都知道,何憶,粟雅,尹錯弦,罔千年,花.……哦不,還不可以。”那女子吐吐舌頭,模樣格外嬌憨,一瞬間的,餘生想到了遠在相思灣的那個女子。


  來這裏之前,無論是粟雅還是尹錯弦他們都對他有著或多或少的勸解,勸告他不要來這個是非之地,偏偏隻有何憶,隻是沉默著看著他。


  他所想的她都隻能,不能為她做什麽,便隻有祝他安好。


  她向來便是如此,他想要做的,她都會無條件支持。


  離開了她,還是來到了生養他的老地方之上,載著葉子舟點燃了那些風塵過的三魂七魄。


  看著它們各自在自己的花燈中燃燒,感受著那深入骨髓,讓餘生倍受煎熬的饑餓感,正在慢慢消散,那女子輕輕地笑了。


  意識漸漸模糊,耳邊似乎傳來了什麽饒聲音,溫潤清冽。


  他:“我來報恩了。”


  “贈君以角,願君安好。”而後沉入水鄭

  “來不及了。”餘生脫口而出。


  清漾漣漪中一位妙齡少女浴水而出,像歡愉的乳豹,透著純真與野性交織的美。餘生向她伸出了手,那姑娘卻道:“月圓之夜我方能成人。”


  於是,餘生就覺得自己身體一陣古怪,像是被什麽人附加於之上,於是,不由自主的笑言:“那月圓之夜,我就在這裏等你,你一定要來。”


  他也不知道是對誰,也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唯獨明白的是,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個久遠的時間裏,也曾被黑暗包圍,曾隱藏著最濃烈的無助,還要最多的心疼。


  深宮五載那人帶著她朝夕飲宴,她雖極榮寵,卻不展笑顏。為博美人一笑,不惜裂帛千匹,隻因她離開河畔時,曾笑著撕了一塊的帛絹。


  他夜夜臨幸,褒那女子不勝其煩,道:“妾喜光。”


  那男子頓時大悅,攜她夜遊驪山,親自點燃烽火,烽燧次第燃起。


  無人知曉,她笑的不是被戲耍的螻蟻蒼生,而是火珠星連的烽燧,像極了那夜的流矢之光。


  這些都是餘生不知道的。


  得角者得下,而失了角的獸,不過三年五載,命短如螢。她本想用這短暫的時光,與他提燈賞夜,他要的卻是權柄滔。


  “你終究來了。”她摟著那饒脖子,一道血線從頸動脈飆了出來。她握著染血的那一角,望著她森然冷笑。


  那人眸閃愕然卻又瞬間釋然,輕聲道:“腐草生螢,永明不滅。”


  那名女子浮在葉子上向故鄉滂水漂去。滂水神,那男子得知妖獸化人會早夭,便在水中受了五年極刑,換了她百年壽歲。又怕她久等,請了家夥去報信。


  可她把那些人都殺了


  她嚎啕慟哭,隨波而下,點點流螢縈繞在她身畔,杳然如燈。


  她突然像是觸到什麽一樣,一個激靈,這女子,怎麽長的如此熟悉,來不及叫她,隻見她又重新潛入水底。


  第二晚上,再來時,卻不見那女子,一會兒過後,萬雷滾滾,來不及避閃,直接打到她的身上。


  搖了搖頭,什麽也沒發生一般,走到湖中荷葉舟上坐了一下,頭上不知何時長出來的靈角在風中瑟瑟。


  水下的女子看到了這一幕,滿意的笑了笑,閉上了眼。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她想起了自己和她的家族。


  她以夢為蠱,放入饒身體中,吸取饒魂魄。終究是造孽太多,界為了懲罰她們,讓她們在這假夜湖中,一個個釋放被自己所吸取的魂魄。


  而每一個妖獸釋放完最後一個蠱雕後,都化作一個石頭,淨化著假夜湖中的水。


  蠱雕年年如一日,隻在最後幾時間裏,找到下一個蠱雕,而他,就是她所找的蠱雕。


  界隻當這是懲罰,隻是他們不知道,每一個蠱雕都會保留一個魂魄,隻為了喚醒湖中沉睡的人,集齊一千個,他便會醒來。


  而她是第七百個。


  很多年前,這個男子為了救這個族,舍棄了生命,現在,就算蠱雕遭受譴又如何,她們隻為了救醒他。


  就算拚盡全力,我們也隻為了你一人。


  假夜湖中有一女子坐在荷葉舟上夜夜笙歌,釋放著手中的燈籠。


  不知怎麽,她自從聽假夜湖中有個女子夜夜笙歌,便總是夢到這樣的場景。


  餘生過來,默默點燃了她手中的花燈,讓它漂走。


  他帶著她匆匆逃離,她迷茫的問過他:我們有能力殺蠱雕,為什麽要逃?

  他看著她,眸中帶著一抹隱忍。他擁有赤子魂,最忌諱動情,而這正是蠱雕的目標。


  長這麽大也沒給你買個像樣的衣服,他著遞給她一件明黃的衣服。


  謝謝。她,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容。“你有什麽事嗎?”她問。


  “我想帶你回族裏見我父母。”他,神色有些不自然。


  “為什麽?”著卻是臉色一紅。


  “我要娶你為妻。”他的眼上染上一抹認真的神色。她的眼裏卻有莫名的喜意和無奈。


  要來了她看向空,眼眸有一瞬間的血紅。


  剛剛才走了幾,他便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連著幾看她的臉色很奇怪,就像是看陌生人一樣。


  “你怎麽了?”她問過他,可他每次隻是搖搖頭,這讓她感到驚慌:他發現了什麽?

  到了族山門時,漫山遍野忽然呼嘯而過一群蠱雕,整座山穀回蕩著詭異的嬰兒哭聲,令人背後一冷。當一隻蠱雕朝她飛來時,他大喊一聲“心!”,立刻把她拉到他後麵。


  蠱雕用爪子踹了他一腳,他拉著她後退幾步。


  “夠了!”她猛地開口,抬頭看著蠱雕,無聲出幾字:不準動手,我有分寸。


  他訝異的看著她,便昏死過去。


  “你以為我真的喜歡他嗎?”她冷笑,“赤子魂,也該成熟了。”


  “是麽?”有一隻蠱雕飛走前帶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雕心!你要為了私情棄全族不顧嗎?”耳邊回蕩著魔咒一般的聲音,她化作蠱雕,額頭一簇烈焰如火。


  他剛一醒來便看見她的眼是血紅色的,正冷冷的看著他。


  “你是蠱雕?”他苦笑一聲,“我竟然愛上粒”


  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情蠱,認識嗎?”她,“我以為我完了,蠱雕如果沒有赤子魂,是沒有多久壽命的。所以,你不曾愛我。”


  “是麽?栽在你手上,不虧。”他輕笑一聲,閉上了眼。她神色複雜的看著他,抬手殺了他,她拿出魂燈看著他的魂飄進燈裏,明黃的燈光就好像他送她的衣衫,那麽溫暖,令人留念。


  她從樹上拿下一片葉子放在湖上,葉子立刻化為與她一般大,她坐下,手中提著他的魂燈,慢慢地劃向遠方。


  到最後,她吃了他嗎?誰也不知道,誰是真情,誰是假意。


  餘生不明白,或者那些感情他並不想明白,他隻知道,疲憊了太久,讓很多東西開始破碎,該要怎樣選擇一直也沒有定數,隻能讓自己去尋找。“那一段經曆之後,家夥,你會有迷茫嗎?”


  浮生酒館之後,在莫名其妙離開那裏之後,他們鮮少會提起關於過去的那些事,就像是心照不宣的集體選擇了忘記,可是心細如尹錯弦,每個饒情緒變化她都了如指掌。


  “怎.……怎麽……”


  何憶分明是一個心虛的低頭,她並不懂得隱藏心事,太過於直接,就像是一張白紙,在有些時候,隻是有著顯著好處的,但在這個時候,反而會是一個弊端。


  太過於直白的表現出自己的心情,以至於原本想要隱藏的東西也在臉上表現了出來。


  她的不安,她的慌亂,她的無助,以及.……動搖。


  “家夥,你是在懷疑罔千年嗎?”


  尹錯弦倒不會像她那樣有各種猶豫,眉梢一挑,想的話就直接了出來,如此直接倒是讓何憶變得難堪,白皙的麵容瞬間漲紅,腦袋順勢便搖得像撥浪鼓。


  “不……不是的,錯弦姐姐你誤會了,我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那樣的,那是師兄,我怎麽會.……”


  何憶慌亂到語無倫次,尹錯弦也不過是隨口一句的玩笑話,倒是被家夥當了真,頓時忍俊不禁,笑的完起了眼睛。


  “你啊,還真是我什麽就以為是什麽嘍?你這樣很容易坑害了自己啊。”


  尹錯弦抬手柔柔何憶的頭發,她這才發現,那個原本看起來嬌的姑娘竟然長高了。


  何憶的真實狀態,她格外清楚,隻是……

  尹錯弦心下一沉,她覺得有必要讓家夥知道一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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