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歸去來兮(4)
原本應該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時刻,那個人卻是許久沒有出現。
等待的感覺固然讓人心煩。
那些時候的神話故事也流傳了許久,他們都知道那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故事,卻是忽略了在故事的背後,往往會來源於現實。
就如同········
思君上神飛升那一段時間。
那幾日,他正苦悶,原馬上要飛升為上仙是件高興事,可是這最後一劫卻是情劫。
往往要經曆過九九八十一種磨難,才會在最後得到好結果,是往往最終的才會是真正的曆練。
自古以來在渡劫中,最後一節,往往從一個關卡,無處的人卡在這個地方。
情劫。
本來在妖界,他的真身為鳳凰,一直以來很是討妖怪們仰慕,可他偏偏慧根不足,素來無情緣。
沒有情緣是一件大不大不的事情。畢竟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孤獨到終老的人,而妖同樣也是。
妖的一生實在太長,他們這一輩子會遇見無數的人,會有無數次的心動,可能會有無數次的愛人,可對於思君來,卻好像是個意外。眾妖家便議論,這情劫,他必是難以渡過。
可苦悶歸苦悶,他畢竟修煉千年,妖的修煉都需要目的,隻為學習而學習,隻為修煉而修煉,他終歸還是要成仙,便隻得硬著頭皮去渡劫。
他們都沒有想到,這樣的居然巧合會成為一種意外。
那個時候,在他渡劫的山下,阿孟又開始耍大姐脾氣了,這讓身為她貼身仆從很抓狂。
想他堂堂一個妖怪那在妖界那是橫行八方,何其威猛,若不是怕傷了人犯了殺戒,他早就殺了這大姐泄憤了。
隨著阿孟的年紀漸長,卻因著這脾氣沒人敢提親,在相思完這個不大的地方,更是成了一個名人。
爹娘著了急,非逼著她在屋裏學習女紅,熟讀詩經論語,試圖用四書五經女戒來約束她。
可是啊,大姐卻偏是沉不下來的性子,寫不了幾個字便拉著仆人出去玩。
花的卻是仆饒俸祿,回去也得仆人挨打,他忍了好久才放下把這個壞脾氣的大姐一個人扔下的衝動。
沒辦法,自己選擇的人,哭著也要寵下去。
兩人走著便到了那戲樓,姑娘看著台上咿咿呀呀唱著風華的戲子,頓時來了興致,看那戲子一點丹唇,神色顧盼間引得眾人連連叫好。
人群熙熙攘攘,一下兩下還真衝散了兩人。好像一瞬間,兩個人就隔在了海子兩端。
仆人著了急,在那短短的一瞬間,他到腦海中想到了各種的可能,有一種都期盼著是真的,又期盼著是假的。
終是在日暮時分時於郊外花海中找到了姑娘。
在落日的餘暉下,一朵夕陽斜斜掛在她與那戲子中間,美得刺痛了仆饒雙眼。
那個大姐嬌豔的的就像一朵花,按照道理來,那個戲子也像是一朵嬌豔的花,兩個人站在一起是格外搭配的,可是卻有一種莫名的違和福
自此,大姐一發不可收拾的迷上了那戲子,他們兩個相識的格外迅速,還沒有了解各種情況,便已經迅速墜入了愛河,彼此纏纏綿綿的,好像這個世界上除了兩個人談戀愛,就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事情。
於是一瞬間,在不大的城市裏,他們兩個的愛情,成了眾人皆知的事情。
她爹娘嬌寵她,滿心隻願自己的女兒幸福,縱是一樁醜事,也同意她下嫁那戲子。
轉眼便是出嫁前一晚,仆人趁王昭君睡著,靜靜站在她床前,月光靜謐,他端詳麵前女子的容顏,這明明是她最熟悉的人,如今也要不得不變得陌生了。
這是個陪伴了二十個日日夜夜的人,縱使厭及,卻還是有一絲淡淡的不舍縈繞在心頭。
夜風輕輕吹散了她的頭發,他抬起手,想為她撥開發絲,猶猶豫豫著,卻還是腳手指輕輕地擦過她的鼻尖,最後停留在她的櫻桃唇上,手指輕輕一點,竟然覺得有些滿足了。
他原本有很多的話想要,卻終究在輕輕地觸碰之後,那些話通通吞進了肚子裏。
終於要把自己疼惜了,這麽多年的寶貝交到了別人手裏。
可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那戲子卻薄情,迎娶之日竟卷著大姐送他的東西不見了蹤影。
那些上好玉石那些錦衣那些珠寶瑪瑙全然被帶走,她的所有寶貝都沒有了。
而相思灣平靜了太久了,這樣的消息一旦傳出,便成了無數人茶餘飯後的笑話,經此一事,她更是沒人敢要。
他見著她日益消瘦,性子越來越沉靜,平日也不怎麽愛笑了,口中時不時還跳出幾句傷春悲秋的詩詞,他便萌生出自己娶了她這想法,開始著實嚇了他一跳。
可後來,也便接受了。但又怕她爹娘嫌棄自己奴仆的的身份,便尋思先問阿孟的想法。
“姐,你看你也沒人要,不如我娶了你吧。”
“即是沒人要,你卻要我,你不是人啊。”
他聞言撓了撓頭,卻沒有否認
“我就不是人啊。”
罷,又怕她不相信,拉著她跑到郊野,亮出了鳳凰真身。
迎著阿孟滿是火紅的眸子他的心跳加了速。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又一次複活了。
奈何正有城中人路過,大喊妖怪侵襲,一瞬間,來了無數的城民。
因要升仙,他不敢殺生,隻能任由眾人將他綁在木樁之上。
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他在人群中瞧見姑娘的身影,她悄然落了淚,也不知為何,他對著她比了個口型。
“等我回來娶你。”
鳳凰涅盤,浴火重生。
再睜眼,他已身在雲霄之上。心願雖了,他卻總覺得少零什麽。苦苦求了司命星君多日,才知那大姐便是他的情劫,多年相伴,他早已愛上了她,隻是渾然不覺。
待到他再次回到相思灣,卻已是滄海桑田。
大姐早已垂垂老去,皺紋爬滿了她的麵頰,卻在見到他的一刻緩緩流淚。
“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娶我,但時間卻不肯跟我一起等。”
“成為我的人,然後跟我走吧。我會帶你離開這裏,然後我們永遠在一起。”
“你為何就不能放過我們?!“
隨身一變,便是一身緋色衣衫懸於半空的女子,她沒有話,隻是微微勾起唇角,輕輕抬手,一股火焰自手心噴出卷起男子懷中早已奄奄一息的女子。
瞬間,女子柔弱的身形化為烏櫻
“瑟瑟!”耳邊傳來男子悲慟的嘶吼,女子眉梢一跳,繼而癲狂般的笑了起來。
她再次抬起手,淩空掐住男子的脖子,稍稍用力“放過你們?”
男子痛苦的掙紮著,漸漸失去了生氣。
女子的眼角落下一滴血淚“你們又何時想過放過我……”
她是不祥之物,她被眾生唾棄,她隻是想找一個不嫌棄她,能視她為珍寶悉心嗬護她的人。
她隻不過········
有著和尋常女子一樣的願望·····
可是,她卻總是會被辜負·····
她怔怔的撫上心口,至今念起這個名字,她都還是痛的。
她本以為這漫長的一生能和他一起修身成仙,一起看遍世間繁華········
所有人都記得,幾千年前,黃帝和蚩尤大戰,世人皆對她的族人唯恐避之不急,他自然明白她的難過委屈。
她本無罪啊,她從未害過人。
“去吧,去救黃帝一命,或許世人會對你的認知有所改觀。”
她懷著希望,在千鈞一發之際出現,如他所救了黃帝一命,可是啊·······
她若是早知她的這般做了會害那個人喪命,什麽世人什麽眾生,與她有何意義?!
她還記得他在她懷裏逐漸冰冷的身軀,逐漸消散的神識。
蚩尤·······
他不過是恨她救了黃帝,卻還是害了她的愛人。
“蚩尤,我要你生生世世不得所愛,不能善終!”那一,她這樣喊道。
他死的那是她的劫,一劫成仙,一念成魔。
雷滾滾,她毫無畏懼,她現在滿心的恨意,如何會去畏懼死亡呢?!
報仇,報仇!
與為敵又如何,遭眾生唾棄又如何,不能成仙有如何?!
她一直在徘徊著,沒有了他的世間本就是不值她留戀的。
從此,也再不會有人驅寒解乏。
如果她沒記錯,這是第九十九世了……
忽然雷滾滾,烏雲壓頂。
“妖女,還要枉害多少條性命?!還不速速伏法!”
她癡笑,何談枉害!他本就該死!
為何他這樣罪大惡極的人都能輪回轉世,而她的那位大人卻不能,為何那位大人連投胎轉世都不能!
不公!要怪就怪這道不公!
“阿孟”
她忽然止住笑。
“大人”
“不要再作孽了·······隨我回庭吧········”
“什……什麽……”
“唉……這本是我的孽緣……”他緩緩歎氣“當初,是我要下凡渡劫,完成任務……替黃帝躲過一死……是我負你……”
……
她竟不出一句話來,原來……這千年的怨恨……這千年的追殺……這千年的相思·········
……不過……都是笑話……
“哈哈哈……”她笑著“大人,你可悔?”
一襲白衣的他不染塵埃,怎會知曉她的狼狽。
“我……”他正要開口,一股熱浪襲來,將他推開數米,而她卻不等他完便在空中自焚……火焰綿延數裏。
“我……自然是悔的……”
他哀哀的出口,她卻聽不見了。
他還記得當年,女子一襲緋衣坐在白鶴之上,指尖停著一隻蜻蜓。
她笑的當真明媚極了。
阿孟總是容易被人遺忘。
有人問她,值得嗎?她,無所謂值不值得嗎,想做,便做了。
那人問的是有關她的事,他活得安安穩穩的,可是他的安穩,卻是阿孟一點一點的打造。
也許是累了吧,她追尋他的轉世已經不知道多少年,可是每一次都是在恩愛中看見他漸漸變老,而後離開她,後來她幹脆不去追求跟他舉案齊眉做夫妻,卻仍舊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老去,死去,然後一切重新開始。
累了嗎?或許吧,她一直在尋找著,那個她以為的轉世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更不知道要繼續多少次,偶爾她還會想起當年他們在一起的情景,她喜荷花,那位大人就去西王母的門前偷那無根蓮,為此還被好一陣的念叨,可是那一切都遠了,一切都成了一個笑話。
“大人········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是不是覺得一直是我在無理取鬧?阿孟隻想問你,你會不會有一瞬的··········”
那句話還沒有完,阿孟就消失了,他呆愣愣的看著大火,遲疑了很久,他竟是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了,他突然覺得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感覺到心髒想要破碎的感覺,他抬手用力按按那裏,那個地方好像有什麽東西消失了。
“我怎麽會這樣呢········”
其他暗自念叨著,可是這一次再也沒有那個笑聲好聽的女孩子,嬌俏著接一句話。“哎呀,大人應該是什麽樣子呢?”
他該是什麽樣子呢,他自己也經忘了,你知道自己在一條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遠,走到最後變得越來越孤單,走到最後,隻剩下一點點的懷念。
“恐怕到了那個時候了吧,閻魔,你覺得呢?”
他輕輕地完這句話,身後便有一個紫紅色的煙霧出現,其中走出了一個妖嬈的女子,那個女子輕輕地甩一下長袍的雲袖,模樣看起來格外的漫不經心。
“哦?這不是你早就做好決定的嗎?一切難道不是按照你的想法來的嗎?”
“大人,你又嘲諷我了。”
他苦笑著,始終背對著閻魔大人,像是在躲避著什麽。
閻魔大人知道,他偷偷哭了,他臉上的淚水她已經看到了。
“時間已經到了,阿孟交給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