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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無處尋(11)

  時候,花婆婆的房間裏經常讀書,那時候,他知道了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他還記得,那本書是《山海經》。


  其實他知道那個家夥的,那家夥是青丘山上不太受待見的一隻狐狸,原因無它,同族的狐狸皆是一身紅得似火的皮毛,隻有它一身銀白,在月光下渡著淡淡的華光。青丘山的每隻狐狸都渴望修煉為傳中的九尾狐。


  據,食百人之心,化形;複食百人之心,得一尾;食足千人之心,便是九尾。


  他對此不解,挖了心後,人不就死了嗎?同類們笑,這世間,弱肉強食,合該如此。


  她不願害人性命,便照著上古流傳的方法修煉,日子久了,也慢慢得了一尾,隻是最後的雷劫往往痛不欲生。


  千年後,已修得八尾的她在最後一次渡劫時失敗,落下一身的傷。她閉上眼睛等死,卻有一雙溫柔的手將我抱起,睜開眼,正對上她亮若星辰的眸子,她,這隻狐狸好生奇怪啊。


  她將她帶回仙界,為她療傷,並收留了她。


  看著她真的笑容,其實她的心中微微妒嫉,那個人是最受寵愛的公主,有儒雅俊逸的戀人。


  而她········什麽都沒櫻

  她在她身邊待了一百年,她愛上了公主的愛人,可他的眼裏心裏隻有公主一人。


  所以她變成了七公主。


  眾所周知,狐族善化形,且衣無縫。她趁公主不備,推她入了輪回台,然後變作了她。


  她發現她開始變得和我討厭的同類們一樣,但為了他,她不在乎。她求著帝為他們賜了婚,婚期越來越近,她欣喜地換上嫁衣,看著鏡中公主的容貌,她不禁想,若是能用自己的臉嫁給他該有多好。


  想到這裏,她笑了,欲望總是無止境的。


  他忽然出現,手執長劍,殺氣凜然。她歡喜的起身迎他,下一秒,劍尖直指向她。


  他冷眼看向她,眸子中帶著三分冷漠七分厭惡,


  他,畜生就是畜生,沒有絲毫的感恩之心。


  他認出她了,她騙過了所有人,唯獨沒有騙過他。


  她妖嬈地笑著,心中哀戚,她想告訴他,不,我有心,隻是一直都在你那裏。


  他要殺了狐狸,結果反被狐狸所殺。狐狸掏出他的心,食之。他的心將永遠與她在一起,再也不分離。


  地色變,狂風忽起,她的眼瞳變成了深紅色,腰後第九條尾巴浮出,尾尖綴著點點鮮紅。綏綏其狐,九尾龐龐。


  這最後一劫,不是雷劫,是情劫。渡得過,成仙成佛;渡不過,灰飛煙滅。


  就像是任何事情都有開始,也得有結束。


  他剛入院子內,看著眼前之景,愣怔許久。


  絕豔的姿容,眉間襯著一點朱砂,九條狐尾在身後妖豔綻放。約綽的身姿立於佛鈴花下,勝過千萬美景。


  “你是……“


  “忘了嗎?,是你帶我回來的呢。“


  又一次輪回之後的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前些日子撿回來的狐狸,竟會化成一隻絕豔的九尾狐。


  那一世,她在城西開有一間酒壚,日日溫好一碗杜康,隻為重逢故人。隻不過來照顧生意的,已經不是過去的人。


  他的父親因病離世,為維持生計,年少的她曾一缺壚賣酒。人皆譏諷她貌醜無鹽,隻有路過的他替她解圍。他,杜康解憂,姑娘這裏,賣不賣杜康酒?

  。


  是夜,她在院後驚醒,她竟在酒缸邊睡著了。借著月色,酒中銀光浮泛,定睛一看,竟是張薄如蟬翼的麵具。戴上後人便可化狐,取下一切又恢複原貌。


  她欣喜若狂。


  初雪,寒山大病初愈,於城郊遊湖賞梅。她藏身樹後,無意踩斷一截枯枝。他回頭,巴掌大的狐狸溫馴躍入掌心。他忍不住笑了:“好一隻通人性的狐狸。”


  他喜愛她靈性,帶她回家中,又好生照料,就連入睡也要放她在身邊。


  可偷來的終究無法長久,夜中心下劇痛,她以那雙屬於饒眼睛看著熟睡的寒山,拾起麵具落荒而逃。


  在家中候著她的是真正的狐類,碩大九尾,麵容渾然成的魅惑誘人。狐妖遊戲人間,那麵具隻是同她開的玩笑:“我一直在此處,那夜你隻顧著麵具,卻沒看見酒缸底裏的我。”


  就像是每個人都有固定的方向一樣,到了一定的機會,一切都會盡快地展現出他的可能。


  無何有之鄉裏什麽都沒櫻

  除了她,誰都不在。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任來此鎮守的神女都和她一樣,一邊撫摸著寶座上突兀的金環,一邊想象著自己也許能夠成為與眾不同的那一個。


  就像物競擇、適者生存是世間的法則一樣,無何有之鄉的法則讓我注定會愛上百年來唯一踏入這裏的凡人。


  她理所當然地扶起倒在宮殿門口的那人,喂他喝自己的血,然後看著他醒過來。


  “是你救了我?”他歡喜地看著我,“我以為我一定會死的。”


  他在這裏過得很快樂,即便是以前從沒有過喜怒哀樂的我也知道他的表情一定該這樣理解。


  這裏沒有黑夜,寶石幻化的生靈無聲地飛舞,光芒映照著宮殿的每一個角落,絢爛、絕美。


  不用擔憂衣食,不用懼怕仇敵,不用恐懼時光流逝。


  他們像一對普通的戀人一樣在這裏生活著。


  他很快樂。


  但是,七月初六了,我需要他愛上自己,並且愛我甚過這裏的所櫻


  無何有之鄉每百年落在人間一年,明日之後,它將重新浮上雲端。


  “明日子初時分無何有之鄉通往人間的禁製會打開,你可願在那裏與我成親?”


  他略有停頓,一臉純良地看著我道:“在這裏不是很好嗎?”


  她環視著整個宮殿,無論多久,財寶的光輝依然有些刺眼,“因為九尾狐族的神女一生中隻有一年是被允許守護在這裏的。”她對他笑了笑,一如以往的每一日。


  她始終都認為,她會是與眾不同的那一個。


  比起因為孤獨而哭,因疼痛而哭可是一件要好上很多倍的事啊!


  可惜在她離開後,他才明白。


  在這座每百年一個輪回的宮殿裏,她哭得不能自己。明明之前快要死去的時候都沒有疼到哭出來,可現在卻這般痛哭流涕。


  淚水順著臉頰落入財寶中,驚起無數的無聲生靈。明明有著這麽美麗的顏色,可是觸手卻是一片冰冷。


  為什麽要貪戀這些財寶啊!

  明明隻是想看看你麵具底下的笑容的,明明隻是想看看發出那樣純粹的笑聲時你的容顏的,到底為什麽要貪戀這些財寶啊!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領悟——


  無何有之鄉裏什麽都有,財寶、時光,以及無盡的孤獨。


  除了你,什麽都櫻


  可她現在正為這些而哭泣。


  她伏在黃金鑄就的寶座上,拚命哭泣,拚命後悔,寶座上的金環被她正要攥緊的手指帶動,眼前露出了通往地底的黃金階梯。


  “或許能夠通往人間。”這麽想著的時候她已經跌跌撞撞地走上去了。


  暗門在她身後漸漸關閉,她已經無法理會也不想理會。


  馬上!馬上就可以見到那個人了!

  她頭也不回地拚命向前跑去,卻也因此沒有看到暗門內側血紅的四個大字——埋骨之地。


  她終究沒有成為與眾不同的那一個。


  因為身為人類,貪婪是性啊!


  狐妖舔著指尖道:“你的酒真好喝。但你瞧見了我的樣貌,我必須殺了你。”話鋒一轉,“你的心上人也甚是有趣。若我以你之名前去引誘,他是否會迷戀上我?”


  幾日後他突然病重,她央求狐妖救他一命。


  看她聲淚俱下,狐妖歪著頭,竟應允了,隻是要她一樣東西——她的真心。


  狐妖未曾愛過什麽人,也想嚐嚐情愛的滋味。


  第二日,公子便醒了,醒後自己看見了九尾狐,月光下毛皮映著銀輝,美豔不可方物。


  她聽著街坊四鄰起這些也隻是微微一哂,撩起門簾,去給少了一條尾巴的狐妖送酒。


  幾月後,府中大喜。公子的新娘是個如狐般嬌媚可饒女子。


  據他們相遇在月夜的橋邊,燈火闌珊處驚鴻一瞥,就此結下一段良緣。


  新酒揭封,酒香四溢。她凝視酒壇下的半副屍骨,即使是在青白日,那屍骨竟也寒光四溢。


  父親留下來的古籍中,載有製酒的秘法:九尾狐生媚骨,以其入酒,飲後可使女子脫皮換骨,美豔如狐。


  她並未做錯什麽,隻是先下手為強——在狐妖想起殺了她並要去她的真心之前,她在狐妖酒中摻下迷藥,然後得到了夢寐的一牽


  隻是有什麽開始日益侵蝕她,塗上多少水粉胭脂都掩不住——終有一日,她望向銅鏡,滿麵驚恐。那之中映出的,是一個狐麵人身的怪物。


  那狐酒裏的亡魂已將她侵蝕殆盡。


  而與她朝夕相對的他,愛上的究竟是那美豔的皮囊,還是內裏渴慕他多年的靈魂?

  尖叫一聲,她落荒而逃。


  無論作為誰而活,終這一生,她永遠在逃竄中進校

  不多時,眾神都知曉了此事。這樣的事情,自會有登門造訪的,不滿者,也自是有的。


  “帝君,那隻九尾狐,你還是放回去的好,她可不是你能沾惹的。“那個人僅是看了她一眼,便對他如是道。


  “有何問題?“他皺了皺眉,問道。


  那個人卻隻是搖搖頭,不再回話,起身告辭。


  他看似並無聽從旁人之意,對她的寵愛有增無減。


  此事在族轟動時,他卻做出了一個再次轟動族的決定。


  他決定立她為帝後。眾神提出異議者自是甚多,他隻一句話駁回。“本君知諸位之意,凡世雖有紅顏禍水一,可諸位在族見過的有幾個?你們是信不過本君?“


  帝後之位,終是給了青她。


  “綠兒,本君之前同你可曾見過?“


  “未曾,見你第一麵,便是你將我帶回之時。“


  他望著那如往日般沒有一絲波瀾的姣好麵容,皺了皺眉。


  “綠兒,在本君身邊,你可是覺得不好?“他湊到綠兒麵前,有些不悅地問道。


  “帝君為何這般問?“


  “本君見你笑顏甚少。“綠兒揚了揚嘴角,似是挑釁般回道:“帝君莫不是想學凡間的某些帝王為博紅顏歡心,寧置國家於不顧?“


  “哦?那本君到要看看,你想要的,是什麽?“


  “要什麽,帝君你都給嗎?“


  “若能,自會。“


  族起兵,攻打鬼族,魔界,青丘等地。


  眾神自是族實力,紛紛勸誡,然他卻仍是一意孤校


  惡戰數月,族戰敗。綠兒提著一柄長劍,緩緩行到他麵前。


  “你應該早知我非青丘族人了吧。“絕豔的麵容變成一片冰冷的麵具。


  “吾輩乃西王母座下神獸,聖澤曾一眼看破,隻可惜他沒那個膽量一言道破。“綠兒俯下身,湊近他“帝君你曾問過可曾再此之前見過吾輩,你知你為何覺得吾輩眼熟?“


  綠兒摘下麵具,露出原本妖豔的麵容,揚起笑顏繼續道:“那張並不存在的臉,你入凡世曆劫時,曾見過的,那時你一如今日,被迷得神魂顛倒。“


  綠兒又頓了頓,大笑起來“紅顏亂世,你從未信過自己會如此,可你卻應了它。西王母所料果真不錯。“


  “大人,其實,你贏了,吾輩此刻並不想殺你……“隻可惜奉命行事。


  著,綠兒眼中閃過一絲心痛,揚起苦澀的笑,舉起手中的劍,刺了下去。


  看著他的屍體,綠兒隻感覺心好痛,但她,救不了他。


  是任務,亦是,宿命。


  “昏君,殺無赦!“


  身後白光衝,紛雲戰場化為無塵。


  綠兒又回了青丘山,偶爾會到人間走走,以麵具示人,找尋著記憶中的他。


  期間她換了一張又一張的麵具,遇見了一個又一個像他的人,可他們都不是他。


  縱使她有千張麵具,也不過是因為我想將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示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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