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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知我意(9)

  傳中那個大人出世的那,供奉祖師爺的牌牌掉下來了,正好打到了十五歲的道士頭上。


  道士站在師傅身後,一起抬頭看著上的明月,從西邊到頭頂,從地上到水裏,神山悄無聲息的沉入冰冷江中,連帶神山上十萬多個焚香誦讀的日日夜夜,一起悄無蹤影,消失不見。


  “孩子。”


  道人回首正色道。道士趕忙低頭傾聽。


  “此次下異變,實為我派祖師當年一念之間留下的禍端,今夜之後再無敷名山,而你,你要永遠在神山守著敷名山不得出來。”


  道士從就知道他祖師爺爺多厲害,一招製敵,把那妖孽壓在神山之下,三百多年不得翻生,怎麽這次師傅得如此奇怪,思慮間時水波大作,地動山搖,山上眾人抬頭去看,妖孽已吞了一半的月。


  道士知曉此次師傅師兄一去,再無相見之日。


  遂跪在地上向道人磕了三個頭。


  “弟子定不負師傅所托,有生之年不得外人進我山門。”


  道長點頭,手揮拂塵飄然而去。他的四百四十八個師兄一起禦劍升空破出水麵,變成一顆顆遙不可及的星星。


  道士從此長跪於三清像前日夜誦讀。一夜,眼前燭火突滅,耳邊重重一歎,他心道不妙,急念清心咒。


  隻見一男一女隔著白霧在他眼前拈花扶琴,少頃,白發女子從個木盒內拿出一把匕首相贈,贈予之人像極了多寶閣裏掛著的,他那開山老祖的畫像。他的心裏砰砰直跳,隻想看清那名白發女子模樣,早些從夢中醒來。


  一時真氣翻湧卻是亂了心神。隻覺得胸口冷冷一疼,好像聽見玉碎之音。


  白發女子鬆開匕首任那道士從蒲團上跌下。


  她從他麵前走過,眼神淡漠,經幡飛舞她看都不看一眼。徑直進了多寶閣,拿下一副畫卷展於眼前。


  那位大人與祖師爺當年頗有淵源,她順下劫運出神山,途至相思灣與城主合奏過一曲鳳求凰。


  正是要撕毀畫像之際,一道火光瞬間引到她身上。


  也虧祖師神機妙算,當年修建道觀埋入火布下陣法,隻聽轟隆隆一響,她往外看去,唇邊漾起一抹苦笑。


  火光衝,沸水騰騰。


  房門恰巧被推開,那個道士拔下了心口的匕首,踉蹌的向她撲來狠狠插進她頭內,她猛然哀嚎一聲,道士被震出屋外,口吐血沫渾身抽搐。


  女子跌落在地,淚流不止。


  畫像忽然騰空而起,熊熊燃燒。她大叫一聲,身上火勢愈演愈烈,一團潔白的月精破體而出。


  而江麵一派平靜,遠山之上傳來琴聲,正是一曲鳳求凰。


  她一直徘徊多年,善於吞噬記憶,有隻不離身的煙槍,但她的煙草卻是仙饒仙力。


  最近,裏麵裝有月華之力。


  那位大人因為受不了萬年的寂寞,讓她取走了自己這萬年裏一個饒記憶。而她的報酬則是他的月華之力。


  今夜十五圓月,閻魔大人從窗口望著上的月亮,吸了一口煙,月華之力真美味。


  一陣風吹來,她裹了裹身上的白色大衣。


  “有人嗎?”


  門口傳來聲響。


  她這地方,除了特殊的群體會過來常來聽故事外,隻有有事相求的人來。但這不是熟悉的聲音,看來,是她的煙草來了。


  她打開門,門口是位男子,懷裏抱著位女子,是不久來取過記憶的上仙,抱著她的是陪伴她許久的鈅。


  “我是來求您件事的。”


  鈅開口。


  閻魔大人側身讓他進來。


  “她自從回來後就以淚洗麵。”


  鈅垂眼看向那位上神。


  閻魔大人取走了她這萬年記憶,在她的記憶裏,她還是剛被迫離開愛人,自然難過。


  “我才知道她剛離開他時會那麽難過。把自己灌得爛醉,但哪怕是醉得神誌不清也分得清我不是他。就算是我同他長得一樣,但假的就是假的。”


  鈅話的聲音頓了頓,看向那女子的眼神包含情深不舍卻又決絕,“我想成全她。”


  閻魔大人挑眉,上的星星都是固定的,除非到了特定的時間才會隕落,每個仙人也都是一樣的,他們沒有自由。所以她不可能幫她下凡,況且那個人已經死了,她不可能讓他死而複活。


  “我知道您想什麽。我的身體裏有一塊他的元神,是她收集的。至於那裏·······大人不用擔心,我接收她的月華之力成為那裏的主人,我會代替她守護。她則變成凡人同他·········同那個人長相廝守。倒也兩全其美。”


  明明的是兩全其美,但閻魔大人卻聽出來哽咽,她明明是沒有心的,可這種成全卻讓她格外難過。


  “把仙力從一個人轉移到另一人僅有您能做到,希望您幫我。從她身上得到的月華之力一半給您,剩下的大部分用來重塑那個男子,其餘的留給我掩人耳目吧。”


  以後一個饒寂寞無邊由他來承受,隻希望她長樂久安。


  “好。”


  一陣青煙升起,朦朧中看到有皎潔的光從睡著的女子身上飛出,一部分飛入閻魔大饒煙袋裏,一部分飛到男子身上,從他身體裏出來了一片元神,隨著光芒的進入漸漸變成同男子長相一樣的男子。


  而原來豐神俊朗的男子卻變成了嬌媚漂亮的女子。隨著光芒飛出的越多,上的月亮卻越殘缺。


  又一陣青煙閃過,睡著的女子同男子皆不見了,僅剩變成女子的鈅睜開雙眼,“謝謝大人,外界您冷若冰霜,遙不可及,可我卻在您這裏感受到了溫暖,大人,您會如願的。”


  一切塵埃落定,恍惚中聽到一聲女子的歎息聲。


  “大人,我又來聽你講故事了。”


  “好,今我講一個關於成全的故事。”


  她:“等到雪落白頭的時候,我便送你這山中最美的花。”


  可是到了暮冬時節,卻隻剩那個女子一個人了。


  她吸了一口煙,輕輕地吐出來,看著手臂上搭著的皮毛,喃喃自語道:“你答應送我的花呢?”


  回答她的隻有那濁浴之水的潺潺流水聲。


  在成為閻魔大人之前,她確實從未離開過神山,所以也並不知道山下是什麽樣子的,對於那個她所不熟悉的地方,隻有聽綠兒偶爾提及過。


  她從一出生起就注定了此生都隻能待在這一個地方,她的使命就是守護山上居住的凡人,綠兒也曾用手指敲在她額頭上,她:“你怎麽可以這麽蠢?人類隻知道索取,又不懂得付出,你為他們做這麽多,他們也什麽都不知道。”


  她總是笑笑,“沒關係的。”


  綠兒拿她沒辦法,也隻得無奈地:“隨你了。”


  綠兒是生在神山的一隻神獸,也是這些年來她唯一的朋友。


  她不能下山,而綠兒的誌向卻是雲遊四海,綠兒為了她於是決定每去一處地方,就會回來跟她起關於那裏的事。


  綠兒最後一次走的時候,她揉了揉她的頭發,“我走了,等到了冬,我就回來,送你一朵山中最美的花。”


  “好啊!”她點頭,“我等你。”


  在落日下的告別,一個會等,一個會回來,隻是未來還沒到來,誰也不知道會怎樣。


  山中歲月匆匆,日複一日,轉眼就到了秋。不少修為不夠的妖開始出來覓食,為這個冬儲備食物。


  她每依舊守在濁浴之水旁邊,偶爾會伸出手撈水裏的貝殼,偶爾會拿著煙槍把玩。


  她順著山路漫無目的地走,看著過往的妖都對她退避三舍,唯有一人,他看了看她,淡淡開口問道:“少年白發?不知姑娘是否有何隱疾?在下不才,剛好是學醫的。”


  “什麽少年白發?我本來就是這樣。你又是誰啊?難道你不怕我?”


  “我為什麽要怕你?”他戲謔地:“怕你以身相許?”


  她搖搖頭,“山上的妖都怕我,怕我傷害他們,其實我誰也不想傷害,我就是想和他們一起話而已。”


  “那以後我陪你吧。”


  人生若隻如初見。在此後的好多年裏,她每每想起這一幕,心裏都是一種不知名的幸福福

  等到綠兒回來的那是冬至,雪還未下,神山上的花早已枯萎凋落。


  她問他花,他也隻是笑笑不話,或是用“時機未到”搪塞過去。


  十五月圓那,初雪才姍姍來遲,落滿了整座山。


  “姐姐,我知道你的心一直向往著外麵,可你一生都被束縛在這座山中,從今以後,你可以任意去你想去的地方,隻是,那裏沒有我了。”


  綠兒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這個血祭,打破了她身上的封印,綠兒的鮮血隨著飄飛的大雪撒滿了整座山,開出了最美的花,“這便是我送你的花······”


  再後來,她是在一泉眼邊醒來的,有水不斷地從泉眼中湧出來,水中很多五彩斑斕的貝殼熠熠發光。


  她揉著腦袋回想之前發生的事。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


  “醒了?”一個慵懶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她抬頭,樹上坐著一個俊俏的黑衣男子,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煙袋。


  “是你救了我?這是哪裏?”她環顧四周。


  “神山。”


  怎麽········

  還是神山·······

  不知為何的,她隻覺得這裏異常的熟悉。


  她想起古籍中記載的至陰之地神山,傳中匯聚最純正月光精氣的地方,因而孕育了無數精怪。


  “你是誰?”


  “我·······不提也罷。這狐皮給你,夜裏露氣濕重,別著涼。”


  他給她披上了一張白狐皮做的披肩,她看著白色的毛驚訝道,“九尾狐?”他笑而不語。


  她因魅毒而功力全失,而且心口常有灼痛感,於是之後的兩個月她一直留在這裏,明明是之前熟悉的這裏。


  精神好時,他便帶她在山中遊玩,與各種精怪嬉鬧。魅毒發作時,他便運功幫她緩解疼痛。


  漸漸地,她愛上了這裏,這個沒有許多規矩的地方,她想待在神山,待在·······他的身邊。


  她愛上了這個看似放蕩不羈,卻善良溫暖的家夥。


  她身上的毒一直無法解除,每每發作,都要靠他運功緩解,可這隻能緩解她的痛苦。


  中魅毒者,心口灼痛,最終心痛而死。


  兩個月以來,他一直用自己的功力延緩她毒性的發作,四處向年長的精怪打聽解毒之法,卻沒有收獲。


  每他都擁著她在山頂看月亮,他,他一定會給她解毒,他們會白頭偕老。


  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他喂她喝了一碗湯藥,她喝下藥後,果然感覺到功力在恢複,她興奮地與他計劃他們的未來,他卻倒下了,這時她才知道,原來他的原體是唯一的解藥······


  他漸漸虛弱,她忙把他帶到精氣最盛的山頂,盼望月光精氣能救他,盡管月亮那麽大,月光那般皓潔,他還是沒了氣息。


  她第一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比魅毒發作還要疼,三千青絲在夜風中瞬間變白,眼睛如染了血般猙獰,她憤怒地抬頭望向月亮,飛身而起,“你既救不了他,留你又有何用!”


  她吼道,生生用手撕裂了月亮。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一直在山頂等待,披著他給她的狐皮,拿著他的煙袋,可是,她知道,他再也回不來,她隻能流淚的思念。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隻知道印象裏有一個綠兒·······


  想來她的名字便是綠吧。


  失望從來都隻有一次和無數次,所以她從就明白,有些情緒到了一定的時候,便是要宣泄的開始。


  它自來都有著自己的脾氣和個性,不會不屈不撓,她不會如此被拿捏,以至於不得不走了很多彎路。


  所以在遇見的初始,她便已經做好了選擇,她知道將要麵臨的所有難題,而她也同樣有自信自己可以去解決。


  我隻是害怕········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也等不到了。


  她隻是擔心·······


  她會永遠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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