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噬魂珠(5)
直到所有的進攻停止也未敢放鬆緊繃的神經。塞北的涼風穿過鬆散的頭發和單薄的衣衫,連帶著幾分腐朽的血液的味道,通身是透徹的寒。薔薇生遍的座椅已不同於往日顏色,高貴的紫色已近似黯然的紅。抬手瞧瞧常用來彈奏胡笳琴的纖纖玉指,青蔥素手也異如常貌。
聽著前方戰士高聲呼喊,忍不住思緒流轉似是想起什麽,蹙眉看向不遠處,兵器相見,屍橫遍野,嫋嫋狼煙四起卻並不似書裏寫的詩情畫意。躊躇片刻年幼的少女這才開口“阿典,這不是文姬想要的。”
戰火紛飛的年代裏,同情是最無用的東西。看著身邊的阿典傾心於戰場久久不見回應,便垂首苦苦思索,腦海裏盡是幼年時這樣的教誨在奔騰著。
身側是一同奮戰的勇士,年輕的臉龐上寫滿異常堅毅的神色。
這少年的臉上多久沒出出現笑容了。在心底悄悄的這樣問自己,卻發現這樣的答案將會追溯到很久的從前。
義父告訴自己,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對於戰爭從來沒有對錯之分。而自己自幼時起便視義父為自己的神靈,在心底信服著,敬仰著。義父亦是從未輕視過自己特殊的才能,對於這一戰,更是給了自己初次上戰場的機會。
隻是自己的心裏卻最還會有懷疑。
“女孩子家家的必然不適戰場。”
出征之時他們這樣的討論著自己。關於這樣年幼的少女能否上戰場朝堂之上有了很大的異議。義父對於這些並沒有太多的言語,隻是偶爾看到的他輕輕皺起的眉頭在無形中告訴了自己答案。便在心底悄悄告訴自己,下定決心向他們證明自己。
“最後一次進攻了,文姬注意。”
阿典終是開口聲提醒。
念著生平所學,無視漫黃沙飛舞,謹守著自己的職責,恢複滿腔動力飛舞於戰場。惹人心悸的濃厚腥味彌散開來,糾纏於喧鬧的廢墟之上,再層層重疊歸於平靜,未曾有過消散的哀號聲融合於刀光劍影,最終破碎於風中,堆積的殘敗軀體猙獰而可怖,濃重的氣息讓人幾乎窒息。
看著這一波排山倒海般的進攻,萎靡多日的士氣終於一片鮮血間重振雄風。身側的少年露出時隔多日的笑容,看向自己的目光終於不再冰冷,連帶了幾分傾佩。心下卻並無幾分快感,隻是於各色目光裏怔怔放空自己,良久才恢複平日的活潑。訕笑幾分“你們可不能看我啊。”
"我很想陪伴你帶你去教堂,看你穿聖潔衣裙,你可以走過長廊,踩著漂亮花路,嫁給我們夢中的男人。〃
是一如初相識骨血裏散發著火熱的姑娘,著一襲典雅繡花旗袍配珍珠色絲綢披肩,萬種風情也藏不住骨子裏的喧囂乖張。眉眼裏透著幾分俏皮狡黠和走到最後的驕傲,時間留下的種種痕跡使她笑彎了唇角。那人在不遠的另一端是剛剛好的模樣。眼裏的寵溺讓那個花癡的準新娘甘願沉溺於深情眸光。她笑,魂牽夢縈,如此好夢,足以感歎千年。
花瓣盈盈而下,棄了溫婉白紗和嬌豔玫瑰捧花,是異於世俗流光的百媚生,一抬手,一勾頭,一顰一笑自帶風采無限。踏著嫋嫋步伐妙步走過,旗袍勾勒姣好玲瓏曲線,伴著如雪花瓣,似是能與那心愛之人穿越至落雪前朝。
好似禁不住熱淚沾染眼眶,那新娘偷偷垂頭,更著眉眼裏幾分靈動,瀲灩水波映於瞳孔,蕩漾於誰人心際。就連微風似也識得一路走來的艱難坎坷,柔膩的若翩翩羽毛,撩撥的心髒止不住發癢。
柔風不止,歌聲嘈雜,灼灼目光環繞於之身上。光度引得一切氛圍剛剛好,那盛裝的女子沉浸於和他的世界裏,兩兩相望。曾某一時,好似可以看到遙遠的屬於他們彼茨兩條平行線,它們正以飛快的速度在最初相交的點上重合,重合。終於融為一體,從此因彼此而依存。
時間的沙漏也試圖為感歎這神奇的緣分而停止。各種洶湧而來在心底炸開的熱浪般的心情讓人貪戀,藏不住的濃濃幸福感想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在時間裏越來越濃的感情,在歲月裏沉澱深深的言語,在跨越種種阻礙之間變成了熾熱的一眼。
藏癡戀於其間,一瞥驚鴻,眸傾下,那人識得言語,願相守鑄就絕代芳華。
"我們之間很少用到“愛”這個字,但是她告訴我,如果你愛,就要大聲喊出來,否則就會擦肩而過。〃
深紅色旗袍襯得眉眼裏更顯深情,她紅唇微啟,似想更多的話。卻終究隻是遙遙的傻笑,啟步過去,撲了那人一個滿懷。
"如果一個戒指不能把你套牢,那麽還有我愛你。如果我愛你並不夠,那麽我也不怕,我們還有好多好多時間,我會始終追隨你。〃
"你要讓我做你的尾巴〃
"因為全世界我最愛的就是你了〃
村上春樹曾經過喜歡有破綻的長相
因其才有力量而有破綻的內心它昭示了人之豐富
難以言盡的駁雜人性如同雄偉山川外那些灌木溪澗的陰影與回聲
在那些昧暗搖擺不定的陰影中
你看見眾生更窺見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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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寒冷的季節啊。
即使身處室內仍舊微微僵硬蜷縮的指尖,似乎停滯流動拖遝向前的粘稠血液,縮在布料之中依舊徒然發顫的血肉。寒冷使思緒倦怠思考,也連帶使眼前蒙上寒霜。隔著巨大玻璃窗扇看到的世界也是烏突突的顏色,仿若煙塵堪堪覆蓋著萬裏黃沙席卷而來,不知疲倦的灑在世界的縫隙犄角。
好像……時間都慢了幾分呢。
舒坦靠在化妝鏡前的鬆軟扶手椅中怔然盯著圓鏡,微涼指尖捏著唇釉漫無目的在飽滿唇瓣上緩緩掃過。仿佛是被人以魔法凍結,或者鍾表被凍住了指針,一點一滴都是拖遝難言。回憶逐漸滴落成型,像是屋簷上久而不愈的積雨,像是輸液瓶中緩慢盤旋逐漸下沉的氣泡,像是烈酒中逐漸消失的冰塊刮擦出的細碎尾音。
這樣的場景到底是一盞熱茶蒸汽可以融化,還是猛然出現的摯交笑靨令人歡愉尚且不得而知。漫無目的流逝的時間不帶有任何目的,僅僅封存於記憶卻躑躅於行進。角落大提琴緩慢的樂音如同安睡一般沉悶緩慢,突兀覺得自己像時間旅行者的妻子。
冰封表麵隨著臂肘動作驟然碎裂哢吧作響,抬臂攏了攏頭發順勢抿唇。起身把腳趾伸進高跟鞋尖還是會被陌生寒涼溫度激得蹙眉,肌膚乍起細凸起仿若格外排斥,到底還是循例扣上衣扣走向門廊。
烏鴉嘶啞的嘲哳帶著秋冬肅殺凋零響徹耳骨,低頭旋下門栓打開目睹滿地蒼黃。沉默半晌方才抬頭看著暗沉幕露出笑容。
“要變了”
而我雖是未曾離開太子的龍宮,可近日還是一點點的聽聞龍宮之外的喧鬧。太子此番到人間世界遊玩已經過了數日,多日未曾見到星宿太子請安,龍王殿下便差遣宮女已來尋找太子多次,而每次均是被龍母娘娘以各種辭打發回去。由著對太子殿下的格外偏愛,娘娘也自然是知曉太子的調皮,為了太子殿下溜出宮玩耍一時不被發覺,隻好一次次的用謊言來拖延。
可畢竟謊言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我在太子的龍宮等了許久,海水由溫熱轉為冰涼,宮中主子不在,婢女們免不了些閑話,我無心聽他們的閑言碎語,一心盼著星宿太子的回來,可那樣的聲音卻還是一點點的傳入了我的耳朵。
聽因為保護星宿太子,龍母娘娘被龍王打傷了,直到年幼的星落公主大聲哭喊才停止了龍王的懲罰。
我不由想到從前曾遠遠的看到龍王訓斥其他婢子,那樣嚴肅的表情嚇得我兩個蚌殼都在微微打顫。龍王在龍宮裏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這樣的盛怒之下就連龍母娘娘都被打傷了,那麽星宿太子又會怎樣呢?
待星宿太子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透過粼粼水光可以看見之上有一輪破碎的月亮,那樣細碎的光芒像是一種最為溫柔的目光,我不知道這樣的月亮和星宿太子在人間看到的是不是同一種月亮,它們的光芒會不會也是同一種溫度,我隻知道星宿太子帶著一身傷痕睡於龍床之上,望著似近又遠的月亮怔怔的出了神。
龍宮裏的人也漸漸的開始發現了太子的變化,他再也沒有了從前的活潑,他開始變得沉默,他不再愛笑,偶爾的孩子氣也隻是為了逗年幼的星落公主開心。看著這樣的太子龍母娘娘很是心疼,而我也再一次的痛恨自己淺薄的修為,痛恨自己沒有任何能力去為星宿太子做任何事。
不,不對的,我又怎麽會忘了太子殿下尋找我的初衷呢?若是為星落公主生產出最好的禮物那麽星宿太子會不會也會開心一下下呢?有了這樣的想法我便開始不斷努力,開始像周圍其他的蚌精請教,它們告訴我,生產出美麗的珍珠並不是難事,而真正的極品卻是要消耗許多東西的,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感情。
可感情是何物我是從來不知的。
星宿太子也一點點的發現了我在為生產首飾而努力,盡管他的脾氣相較於之前有了很大的差別,卻也還是會繼續鼓勵我,趁著這樣的機會,我緊張的問他,太子,在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最難過的事情是什麽呢?
他怔怔的看向我隨即又抬頭看向那破碎的月亮,良久才給予我回答,沒有自由。
我並不知道自由是何物,可是,那樣的一瞬間從他的眼神裏卻是體會到那樣濃烈的情福他的眼睛裏似乎也映襯著那樣破碎的月光,連帶著那樣溫柔的光芒一點點的融入我內心的最深處。
我的靈魂我的身體都在告訴我,我的心因為他,疼了。
依稀的察覺到我的眼角濕潤,似乎有什麽奇藝的感覺惹得我格外不舒服,我輕輕抬手撫向臉頰,卻是觸到一點溫潤,隨即一顆圓潤的珠子便滑落停留在我的手心。我看著那顆珍珠的色澤終是癡癡的笑了。
我終於生產出了最好的首飾,那顆明亮通透溫暖的珍珠是送給星落公主的禮物,那是我為他留下的眼淚。風越發的大,像是可以把一切摧毀,少女試著抬手為自己阻擋更多想要灌進眼睛裏,劃過皮膚的風,而那樣強勁的力度卻是讓她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過了許久,終於風停止了,少女試著睜開眼,而周圍卻是隻餘下自己了。
“那時候啊,我和他初相識,他是那樣的耀眼,在遇見他之後我感覺我的人生都會有了翻轉,一切也都不一樣了。我明白我和他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人類和非人類從來都是對立的局麵,盡管在當今世界,他們互相依存,互不幹涉,可是.……惡果已然埋下,終究會有一日膨脹發酵,留下的問題就會不斷的擴大,最終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
“這麽誇張嗎?”何憶低喃著,神色也開始變得奇怪,她想到了自己和餘生,他們又何嚐不是這樣呢,他們也並非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僅僅是遇見就好像已經是很難的的意外了,他們的結局也會如同尹錯弦這般嗎?舒服,
而現在,顯然屋之中的人還不知道他們所麵臨的場景,隻當這一切不過是最為平凡的日常。
尹錯弦和何憶已經沉默許久。或者兩個人之間的對峙已經堅持許久,眼看著這個城市最後的燈火的即將熄滅,少女終是做出了決定。那緋紅的衣裙用秘製的紅線一針針的繡出層層疊疊的花朵,最後再佐以金絲線裝飾,異於平常的嫁衣,卻特殊的妖異好看。
她與楚遺風的相識也是因這嫁衣,紅袖愛那如夢魘般的紅色,楚遺風亦是。那個看不清的方向突然有了這樣的聲音,何憶的身形一頓。這個聲音她
隻是當時年幼的妹妹慌亂之中走失,至今也不知她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