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什麽玩意兒
盧克看了看凍得瑟瑟發抖的安普,欣然接受了拿破侖的提議:“好的,先進屋。”
安普早就等著這聲指令,捂緊大衣率先向教堂小跑而去。盧克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拿破侖卻不急著走。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低聲說:“一起走吧。”
縮在草地上的幽靈忽地一個激靈,猛然抬頭去看拿破侖,正見拿破侖低著頭向她看來。他淺綠色的眸子毫無波瀾,仿佛那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提議。
“不想去看看那個小探員能不能逮住殺你的那個人?”拿破侖又道。
幽靈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襯裙。她飛快地瞥了一眼諾蘭,接著小心翼翼地往他的傘底又靠過去幾分。
拿破侖肩膀上的貓咪突然伸長脖子,湊近了幽靈。她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這隻綠眼貓咪總給她一種不太愉快的感覺。
“白鴉。”貓咪低聲嗬斥了貓咪一聲。
貓咪縮了縮脖子,不敢亂動了。
拿破侖走得很慢,確保女孩能跟上他的步伐。
“不用走得這麽慢。”幽靈低聲說,“我現在挺好的,能走快。”
聲音很小,像棉花落在銀器裏。拿破侖看了她一眼,稍微加快了腳步。
“也不用給我撐傘的。”幽靈仰頭看著傾斜過來的雨傘和男人淋濕的肩膀,“我感覺不到雨,不怕淋濕。”
拿破侖的腳步頓了頓:“你話很多。”
幽靈輕輕地笑了:“喔,所以你真的可以看見我,還能聽見我說話。”
“真好。”她小聲說。
教堂內點著幾排燭燈。燭火印在穹頂和兩壁的彩色玻璃上,躍著影影綽綽的流光。偌大的教堂主室,空無一人。
從東麵耳室沿著旋轉石階往下,就是地下室了。地下室裏,生鏽的壁燈閃著昏黃的光。中央有幾座石台,其中一個台子上正放著那口白棺。
盧克抖了抖外套上的雨水,將傘卷起抄在腋下,往壁爐裏生了火。柴火燒得畢畢剝剝,總算添了幾分暖意。安普哆哆嗦嗦地湊在壁爐邊,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幽靈走到了白棺前,低頭看向棺內的人。她從未這樣仔細地看過“自己”,那眉眼輪廓分明是她最熟悉的模樣,卻又顯得陌生。她正出神,盧克徑直走到棺前,一把掀開了棺內人的襯裙。
猙獰的傷口赫然出現在眼前,幽靈下意識別開了目光。
“大人,你知道這幾個月多倫城裏鬧得沸沸揚揚的連環開膛案吧?”盧克凝眸看著傷口,頭也不抬地問。
拿破侖坐在一張扶手椅上,聽罷點了點頭:“聽說過。”
“就在三個月前,有農夫在鄉間小道上發現一輛廢棄的馬車。拉車的馬和趕車的人不知去了哪裏,隻有車子停在路邊。那農夫出於好奇,打開了馬車門,發現車裏躺著個被開膛破肚的男人。
“隨後每隔半月左右,就會有一輛廢棄馬車被發現在連結城市與郊外的小道上,車上無一例外有一個慘遭開膛的男人。目前,已經有七個男人喪了命。”
盧克繼續說:“這七個受害者皆死於開膛後失血過多。看刀口和傷口深度,凶器應該是一柄長約七英寸的多邊開刃利器,有些像短刃匕首,但又不太貼切,因為刀口是多邊的,匕首很難做到這樣的工藝。”
“凶手習慣先劃破受害者的腸子,繼而往上,”盧克徒手比劃著,“一直劃到胃袋頂端。無一例外。”
拿破侖仰靠在椅子上:“聽上去很疼。”
“凶手還有一個習慣。”盧克聲音一沉,“他在殺人前會先給受害者喂藥。”
“藥?”
“迷藥,模糊人的神智。”盧克皺眉,“但現場都沒有找到任何摻有該類迷藥的食物,我至今不明白凶手是怎麽讓受害者服下藥物的。”
拿破侖點頭:“先喂藥,然後開膛。”
盧克:“以這樣手法殺人,人不會立刻死亡。受害者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開膛破肚,卻無力反抗。而且迷藥麻痹的是四肢,痛感依然會清晰地傳遞到受害者的大腦。由此可見,凶手非常殘忍。”
“瓦多佛小姐的傷口和前七個人一樣,同樣的凶器,同樣的手法。”盧克說,“所以我認為很有可能是同一個凶手所為。但瓦多佛小姐的死亡與前七個受害者有兩點不同:一是身份,二是現場。”
“前七個死者皆為男性,且皆是多倫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三個爵位加身。瓦多佛小姐隻是瓦多佛家族的一個女兒,並無聲名,且瓦多佛家族沒落多年,與前七位不可比。”
“此外,前七位受害者皆死在路途中,隻有瓦多佛小姐被發現死在了宅子裏。瓦多佛小姐死亡的那間屋子還遭到了洗劫,丟失了許多貴重物品。也就是這一點讓警方認為這是一起入室搶劫案。搶劫犯搜羅物品時正撞上了瓦多佛小姐,遂起殺意,且正巧選擇了開膛這個手段。”
盧克一口氣說完,征詢地看向拿破侖。
拿破侖:“如果就是搶劫案呢?搶劫犯也許受到開膛案的影響,下意識也選了開膛呢?”
盧克似乎就等他提出這個質疑。他躊躇滿誌地笑了笑:“這也正是我要說的。人們或許從報紙、傳聞上知道多倫城內流竄著一個以開膛為樂的瘋子,但他們並不知道那個瘋子開膛的具體手法。從下往上,一氣嗬成,劃爛髒器,這種手法隻有那個瘋子做得出來。”
“況且,”盧克頓了頓,“搶劫犯為什麽要給瓦多佛小姐喂迷藥呢?這不合情理。”
拿破侖問:“瓦多佛小姐胃裏檢查出了迷藥?”
盧克一頓:“第一次屍檢的時候,驗屍官確實查出了迷藥殘跡,但是最終的驗屍報告並沒有將迷藥寫進去。”
“為什麽?”拿破侖不解。
盧克吐出一口氣:“這就不得不提到那間宅子的主人。”
“這主人有什麽特別?”
“那座宅邸屬於費舍爾大人。”盧克說。
“費舍爾?”拿破侖微愣了片刻,“教皇身邊的那位費舍爾?”
盧克看著拿破侖,沒有說話。
“噢——”拿破侖敲了敲椅子扶手,“原來是那位啊,那可不太好辦了。”
盧克抹了把臉:“費舍爾大人位高權重,生性風流。傳聞他府上一直養著各色妙齡少女,以迷藥佐興,也確實再正常不過。這牽扯到了費舍爾大人的名聲,自然會被壓下來。”
拿破侖看向壁爐邊的幽靈。自剛剛盧克掀開屍體的襯裙,她便不再看棺內的情狀。她安靜地跪坐在一旁,仿佛他們討論的人和事與她一點關係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