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前塵往事
走到路上,突然感覺有人叫她。
“白姑娘。”白清顏轉身,看到的是久違的李複,還是那一把長劍,像從前一樣,背在身後。
“是你啊,好久不見。”白清顏轉身露出微笑,那道傷疤更加的顯眼了。
“白姑娘,你的臉,怎麽還沒有治好啊?”李複露出有些尷尬的笑,這道傷疤,看起來確實有那麽些嚇人。
“嚇到你了嗎?沒事,反正我自己也看不見。”白清顏有些自嘲的笑笑,雖然自己很努力的不去在意,但似乎大家都很在意呢!
“嚇到倒不至於,我還以為,可以治好的呢!對了,白姑娘怎麽到這裏了?這裏距離流蘇鎮還很遠呢。”李複也笑著,仿佛兩人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說來話長,要不等我去買些糖葫蘆我們再細細說來。”白清顏說著就走向了賣糖葫蘆的地方。
李複輕輕的搖搖頭,無奈的笑了笑,跟在了白清顏的身後。
說實話,白清顏也不知道具體是因為什麽事情,自己就到了這個地方,關鍵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裏。隻記得喬長風匆匆而來的通知,自己就帶著行李坐上了馬車。白清顏將這些全部都告訴了李複。
李複有些疑惑了,喬長風一方麵如此的保護她,一方麵又匆匆的送她走,而且還送到了這麽個偏遠的地方,難道,是因為遇到了什麽事情嗎?
何況,李複在心裏暗暗的懷疑,喬長風可能就是自己一直以來想要找的那個人,神秘的黑衣人。他更加懷疑,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邪派就與喬長風有關。
兩人一起去買了些飯,一起回了客棧,李複這才發現,原來兩個人住的竟然是同一家客棧,而且,白清顏就在李複隔壁。
李複吃完飯,便去休息了一會兒,其實,他也是剛剛到這個地方,奔波數日,加上最近,查找黑衣人一直沒有下落,讓他很是心塞。
不如,就出來走一走,或許可以醒醒神,卻沒有想到,在這裏,遇見了白清顏。或許從她這裏,他可以找出些線索來。
白清顏卻是毫無睡意,不過想想也是,昨晚雖然馬車顛簸,她還是一覺睡到了正午。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來師父臨死之前交給她的東西。
打開那個盒子,過去種種就浮現在眼前。那隻笛子,依舊是安靜的躺在盒子裏,不染一絲塵埃。白清顏突然想起,師父很是鄭重的表情。
她將笛子拿出來,小的時候,母親曾經教過她如何吹笛子,而且,母親吹的笛子比她聽過的任何的笛聲都更好聽,她想,母親雖然未能將這絕妙的笛音傳授給她,但至少,她是母親手把手教出來的,吹出來的笛聲肯定也不會難聽到哪裏去。
眼下,她還沒有心思吹笛,她將笛子拿出來,小心的放在桌子上,目光移至盒子裏的那兩本看起來並不是很厚重的書。
其中一本,是劍法,上麵的名字是快影飛劍,從名字上就可以看出,這是修煉快劍法的劍譜。
她小心的翻看了幾下,想想自己或許可以練這個劍法,如果將此劍法練到爐火純青,或許報仇就指日可待了。
另一本書卻更加的薄,薄的似乎隻有幾十頁,在上麵沒有名字,但白清顏依然是很認真的看完了。
一紙難書重逢喜,萬墨不染相思意。
白清顏沒有想到,這薄薄的一本冊子,就已經非常詳細的介紹了自己一直以來一直想知道的事情,背後的真相。
那似乎已經是,很久遠很久遠的事情了。很多事情,不會因為它久遠就被輕易地遺忘,有些事情,一旦放在心上,不管久遠與否,你都會永遠的記得。
白清顏根本不會知道,為什麽白言會將這些故事寫下來,是因為單純的想要不忘記,還是知道終有這麽一天,所以自己要將這些故事告訴白清顏。
寫故事的人用情有多深,也許讀故事的人永遠不會懂。但寫故事的人心在痛,看故事的人自然也不會吝嗇自己的眼淚。
故事很長,故事要從十幾年前說起。
那時候,白清顏的母親白芷,是一個大家閨秀,家族世代為官,清廉正直。
白芷從小就冰雪聰明,樣貌也是出眾,且從小精通音律,雖無係統認真的學習過,但由於天賦異稟,還是無師自通的自學了古箏和笛子。
同鎮的人無不聽說白芷的名字,甚至一時之間,人們紛紛說,若為兒擇婦,非白芷不娶。不管是父母長輩,或是有才的青年才俊,都希望可以迎娶白芷。
那時候,她是有些驕傲的,同鎮的青年才俊,要麽是碌碌無為之徒,要麽是貪圖功名利祿,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在心裏暗暗的告訴自己,若要嫁人,就一定要嫁自己喜歡的人,若要嫁人,一定要嫁一個蓋世英雄。
至少在她及笄之年以前,她從未遇見過這麽一個人。所以那些年,她一直在努力的內外兼修,渴盼遇見這樣一個人,她一直在等。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甚至是上天也不允許世間存在如此完美的一個人。
還沒有等到真命天子的出現,還沒有等到前來送彩禮的人踏破白家的門檻,白家便突遭飛來橫禍,猝不及防。
那日,父親因為被人誣陷結黨營私,一朝之間,全家被滅,父親將她偷偷的送去了自己的好友陸老爺家。
白家到陸家,路途遙遠,一路上,常有賊寇作亂,家丁勢薄,又不會功夫,就在白芷的家丁都被殺光,白芷將要被那賊寇擄去做壓寨夫人的時候,白言一襲白衣,超凡脫俗的感覺,飄飄欲仙的樣子,一時之間,讓白芷迷戀的睜不開眼來。
隻見他抽出長劍,揮舞著的衣袖在空中飄,還沒看清楚他的出手,他便已經收手,那些賊寇,早已倒在了地上,但他沒有殺他們,他覺得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款步而來,攜星戴月,照亮了一方天地,淺淺一笑,公子如玉,其華灼灼,一雙眉目如畫如詩,眼波流轉之間是無窮無盡的溫柔,白衣飄飄,似不染纖塵,又似夢中情郎。
他清淺一笑,輕啟唇,道,“姑娘沒事吧,受驚了。”
他走到她的麵前,對上她的眸子,她已然是如癡如醉了。他輕輕的將她扶起,他也對她的花容月貌而深深地陶醉了。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相看著,時間似乎都已經靜止了。
過了片刻,他看到了她臉上的兩團紅暈,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若是就此別過,豈不正是就此錯過了嗎?這幾十年,他從未遇見過如此一眼便傾心的女子。
那時候,她十五歲,他二十歲。
他又微微一笑,將她小心的扶上馬車,他說,“一路凶險,讓我在姑娘左右,還可保姑娘平安。”
她笑著道謝,心裏早已綻開了花。路上,兩個人說說笑笑,早已將對方深深地刻進了眼裏心裏。這些日子,他們始終都陪伴在對方身邊,這些日子,也許是白言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然,送君千裏終須一別,白芷姑娘到了陸府,白言便也就告辭了,臨走之前,她笑著看向他,依依不舍,卻說,勿念。
自此以後,兩個人有幾年未見,白芷被逼與陸老爺成了親。若說這陸老爺,其實是個徹徹底底的大俗人,見白芷生的美貌,便想占為己有。
一襲嫁衣,對於白芷而言,更像是喪服,她抵死不穿,然而還是被幾個老媽子像穿壽衣一樣套在了身上。那一年,那一日,本該是所有女孩子最美麗的時刻,本該是所有女孩子最開心的一天,可是那一天,白芷流光了所有的淚,她的心也似乎是要死了。
她的驕傲在那一瞬間,化為烏有,她的快樂從那時候起,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是,陸老爺心裏終究是愛著她的,他不願看她心不甘情不願,所以他從成婚之日起,就從未碰過她,他愛去她的房裏,但他隻是常去說說話。
她的身形日漸消瘦,她的臉也越發的蒼白,陸老爺每日為她送去大量的補品都無濟於事。他們說,她這是快要死了。
其實,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隻不過是得了病,一種叫做相思的病,病的侵入骨髓,病的無可救藥。她每日每夜都在想他,想他的眸子,想他的眉眼。
他回了山,那時候,他是白衣派的二弟子,雖然日日還要努力的練功,但也常常是魂不守舍,他在想她。他想要見她一麵。
他練完功的時候,夜裏便偷偷的刻字,先是畫她的畫像,後來就是將自己父母送給自己的那對玉笛,刻上了彼此的名字。
終於有一日,他可以下山了,那時候是師父派他下山去曆練,他那一刻,什麽都不在乎了,他想要去見她,想要將那隻刻有他名字的笛子親手送給她,他還記得,她說過,她最愛笛子,她最愛吹笛子。
這已經是兩年了,這一年,她二十歲,他二十二歲,正是相逢的好年紀。
也許是知道他還會來找她,她拖著病體,熬過了兩個春秋,日日夜夜,都是刻骨噬心的相思之痛,一寸相思一寸灰。
她已經變得很憂鬱了,常常是不苟言笑,臉色蒼白如紙,望著窗外門外往往可以發幾個小時的呆。
那一日,他卻收到了他的來信,約她在城門外的一座古寺裏見麵,她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也許是變回了從前的樣子,開心自信。
她借口出去燒香拜佛,其實是去見她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人,陸老爺自然是歡喜她去,這麽多年,她終於第一次像他說她想出去,他自然也樂意同她一同去,隻是她不願。
她沒有盛裝打扮,隻是一襲白衣,帶上了她貼身的侍女(從小她們一同長大,她最是信任她,所以在陸老爺讓她帶人的時候,她隻帶了她)
兩年未見,她不知道他是否安好,是否還似從前模樣。兩年未見,他一次次的在心裏默念她的名字,他的笛子上的字,被一遍遍地刻畫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