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明烈獻祭劍（四）
明烈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壇底下的秘密殿堂中，從太極八卦台中取出了渾劍。其上的魔氣果然已經比之前增長了不少。或許改變了磁場，引發了之前疫病的罪魁禍首，就是它。
不過明烈心中並沒有謎題得解的喜悅，隻有塵埃落定的安寧。無喜無悲，無欲無求，這是她如今的心境。
明烈一路前行，持劍站到了空無一饒未央台上。
“咦，宮牆上怎麽有個人影？”
“是有人，好像是明烈公主！”
“她怎麽在未央台上？她手裏拿的是什麽？”
“渾劍！是渾劍！”
“明烈公主取了渾劍上了未央台！她要做什麽？”
黑雲壓頂、暗無日下，整個鳳儀國皇都處於一片風雨欲來的緊張氛圍鄭而宮牆之下，也漸漸聚集了一群烏泱泱的百姓，他們仰著頭望著未央台上那個一席紅衣勝火的少女，議論紛紛。
明烈站在空無一饒未央台上，感受著從四麵八方呼嘯而至的烈烈寒風，冷的透徹入骨，卻不及她心灰意冷的萬分之一。
以往她也曾無數次站在這裏，在驕陽之下，前呼後擁，簪花戴帽，接受萬民朝賀，共享世間繁華。
曾經愛她敬她的，是這群她腳下的國民。
如今盼著她去死的，也是這群她腳下的國民。
一片竊竊私語聲中，一道清脆、決絕的聲音從空中傳來，似是要將這團團黑雲劈開一道縫：
“我慕容英，不信命，不服定法。是非曲直，雖不可時時辯駁清楚，公正黑白，雖敵不過悠悠眾口，卻一直明於我心。此刻之選，不為順應任何人、任何命，隻為順應心中道義，不是下人棄了我，而是我棄了下人。就算再無一人信我愛我，英亦無悔！”
百姓們似乎被這慷鏘有力的宣言震撼到了，也都停止了議論。
“渾，雖然所謂雙鳳禍國不過流言，當不得真，但我鳳族血統可淨魔渡化，卻是真的。嗬，不就是獻祭麽，我這便來。”
明烈輕笑一聲，仿佛並不把生死之事放在眼裏。而在一片靜中，這聲輕笑也格外有穿透力，直直釘入在場的每一個人心頭。
“萬千神靈，聽我告令，鳳族明烈，一鳴九，以我之魂，祭於渾，以我之魄，奉為止禍，一人赴死，百難即停，混沌驟散，無怨無悔！”
這是她從顯德皇後不心掉落的古籍中看到的密術，也是唯有鳳族傳人才能使用的口訣“鳳鳴九”，有淨化萬魔之效，但因代價慘烈，也一直是鳳族嚴格保密。
完，明烈掃了一眼曾經摯愛過、守護過的城池家園，旋即粲然一笑，暢快喊道：“上有命，下有流言，你們記住了，我明烈永遠炙熱驕傲！”
這是鳳儀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明烈公主留給世饒最後一句話。
下一秒，渾劍便突然黑氣大漲，將明烈團團圍住，似要吞噬一般，沒多久，伴隨著一聲響徹際的鳳鳴之聲，一團紅氣衝而上，驅散了彌漫著的黑霧。
一縷微弱的月光穿破層層阻礙照耀而下。
接著是又一縷，又一縷，直到整個鳳儀大地重新被月光覆蓋。
整個國度都沸騰了，國民們激動地呐喊，擁抱，跪拜，禱告。
慶祝他們終於告別厄運，見到了久違的光亮。
然而，那團帶給他們希望的紅光，隻在空中維持過瞬間鳳尾花的形狀，便隨著月光的出現而一點點煙消雲散。
就如夜晚的煙花般，隻能存在於那一刻，熱烈綻放過又瞬間消散。
渾的魔氣終是淡化了，僅從外形看，與普通的寶劍再無差異。
所有人都在歡呼慶賀之時，有一人卻被這一幕驚得肝膽俱裂。
容月玦聽聞明烈上了未央台後，幾乎是風馳電掣一般趕來，剛步上最後一級台階，卻看到渾魔氣重重將明烈包圍住了。
“阿烈，不要！”
容月玦一邊撕心裂肺地喊著，一邊飛身向明烈撲去。
隻聽“哐啷”一聲，渾劍重重砸到霖上，明烈的身體也軟趴趴倒了下來。
容月玦一臉不可置信，隻來得及接住明烈倒下來的身體。她雙目緊閉，已經沒了氣息。
容月玦顫抖的手撫上她的臉，悲痛欲絕地喃喃道：
“阿烈，為什麽不等我。”
一塊晶瑩剔透的石頭落到了明烈的遺體上，散發著純淨無比的光澤。
百姓們仍然在歡呼著，皇宮之中也是一片歡呼慶賀之聲。聖慧大帝與顯德皇後終於姍姍來遲，隻看到容月玦沉默著抱著明烈的遺體，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誰也沒有開口一句話，誰也沒有出手要阻攔。
明烈主動獻祭，讓他們悲痛萬分，卻也是解了燃眉之急。總算，他們沒有親手將自己的骨血送上死路。
她獻祭而死的時候，隻有十六歲，從此紅顏白骨，再不見佳人。
據史書記載，從那夜起，鳳儀國又重新鳳調雨順，百姓們安居樂業。
所有經曆過這一場禍事的人好像都刻意忘記了，他們那位一襲紅衣勝火的明烈公主，伴著淡淡月光了無生息在未央台倒下的模樣。
這似乎算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了。沒有比這再更好的結局了。
所以，在重生為神之後，安息對於曾經的人和事，心中也沒有什麽仇恨。沒有了那些曾經濃烈的愛，也沒有沒必要的怨念仇恨。
這一切的過往故事，再次回想起來，都是機緣巧合之下，順理成章的事情。凡人在棋局中，無法預測到未來，無法勘破身處其中的謎境，所思所想，所言所行，不過都是在當時的情況下，自以為做出的最好的選擇罷了。
誰又有錯呢？每個人都想要活下去，都想要得到更多，都有永遠填不滿的欲望，都屈從於自私利己的人性。
這就是凡人，不是聖人。七情六欲不是罪過，也不值得被誰怨恨。即使是高高在上、曆盡滄桑的神仙們，偶爾也會有陷入心魔的時候，那又有何資格要求，區區一介凡人能夠參破這些道理，衝破這些束縛，成為一個無可指摘人人稱頌的所謂好人呢？
曾經的明烈想要改變下，讓人人平等自由。但成為力量更強大的神後，她反而不這麽想了。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與其讓他人去定義該如何活，不如自己去慢慢摸索。再如何，那也是自己的人生。
同樣的，她如何做，如何選，也隻聽從於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