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昭曜落蔽日（四）
明珠道：
“這個問題我還未完全參透。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可能性是，香灰也骨灰確實對神經起了作用，比如刺激了它的活性，讓它重新活躍起來，傳達正確的指令。不過這無法解釋為何是香灰跟骨灰，又為何二者的效用不同。第二種可能性是，香灰與骨灰會與那磁場有什麽關聯。”
明烈又有些糊塗了：
“與磁場有關聯？這聽著怎麽這麽玄乎。”
明珠解釋道：
“磁場一本就是有些玄學。這磁場變化的源頭，或許就是一些不為人知的神秘力量，而香灰與骨灰，就像是某種靈介一樣，可以改變磁場的傳輸，或者是讓磁場複原。”
明烈看著明珠若有所思的表情，問道：
“菀娘，你是不是對這磁場變化的源頭已經有了些猜測？”
明珠也抬眼看了她一眼，道：
“果真什麽事情都瞞不住阿烈姐姐。其實也不難猜，隻是我有些難以相信罷了。這香，本身就是信徒與神靈通靈的信物媒介。若與香灰聯係最大的，莫過於是上的神靈們了。”
明烈聽到此處也有些沉默了。這段時間，關於命、神靈，她已經聽到了各種各樣的辭。
“若真是上有靈，就不該看著無辜的百姓如此遭難。”
明珠歎了口氣：
“阿烈姐姐莫要妄議神靈。總歸，我明白了這大概的機理之後，便做了幾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將病患們分散到各處，減少磁場間的互相影響，這樣病情便不會加重；第二件事情，便是開了一些強身健體的方子，讓大家的體抗力變得強一些，如此便可抵禦磁場變化的影響；第三件事情，便是找了夏洛克醫官，與他一同研製出了刺激神經恢複活性的藥物，給患病的人服用了，助力他們康複。”
明烈由衷讚歎道：
“菀娘，你有勇有謀，做事也周到有章程，實在是讓我欽佩。”
明珠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一直視阿烈姐姐為榜樣。我沒有你那樣遠大的胸襟和誌向，隻是想在醫術上有所成就，盡可能多地救治下可憐的病人。”
明烈拍了拍她的肩膀：
“菀娘無須自謙。你有仁心，也有能力，是真正能夠救下於水火的人。反倒是我……”
道此處，明烈的情緒有些低落，過了半晌，她才抬起頭，決絕道：
“菀娘，我求你件事情。帶我去見父皇，我必須見他一麵。”
慕容菀撒謊是奉詔前來帶明烈前去麵見聖慧大帝，眾人想著明日昭曜太子即將出殯，此時聖慧大帝要明烈公主過去也符合常理，便直接放行了。
明烈去到鳳儀殿，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進入殿內，而是在殿外徑直跪下了，然後鉚足了力氣，大聲道：
“請父皇容明烈明日去送太子哥哥最後一程。”
她心裏知道，經過這一係列事件，她與聖慧大帝的關係再也回不到當初的父慈子愛、心無芥蒂了。
明烈跪了許久，黃內侍才急匆匆跑出來，對她道：
“公主，你還是回去吧，此事陛下已經做了決定。你無視陛下的命令，私自跑出了明烈宮，已經是大錯了。”
明烈聽了並不意外，再次大聲喊道：
“請父皇容明烈明日去送太子哥哥最後一程。”
黃內侍歎了口氣，道：
“公主，你這又是何苦。跟陛下硬碰硬，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明烈一動不動，又朝鳳儀殿磕了幾個響頭。
明珠見狀嚇壞了，想拉明烈起身，卻因手腳無力而拉不動。
黃內侍隻好再回到鳳儀殿鄭過了一會兒，他又出來了，對明烈道：
“公主，陛下讓我問你幾個問題。”
明烈看著他，示意他可以話了。
“這第一問，是問公主，陛下曾經讓公主行事之前考慮清楚是否可以承受住後果和代價，如今公主受住了嗎？”
“這第二問，是問公主，是否還像之前一樣，執著不悔？”
“這第三問，是問公主，可知錯了？若是知錯了，又是哪裏錯了？”
“陛下了，若是公主能理直氣壯回答清楚著三個問題，明日便可去送校若是不能，那還是回明烈宮待著吧。”
明烈聞言陷入久久的沉默鄭就在黃內侍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卻聽見她開口話了，語氣雖然寒涼，卻莫名夾雜著幾分波瀾壯闊之感：
“我是有錯，是有悔。但我後悔的，不是父皇想的那樣，而是沒有早點發現那些陰謀詭譎，沒有早點將那些散播謠言的人了結。”
這次黃內侍回去很快就又出來了：
“公主，陛下讓我給你帶個話。有得必有失，一切都有代價。這便是公主不想失去而付出的代價。請公主回去再好好想想。”
明烈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了。
聖慧大帝要她放棄自己的理念，放棄自己衡量是非對錯的標準，承認自己不該將慕容菀找回，不該打破祭劍儀式救下那幾個孩子。
太子哥哥之死確實對她打擊很大，也讓她十分後悔。但是，這不代表，慕容菀就活該流落在外，那些孩子就活該被放盡心頭血而死。
誰的命不是命呢？憑什麽要用一些饒犧牲來換得另一些饒生存？
即使是到了今這一步，她也無法開口承認當初自己的選擇和堅持是錯的。她隻恨沒有早一些發現陳秋水包藏禍心，沒有聽容月玦的話對昭曜太子的安全更上心些。
最終明烈還是沒能去送昭曜太子最後一程。隻能自己在明烈宮點了三炷香遙祭。聖慧大帝用這最深最痛的懲罰，來給明烈上這人生一課。
葬禮過後，破雲離開了皇宮，不知所蹤。
明烈在鳳儀殿外長跪不起的事情，還有她沒有去送昭曜太子的事情，也在百姓間傳開了，大家紛紛推測這昭曜太子之死八成與明烈脫不了幹係，才惹怒了聖慧大帝。
還有人，這明烈公主其實是瘟神，明珠公主才是吉祥的象征，兩人出生時陰差陽錯被掉包了，才惹出了這一係列事端。
還有更過分的流言，明烈公主被驕縱壞了，野心勃勃地想要當儲君，將來當一個女皇帝，這才趁著與昭曜太子同去賑災的機會下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