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應是故人歸（四）
第二日一大早，宋夕顏便隨著藏劍山莊的使者，一路顛簸著向著她未知的命運奔去。
她隻從信中得知，此番她需要醫治的病患叫做蕭疏影，是藏劍山莊的貴人，一個隻聽名字就讓人覺得美的女子。
抵達藏劍山莊之時，已是第二日下午，管家客氣地將她迎入府內，住進了一處頗為幽靜的院中，正合她心意。
她稍微休息了一會兒，便又由管家引著，來到了一處鳥語花香的偏殿鄭看得出來，這偏殿主人在府內地位應該很高，整個院落都透露著精致的氛圍。
進入殿內，卻見一位身形嬌的女子躺在床榻之上，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而她的床邊，坐著一位黑衣男子，正用手輕柔地撫摸女子的發頂。
那男子，隻看背影就讓宋夕顏覺得莫名熟悉，她的心不由得砰砰砰狂跳起來。
“盟主，影姐，藥王穀的醫官到了。”
管家適時出聲提醒那二位，也是幫宋夕顏做了介紹。
那男子聞聲轉過頭來，宋夕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麵容，生怕錯過什麽。
等終於看清的那刹那，她又覺得有點暈眩了。竟然真的這麽巧，竟然真的是他。
可剛剛那一副郎情妾意的溫存景象又讓她有些糾結，一時間既高興又難過，猶豫了半還是決定先不表明身份了。
反正此刻她戴著麵紗，不知道阿顧能不能將她認出來，她穩了穩心神，朝二人福了福身，道：
“顧盟主、影姐，藥王穀宋夕顏，奉穀主之名，前來相助。”
看阿鼓表情，不像是認出她來的樣子，他客氣地：
“感謝醫官遠道而來，影兒的病，就有勞醫官了。”
宋夕顏上前去給那女子把脈，顧水寒也沒有起身離開，就勢換了個位置，坐到了宋夕顏身後，似乎還想前傾著身體來看把脈情況。
宋夕顏覺得有些窘迫，因為她完全被顧水寒的氣息包圍了，脖子上還偶爾還能感受到顧水寒的呼吸之氣，於是這脈把著把著，不僅沒探出什麽來，反而把自己搞的麵紅耳赤。
宋夕顏在心中提醒自己凝神，不能辱了藥王穀名聲，此次治病要緊。
心神清明之後，再不管外界環境如何，專心致誌地將脈象探了個明白。這一探，卻叫她心中有些詫異。
顧水寒見宋夕顏把脈了半也不發一語，主動問道：
“宋醫官，影兒的病如何了？”
耳後傳來的熱氣將宋夕顏從沉思中驚醒，她起身退了幾步，站定後方才開口：
“影姐的病有些奇怪。與其是病了，不如是……不如是中了毒。”
顧水寒聽了並不驚訝，反而問道：
“那醫官可知是什麽毒？”
“實不相瞞，比起毒術，我更精通醫術。不過。”
宋夕顏話鋒一轉：
“我師兄恰好擅毒，影姐脈象有倒流阻塞之感，麵色蒼白眼尾泛紅，雙手指尖發黑，身材瘦弱，這種種跡象表征，恰恰好與師兄曾跟我提過的一種奇毒的症狀吻合。隻是……”
“隻是什麽？”
顧水寒繼續問道。
“隻是這毒，應該是下在習武之人身上，毒性才能發揮到最大，中毒之人，隻要動用了真氣，便會加劇毒素流動，眼尾泛紅表示毒素開始蔓延，然後從指間開始，黑色紋路慢慢蔓延至全身，武功修為也會隨之減弱，直到毒素蔓延到大腦，將所有神經麻痹，那時不僅武力盡失，整個人也會隨麻痹而死，所以名喚‘痹命’”。
到這裏，宋夕顏的神情開始變得疑惑，好像是有什麽問題沒想明白：
“這種毒的歹毒之處在於，它是慢慢致死的，越是武功高強的高手，越是會受漫長的折磨，一方麵是身體的疼痛的加劇和力氣的喪失，另一方麵是真氣慢慢消散而無能無力的精神折磨，很多人其實都堅持不到毒發，便自盡而亡了。這種毒很稀有，所以一般不會用來隨便下在普通人身上。”
她又停下想了想，才繼續道：
“若是普通人中了毒，隻是會感受神經漸漸麻痹的過程，其他方麵倒不會受太大折磨。影姐體內並無真氣流動，應該不是習武之人，所以我才奇怪。”
宋夕顏是真的想不通，這種稀世之毒，用在一個普通人身上，簡直是暴殄物。
顧水寒聽了表情終於有所變化，對管家使了個顏色，管家便識趣地帶著一種丫鬟奴仆退了出去，還將殿門緊緊關牢了。
“藥王穀果然名不虛傳。醫官所言，與影兒的病症確實吻合。來慚愧，這毒本來是我應該受的，但陰差陽錯之下，卻讓影兒承擔了。這麽多年，影兒的身體越來越弱，行動也越來越遲緩，我不能再等下去，所以想盡辦法求到了藥王穀那裏，希望醫官能鼎力相助，隻要能解影兒之毒，我願不惜一切代價。”
顧水寒的懇牽
“喂，老頭，不要這樣，我這病已經這麽久了，就算治不好也沒什麽，我都習慣了。”
蕭疏影雖然身體虛弱，還是想盡力讓大家輕鬆一些。
“顧盟主不必客氣，影姐也不必擔憂，我既然來了，定然要毫無保留全力以赴。隻是這痹命之毒，解起來有些麻煩。我需要修書一封，請我師兄前來相助。要論毒，他算得上是當今世上第一高手了。”
宋夕顏不緊不慢的語調似乎也平複了顧水寒的焦慮，他點頭相應。
宋夕顏回到那處幽靜的院中，一方麵憂心著那影姐的病情，一方麵又有些七七八澳雜亂情緒。
遇到阿顧，她原本是很開心的，竟然真的讓她賭對了，阿貢真就是顧家人。
可是他與那影姐的關係似乎並不一般，豈止是不一般，幾乎可以是青梅竹馬，在這樣深厚的感情麵前，她那一點久別重逢的心思可以是微不足道，不戰而敗了。
而且阿顧好像並沒有認出自己，看樣子自己對他來，也隻是一個萍水相逢的救命恩人吧。
她本來就是有些害羞的性子，如今這副情形，內心再波瀾壯闊也是不可能主動表露身份了。
她掏出懷中的匕首斷念，來來回回地撫摸著，一時間有些悵惘。難道顧水寒以斷念相贈，意思就是讓她斷了不該有的念想？
宋夕顏覺得自己都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