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煙花下

  除夕的夜晚，家裏的熱鬧反倒襯出了街巷裏的冷清。月光毫無顧忌的潑灑在青碧色的磚瓦上，層層疊疊的跌宕著深淺。卓逸一個人溜出後門，沿著蜿蜒的巷子行走。


  幕漆黑，上好的一張畫布上驀然盛放出一朵絢爛的花朵，卓逸揚揚頭，恰好將這一幕收歸眼底。


  原來，成碧真的來了。


  喜悅如春冒出頭來的草芽，在心尖上蕩來蕩去。卓逸強自按壓著自己的心情，順著煙花來時的路向前。成碧同在仰頭，她立在煙花下，細細碎碎的目光隨著煙花盛開光亮，那些凝固在她眼眸中的光芒，好似能夠永久珍藏。


  卓逸就停在能恰恰好看到她的地方。


  “煙花很美……”他了前半句，將後半句掩進唇齒裏。怯怯不敢示人：“……但不及你。”


  成碧回眸，煙花從幕墜下，到底是沒從她的眼睛裏落下。


  卓逸的心由此而錯落了兩拍：“你能出現在這裏，我很開心。”


  他沒有向她去，她卻向他來，細巧的身子立在他的咫尺間，開言時呼吸蕩到他身上，又意外的被折射了回來，她道：“抱歉。”


  這樣美好的時刻，本不該有如此語調的，卓逸笑的澀澀，苦味像是從唇角卷起來，沾染的滿口皆是。


  “臨來時，伯言已將事情原委同我講明。而我執意來此，是因我覺得，既是你我二人間的牽扯，總歸還得你我二人有個了斷。”


  她目色堅定，是絕不委屈自己的態度。


  “或許你並不太了解我，我雖生為女子，心中卻隱著男兒般的倜儻山海，是絕不會妥協的性子。而卓公子你……”


  她傲然的揚起頭來，卻在對視到卓逸瀚海如深般的眸子時，心虛般刹那移開。


  “而卓公子你，無論怎樣看，都是這世間最出色的那一類人。”她語調短暫了頓了頓，再仰頭時，神色便添了些異常的落寞：“亦是我所配不上的那一類人。”


  “可我喜歡你，是真的。”卓逸蹙緊了眉，沉沉的道，幾乎想將自己一顆心刨出來深刻上喜歡二字。


  “卓公子，這便是你真的地方了。我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斷乎受不得別饒半分輕視。而你今日對我信誓旦旦，又怎麽保證日後這番情意不會有半絲消減。況且，我還有婚約在身，想你卓家如此門第，也不會容忍奪人妻子這樣的名聲吧。”


  “他不是已經……”卓逸差一點就要將那個死字宣之於口。


  “一日未見南士屍身，一日便為南士守節。”


  “卓公子，你若隻想露水情緣，成碧斷不奉陪。若你真對我有共度一生之意，亦請你好好想清楚你我身處的境地情勢之中，是否合適談論這些。”


  成碧的一言一句皆如巨石般從耳畔滾落而過，欽佩之餘又覺心海之憾，揮之難去，端端正正的向她拜了一禮。他本心自問，的確沒有十足信心不會在往後餘生中對別的女子動心，而此時此刻，酈南士生死不知，也的確不該談論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