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當年

  紅色的燈籠懸掛在涼亭的四角，增添了暖意的燭火盈盈鋪滿，簷角的鈴鐺被夜晚的涼風一撞，發出沁水般的悠遠聲響，卓沅沅為使姚京看請盒子裏的寶貝，將身子往他一邊歪了歪，不經意間發梢落在姚京肩頭，好似在月白衫子上鑲嵌上了幾縷墨滴。 “喏，你瞧，這是文娘做的點心，既好看又好吃，我吃了十幾年都沒有膩的，我知道我昨日惹了你阿娘不開心，所以我才特意囑咐文娘準備了這些，你且拿這些去哄哄她……” 卓沅沅自顧自的囉囉嗦嗦，姚京卻沉默著將目光移開，眸色深深的望著卓沅沅，終久慨然深歎道：“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 卓沅沅唇邊春意盎然，上下八顆貝齒催生出一個溫潤的笑來，她微微低眸，將將食盒放在卓上，黑白色分明的眼睛裏清澈的映出姚京的麵容來。 “不明白什麽？不明白是你姚京配不起我，還是我卓沅沅配不上你？不明白門當戶對，心意相通？話，你這個人是不是讀書讀傻了啊，怎麽一點變通都不曉得！” 姚京不善言，他張開嘴巴一字未言，那模樣真是傻呆了，也可愛呆了，卓沅沅忍不住輕輕用自己的指節敲擊了一下他的頭，溫溫嗔怪著：“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你真的忘了我了，忘了你我的婚約是怎麽來的了？” 姚京望著少女眉眼彎彎，似乎從來無憂的側臉，突然陷入了回憶之鄭 那年，姚京十歲，卓沅沅六歲，五陸原中兵禍突起，諸多富商都在一夕間家亡財盡，卓來那時侯已經成為塗舟首屈一指的巨商，風塵仆仆的帶著妻女一路往南，想要趕快回到塗舟的家中，千百謹慎卻還是意外泄露了行蹤，鹹寧城外，一隊黑衣強盜突襲了他們，卓沅沅的母親被一刀斃命，卓沅沅被卓來護在懷裏，拚死逃出了包圍圈。 卓沅沅永遠記得父親胸膛的溫度，那種充滿了血腥味道的灼人溫度，烙印在記憶的深處，令的她冒出從未有過的清醒，熱流湧落下來滴在她的頭頂上，卓沅沅本能的用手去擦，擦到一手黏稠的紅色，她愣愣的瞧著自己的掌心，忽然手腳並用的從鬥篷裏冒出頭來。 月光銀寒，父親的腳步踉踉蹌蹌的在空曠的街市裏散發出悶悶的回響，卓沅沅就在不停抖動的目光之中望見，父親的胸口鑲嵌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陷到極深，她用自己的手去撫摸父親的麵頰，弱弱的喚他。 “阿爹……” 卓來終肯停下腳步，垂下形似無神的眼睛，目光覆蓋在卓沅沅稚嫩的臉上，僵硬的神色有了片刻鬆動，在氣喘籲籲中他斷斷續續的喚了兩個字。 “沅兒。” 泰山傾倒，巨大的身軀驟然頹下，卓沅沅隻感一陣旋地轉，然後便掙紮著從鬥篷裏鑽出來，望著父親灰白色的臉咬緊下唇，她不知該如何做，就隻能控製住自己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