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公子天湛
待他們走遠,林夏大概已經猜出了那人是誰。石褀的那句“公子”道出了他的身份。這世上與官少憂有幾分相似,石褀恭敬的態度叫著“公子”的,就隻有皇帝的次子官天湛。這湛公子和官少憂素來交好,反倒是他的大哥寧世子一向將官少憂當做眼中釘。看他年紀也不大,似乎比官少憂還小上那麽一些,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湊在一起會說些什麽。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該關心的,望著那一柸泥土,抹把淚再度揮舞起鏟子。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太陽也快要落山了。林夏不禁感歎原來時間真的是不知不覺,從前都不覺得。洗淨了手,拿著一卷書坐在樹下慢慢讀起來。她很慶幸這個莫名時空的文字,和古代的繁體差不了多少,她更慶幸古漢語老師的課她上得很認真。但是字是認了,不過連在一起的意思就不大懂得了。所以說,學海無涯。
正當林夏看得津津有味全神貫注的時候,邊上忽而蹭過來一片陰影。“在看什麽呢?”
她一驚抬頭,正撞見官天湛那張臉靠得我很近,很有興趣的要看看她看的是什麽書。林夏連忙起身行禮:“拜見四公子。”
他“嗯”了一聲,說:“你是新來的?以前沒見過你。”
她點頭回答:“是,奴婢林夏,三個月前進的官府。”
他笑道:“這可稀奇了,三個府裏能有新麵孔可是個天大的事。”
她聞言好奇問道:“四公子何出此言?奴婢雖然來得晚,可是官府上每個人都很好,大家都像是家人一樣。”
他搖頭苦笑:“你知道我有個妹妹吧?”林夏點頭,就是宛平公主。他說:“我這個妹妹,自小就對三哥動了心思。你也當知道從前官府門庭若市,想見三哥一麵的小姑娘排隊都排到皇城門口去了。宛平覺著這幫庸脂俗粉不能入得了三哥的眼,自覺的把人都打發。 說白了就是占有欲太強,連別人多看三哥一眼都要大發雷霆。所以幾年前,官府上想要添個新麵孔都得經過宛平的同意。”林夏點頭表示理解,宛平公主私心太大,估計平日裏沒少帶人來想留在官府,都被官少憂打發回去了。
他瞅了林夏兩眼,揶揄著笑道:“聽說你把我妹妹弄得滿腹怨氣又無處可撒,回了自己府上拿婢子出了好大一通無名火。”
她一慌,忙道:“奴婢不是故意的,隻是當時……”
“行了行了,別怕。怎麽回事三哥都跟我說過了。我這妹妹平日裏囂張慣了,有人能殺殺她的銳氣讓她知道點厲害沒什麽不好。想來三哥和我的想法一樣,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林夏見官天湛為人極是隨和,沒有皇子架子,說話也用的“我”,不像那個官少憂,每次和她說話都是“本王”長“本王”短的。她猶豫著開口問他:“四公子,奴婢……”
官天湛擺手阻止我,說:“奴婢奴婢的,聽了我心都煩了。你該怎麽說話就怎麽說話。”
“這……奴婢不敢!”開玩笑,讓人聽見了我不就沒命了!
官天湛一下樂了,“三哥倒是把你調教得好,隻是這性子也變得忒快。我倒是喜歡你三月前的潑辣勁兒,不然你跟那些官宦小姐有什麽兩樣,木頭美人一個。讓你叫你就叫,私下裏也沒人,怕什麽。”
好吧!於是她問:“我雖然不甚了解,但也知這宮中也總共有世子、四公子、王爺和宛平公主這四人,可按照四公子您的說法,這……是不是少了一人啊?”
官天湛一下子就不笑了。他盯了林夏半晌,終於確定她是一無所知無心之問後,意有所指的說:“若非你是三哥的人,我定要以為你別有用心。你當隻如今世子是長子,其實不然。我們私下裏都叫他二哥,我大哥在還未足月的時候就夭折了。”
啊?林夏心裏一個震驚,難怪了,這可是宮闈秘史,不是我能知道的東西。
“其實這件事不算是秘密,那是父王的第一個孩子,分外珍惜,可就這麽沒了。後來,我們都將那個早夭的哥哥稱大,依次延排。反正父王的子嗣不多,你總歸不會叫錯就是了。”
林夏點點頭,深表讚同。自古帝王多子孫,以求多子多福。而這位皇帝才兩個兒子,著實是清心寡欲。不過也少了很多麻煩,比如省得記不清臉或者對不上人名,更省得日後皇子們爭奪王位的潛在危險。
官天湛看看她又是一笑:“你看,我們光顧著說這些沒用的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看的是什麽書?”
“哦!”林夏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忙把書抵到他麵前,他拿過來瞅了一眼:“詩詞賦?”
林夏點頭。這個時空雖然和她所知的那些完全不搭邊,但是該有的東西一概不少。
他笑著問:“看得懂嗎?”
林夏聞言一個歎氣,道:“我這不是在跟它熟悉呢嘛。看著看著,也就懂了唄。”
官天湛“噗嗤”一笑,然後在她剛才坐的地方坐下來。拿著書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隨手翻了兩頁,說道:“無妨,你若是看不懂,隨時可以來問我。”林夏左右四處看看無人,也在他身邊坐下來。她說:“四公子常來?”
“嗯。”他點頭,“喜歡。”
她問:“為什麽?”
他想了想,合上書轉過臉來問我:“你喜歡官府嗎?”
林夏點頭,“喜歡。”不是她故意要這麽說,而是官府這個地方確實給了她不一樣的溫馨感,像是家一樣,又有那麽些不一樣。大夫人待她如同女兒,這裏的下人們除了那些對她有成見的,都如朋友一樣。王平很照顧她,像是叔叔。而石褀,三五不時的來找林夏玩鬧。這個官府中,每個人之間更像是朋友,沒有階級,沒有芥蒂。這在等級社會是很難想象的。
官天湛說:“我也喜歡。因為隻有三哥這裏,我才能真正的放鬆下來。你看這裏,沒有那麽多複雜的事,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不用防著誰是不是算計你是不是真的對你好。這裏每個人都可以跟我像朋友那樣說說話,鬧一鬧。”半晌他輕輕說出兩個字:“多好。”
林夏心裏一顫,覺得有點理解他了。
可惜生在帝王家啊。
林夏不自覺的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撫慰:“沒關係,以後你常來。”
他突然一樂,然後林夏覺得她說著話完全是廢話。他當然是想來就來了。訕訕的收回手來,“我這樣好像對你太放肆了吧?”
官天湛搖搖頭,問了個別的問題:“你叫林夏是吧?”
林夏點頭,他道:“真是個特別的小姑娘,多大了?”
“十六。”
“嗯。”他點頭,“我得走了,和你聊天很開心。”說著他站起身來,林夏也緊跟著站起來,“和四公子聊天,我也很開心。”一邊石褀已經將馬牽了過來,官天湛一手牽過韁繩說:“那我們是朋友?”林夏點頭,“嗯,朋友。”
官天湛笑了,笑得很開心。“行,那我走了,朋友。”他言罷一抖韁繩,絕塵而去。
石褀揮手揮掉馬蹄子帶起來的灰塵,玩味的挑眉:“這麽快就熟了?”
“那是。我交朋友的速度一向很快,眼光還很好。”
石褀“嗬嗬”一笑,“確實很好,看我就知道了。”林夏給他一個白眼不接話,他說:“王爺要見你。”林夏心裏“咯噔”一下,三個月來官少憂已經成了代號,不想他居然會想起她這麽個人來。
林夏問:“你可知道他叫我幹什麽?”
石褀一聳肩:“我哪裏猜得到王爺的心思,去就是了,一定不會是壞事。”
而在官少憂問林夏問題的時候,她已經默默的在心中罵了石褀好幾句“騙子”。
官少憂仍舊是那副有些飄渺的樣子,如畫中謫仙。他問:“這三月來,可還習慣?”
林夏點頭:“一切安好。”
“這三個月來,我派人去查了下。你確實毫無背景,舉目無親。誰都沒有見過你,在來到官府之前,整個人就是一張白紙。林夏,你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林夏的手心一下子就冒出汗來。
林夏終於明白她和別人不一樣的原因了。別人的穿越,無論是何種身份,都必定是通過某種機緣巧合和那個時代的某一人換了身份。也就是說,被穿越的那個人不是死亡就是遇難,穿越來的靈魂正巧附著在那人身上,於是頂替了那個人的身份而繼續生存下去。
可是她,林夏,除了年齡減少了一些之外,這個身體是她自己的。她的確是,憑空出現。
對這個時空一無所知,身後一無所有。按理說,這是不可能的。那個世界的她死亡,這個世界必定要有一個人同時死亡,她才能夠穿越。或者說……那個時代的她並沒有死?
隻聽官少憂接著說道:“若說你毫無背景,卻能把這一紙文書做到幹淨得讓人無從下手。可若說你有背景,恰好被丟到官府門外來,這三個月我沒有一天不在關注你,卻發現你確實是一無所知的模樣,不似偽裝。”他一步步向我湊近,明明是那樣笑著,卻讓人從心底裏感到冰涼。
他笑著說:“林夏,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