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初期妄想症

  過了幾天，秦成又悄悄的去看心理醫生，這是他很神秘的行動，連小雪也不知道他去那裏。


  秦成舒服的半躺在心理師特別預備的椅子上，滔滔不絕的說了個半小時的話。


  心理師在她的診斷書上記著:「社經地位極高，內心寂寞，沒有朋友。」


  秦導接著說:「以我現在的地位，已經不需要再為賺錢而工作了，我想作一些自己想作的事。」


  心理師的話很少，她一直專注於傾聽，隻是稍稍的引導他說出自己的內心話。


  秦成一派輕鬆、緩慢的說:「我可以告訴妳，為什麽我要把秦始皇拍成愛民如子的皇帝？」


  心理師說:「請說，我在聽著。」


  秦成說:「因為我是秦始皇的子孫。」


  心理師終於抓到秦成的心病。於是問他說:「這事你有跟誰說過？」


  秦成凝視心理師說:「沒，妳是第一人。我還要告訴妳，我是秦扶蘇的子孫…。」


  心理師冷靜的說:「嗯哼。」


  「總之，我是秦始皇的嫡係子孫。妳知道什麽叫作嫡係子孫嗎？」


  心理師說:「我當然知道啊，嫡係就是一脈相傳的正係啊！」


  「沒錯，妳懂的還蠻多的…，我跟妳說喔，我有病。」


  心理師聽他這樣講很高興，認為他有病識感了。


  不料秦成接著說:「我這輩子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我不知道我真心的愛過誰…，我有病，每次在街上看到美麗年輕的女孩子我都會心動；就連現在，我看著妳美麗的眼睛和臉龐，也會心動；我怕我不能愛小雪一輩子。」


  心理師體諒的說:「我了解。」


  秦成的話很多，他什麽心事都跟心理師講，於是他接著說:「小雪很美麗，可是她會老啊，等她老了，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愛上其他的女孩子。我搞不懂那些老夫老妻的人，他們是如何維持幸福婚姻關係的。」


  心理師發出專業的疑問:「你會這樣子想是不是跟你小時候的家庭背景有關？」心理師在試探能不能更深入秦成的內心世界，她推測秦成父母的婚姻關係並不和諧。


  秦成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而是有點自言自語的說:「小雪很好，很活潑，很迷人…，可是我不知道我會不會遇到讓我更心動的女人。我是一個正常的強壯男人，我有正常的需要，可是我是基督徒，我不能隨隨便便跟一個女孩子在一起，甚至將她始亂終棄，我一定要跟小雪結婚不可。」


  「所以你的心裏感到矛盾？」


  秦成歎了一口氣。


  心理師接著說:「你剛剛說你是秦始皇的嫡係子孫，有任何證據嗎？」


  秦成說:「當然有啊！」


  心理師好奇的問道:「是什麽樣的證據？」


  秦成認真的說:「我敬愛秦始皇。」


  「這…。」心理帶著疑問說:「你還有別的證據嗎？」


  秦成胸有成竹的說:「妳知道臻這個字是什麽意思嗎？」


  「知道啊，是達到完美的境界啊！」


  「我愛秦始皇，他是一代帝王，不過絕不是壞王。」


  心理師追問:「還有別的證據嗎？」


  「沒了，光這些就夠了。」


  於是心理師在診斷書上寫著:「個案疑患有關係妄想症。」


  秦成自顧自己的說:「我很喜歡拍戲，尤其是自編、自導、自演。我在戲裏是太子。我也會管理我的屬下，凡是我不喜歡的人我就馬上開除他；我在戲外是皇帝。」


  心理師問:「你演戲時會很入戲嗎？」


  秦成自負的說:「當然喔，不然怎麽拿的到金馬獎的最佳男主角獎！」


  「你演誰？」


  「秦始皇的太子 – 嬴扶蘇。」


  「演完戲時你還會認為你是他嗎？」


  「不，不是，而是他的後嗣子孫。」


  心理師覺得這件事情很重要，就追問:「您…有證據嗎？」


  「有啊！」


  「什麽證據？」


  秦成說:「就是我愛扶蘇啊！」


  「你什麽時候開始這樣子想的？」


  「大學，我讀大學時，同學都叫我『秦老大』。」


  心理師以一種專業的冷靜語氣問秦成說:「如果你是秦始皇的後代，跟你不是秦始的後代這兩者對你有什麽不同？」


  秦成爽朗的說:「當然不同啊！我有帝王的血統，我拍的戲、我買的房子、土地…，通通都是我的國權和國勢，我雇用的員工通通都是我的國民。將來我一切的財富、地位和權勢，通通都要給我的『太子』繼承。」


  「你說你開除不少的員工喔！」


  「半年以來開除了二十多人而已，剩下的都是『良民』。」


  心理師對秦成越來越好奇，就問他說:「二十多人？他們犯了什麽錯？」


  秦成導演說:「基本上我不容許我的『國民』毀謗我。被我發現一定開除。」


  「你很在意人家對你的看法？」


  「嗯…，也許有一點吧！」


  心理師又問:「那他們怎樣毀謗你？」


  秦成說:「主要是毀謗秦始皇，那我就不能容忍。」


  「有人直接毀謗你嗎？」


  「當然有。」


  「他們怎麽說？」


  秦成說:「他們說我驕傲、自大、自己為是、扭曲曆史、美化秦始皇、宣揚扶蘇的人品與才智。」


  「這會造成你的困擾嗎？」


  「會，我會變的脾氣很暴躁。」


  心理師又問:「你脾氣暴躁時會怎麽樣？」


  「開除壞員工…，那倒是沒什麽大不了的；我最怕的是我會牽怒到小雪的身上。」


  「你很在意她？」


  「嗯。」


  「你愛她嗎？」


  「…，算吧，不然怎麽會打算娶她！」


  「那跟你最親近的人是誰？」


  「小雪。」


  心理師又問:「那小雪知道你覺得你是秦始皇的後代的這種想法嗎？」


  秦成答道:「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她？」


  「…我怕…。」


  「怕什麽？」


  「怕她把我當成神經病。」


  心理師說:「所以你對你是秦始皇的後代的這個關係也沒有把握囉？」


  「…，有點矛盾喔，可是這跟信仰有點像啊，有的人信道教、有的人信佛教！信仰本身就是一種純粹的信念，不需要證據、不需要驗證，信就是信。」


  心理師說:「在大陸也有秦始皇的廟和秦蘇扶的廟，所以你對秦始皇和秦扶蘇的關係基礎是健立在信仰上嗎？」


  秦成無法回答心理師的話於是說:「請給我一杯咖啡。」


  心理師說:「你在逃避我的問題？」


  秦成就不說話了，他真的答不上來。


  心理師又說:「所以你沒有朋友，沒有談心的對象，都是因為你心中的結無法打開？你所堅信的信念，怕被別人當成一個笑柄？」


  秦成把眼睛閉起來，沒吭聲。


  心理師在他的病曆上寫著:「個案疑有初期妄想症，但尚未完全失去理性。」寫完之後就說:「你要喝冰咖啡還是熱咖啡？」


  「冰咖啡，謝謝。」


  過了一會兒，秦成喝完了咖啡，心理師跟他說:「接下來幾周的晤談很重要，你一定要來。」心理師打算建議他去看精神科醫生了。


  秦成說:「好，下次再見，謝謝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