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初次見麵,你好
皇後宮中燈影閃爍,大殿中點了上好檀香,香爐中飄散出嫋嫋煙霧,香氣沁人心脾。
許顏深吸一口氣,最近不知為何喜歡上了檀香的味道。這味道淡雅不說,還能讓人靜心凝神,當真是好東西。就香爐中這一塊檀香,據說是別國的貢品,製作過程繁瑣複雜,每年也就進貢那麽幾塊,比金子還貴。
不過這東西貴自然就有它的道理,許顏深吸一口氣,任檀香散發出的香味撞進自己的五髒六腑,隻覺得很舒服。
今兒個是飲源初次拜會自己的日子,許顏早早就清醒過來,去外麵吹了下風。此時天還未亮,凜冽的寒風透過單薄的褻衣刺進骨縫,許顏打了個寒戰,再無睡意。
實在睡不著,許顏便索性喚了丫鬟來為自己梳妝打扮。
小丫鬟是內務府新派過來的人,同許顏還不太熟悉,所以做起事情來束手束腳的,唯恐惹怒了許顏。她輕輕的為許顏梳發,但許顏的頭發脫落嚴重,小丫鬟怕許顏看了心煩,隻得悄悄將落發挑出來攥在手中。
這些小動作怎麽談的過許顏的眼睛,她淡淡瞥了一眼:“你盡管梳就是了,這樣束手束腳的像什麽樣子。罷了,你快些弄完便退下,省的叫我看了心煩。”
以為許顏發個火,小丫鬟連連向許顏賠不是,手上的動作也變得麻利起來,很快幹完手中的活,便逃似的出了皇後的宮門。
此時時間尚早,天還未亮。宮中無人走動也就變得格外寂靜,這諾大的房間中隻剩下了許顏一人,靜悄悄的,自己呼吸呢聲響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估摸這飲源大概還有一個時辰的功夫才會過來,許顏呆愣愣坐在梳妝台前,不知該做些什麽,索性對著鏡子發呆。
那鏡中之人額發高高,妝容莊重成熟,舉手投足之間滿是不怒自威的氣勢,哪裏還有半分少女時的樣子。
這人當真是自己嗎?許顏對著鏡中的自己笑,鏡中之人也對著她露出笑容,隻是這笑怎麽看怎麽怪異,倒是有了些許不真實之感。
許顏記得自己從前也是這樣笑的,她還記得慕容錦說過最喜歡看她這副天真爛漫的模樣,仿佛能給別人帶來快樂。可是如今,許顏這笑容裏摻雜了些許苦澀,快樂嗎?她自己都活的這樣痛苦,還怎麽讓別人快樂。
嘴上掛著這懷疑的笑容,許顏隻感覺心中空落落的,許多痛苦都壓抑在胸中無法排遣。
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許顏早就已經忘記了,她也忘記了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隻是背後好像有一雙巨大的手,引領著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這樣的境地。許顏多麽想回到小時候,皇後這個位置,從始至終她都是不屑的。
鏡中的自己這樣陌生,許顏自己都險些認不出來。當真是物是人非啊。許顏默默感歎到。
自己這一病便病了數月,許多事情都是模模糊糊的,神誌也不是很清醒。她好像記得許多事情又忘記了許多事情,那段時間的記憶混亂不堪,它們交織在一起,仿佛做了一個怪異又妖異的夢境。
許顏分不清虛實,當真是大病一場,如夢初醒嗎?
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許顏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不會遇到,可是他們就這樣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如今,許顏隻記得是慕容錦救了他,如果沒有慕容錦,她現在還躺在鳳鸞殿中等死,不,或許此時她已經死了。可是慕容錦為她做的這些就真的值得嗎?許顏不知道,在活下來的同時,她的心中卻也充滿了仇恨痛苦不堪。她永遠都無法忘記自己以淚洗麵的時候,也永遠無法忘記慕容錦在自己懷中死去的滋味。這種滋味她當真不想再體驗第二次,或許活著的人才會有諸多苦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許顏搖了搖腦袋,想驅散自己這這可怕的想法,這條命是慕容錦給的,許顏就必定不會辜負了他。可惜了慕容錦曾經說過要帶著她去天涯海角轉轉,許顏當初那麽期盼從此以後他們能一起過那些幸福快樂的日子,如今卻隻剩她一人。
何其悲涼,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給了希望又殘忍奪取。許顏當初心中滿懷希望,隻盼著能同慕容錦遠離這世俗的一切,到頭來卻換來了這樣的結果。心中就像被人突然挖掉了一塊,再也沒有了完整的感情。
許顏還記得在飲血城的時候她是多麽恐懼,異國他鄉孤立無援,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算計。許顏一個人走的很幸苦身邊卻沒有一個可以陪伴的人。她能做的隻有在每一個無助的夜裏抬頭看看遠方慕國的月亮。
可是就在眼前發生的事情卻更加殘忍,慕容世同飲源二人仿佛天造地設的一對,二人收到所有人的祝福,花好月圓宛如一對恩愛夫妻。
多麽可笑,在自己身中劇毒最脆弱的時候,那個口口聲聲說要守護自己的丈夫卻在同別人恩愛相守。
發生如此的多的事情,如果許顏還能表現出天真爛漫,那恐怕她就真的瘋癲了罷。許顏做不到,他恨透了慕容世,恨透了許多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怎麽能盛下如此多的仇恨,她如今活的已經不像自己,可是回不去了。
鏡中的麵孔因充滿仇恨而變得扭曲,許顏痛苦的捂住臉不願意去看這樣醜陋的自己,眼淚驀然流下,痛苦不堪。
“啊!”發泄似的,許顏大叫一聲,可是心中的苦楚卻並沒有緩解多少。
那些救了她的人,那些她曾經愛過的人都圍繞在許顏的旁邊,她好像還能看到慕容錦那張溫文爾雅的麵龐,還能記得他為她買來的冰糖葫蘆的味道。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一切會變成如今這般樣子。”許顏眼睛紅腫的喃喃自語道,“當真一切都回不去了。”
慕容錦屍身都涼了,再也不會回來。
慕容世也不會向從前一樣對她,即使他能,許顏也不能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仇恨一旦形成了,便是心中的一根刺,即使拔了都會留下孔洞。
許顏自言自語的發瘋,如同一個犯了癔症的瘋子。她略有些煩躁的打理額前碎發,不小心帶下了一捋脫落的秀發。
“哈哈哈。”許顏望著手中那一捋頭發,笑得停不下來。從前聽旁人說過,隻有心中壓力過大才會脫落頭發。原來自己心中竟然藏著這麽多的壓力與負麵情緒。
“大病初愈,大夢一場。”許顏感慨一番,將落發隨意丟棄在地上,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正當她百轉千回時,外麵的婢女來報,說是飲源到了,已經在偏殿等候。
“哦?”許顏有些驚訝,本以為以飲源的性子會按照正常的時辰來,沒想到竟然比規定的時辰早了足足半個時辰。真是聰明,是怕被自己抓了把柄所以才會早來。
“讓她在正廳候著。”許顏淡然說道,隨即命令這個婢女將自己有些散亂的頭發整理一番。
婢女領命,認真的為許顏梳理頭發。
梳理完頭發之後許顏卻並沒有著急出去見飲源,反而靜坐在那裏品茶喝。
她的這番舉動叫婢女有些摸不著頭腦,雖然知道皇後自有他自己的心思,但婢女還是忍不住出聲提醒許顏:“皇後娘娘,貴妃還在正廳候著呢,不知道皇後娘娘打算何時過去。”
許顏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這說話的婢女,隻覺得這婢女很大膽,還未同她相處多久,竟然就敢揣摩自己的心思。
不過她這樣倒是像極了當初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許顏嘴角含笑的衝著婢女說道:“我問你,皇後同貴妃哪一個位分更重些?”
“自然是皇後。”婢女毫不猶豫的說道。
“這嬪妃拜見皇後的時間從祖宗來就是有規矩的,如今貴妃早來便是表了她得一份心意。可是本宮作為皇後,難道還要遷就她來改變祖宗的曆法嗎?”許顏繼續問道。
婢女聽聞,自知失言,連忙跪下就要掌嘴:“奴婢多言了,還請皇後娘娘贖罪。”
“罷了,恕你無罪。”許顏本來也沒有想要怪罪她的意思,“你先去告訴貴妃,本宮一會便到。”
許顏就是要讓飲源知道,貴妃同皇後之間有不可逾越的差距,這是她如何努力也彌補不了的。
她是故意不早去的,飲源願意等著,便讓她等著罷。
即便慕容世再怎麽寵愛飲源,到頭來還不是隻給了飲源一個貴妃的位分。許顏心頭發笑,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樣看待慕容世這個人,在女人之間權衡的把戲玩的不可謂不好。
給了飲源貴妃的位置,私底下卻分外寵愛。
等著吧飲源,你欠我的一切我都會原原本本的拿回來。
等到了規定的時辰,許顏緩了一刻才走去正殿。皇後的派頭還是要有的,皇後的威嚴也一定要立足。
等了半個時辰,想必飲源也迫不及待想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