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進不進宮
慕容錦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境，也不知道夢了些什麽，怎樣睡也睡不安穩掙紮著想要自己醒過來。
他的眼珠轉了轉，睜開了眼睛。
四周已經不是在桃花林之中，有幾個木凳，一張木桌。木桌上一隻酒壺配了幾個杯輾，裝飾古樸又簡陋，這不正是前幾日同鬼醫元貞與老者開懷暢飲的木屋。
此時他躺在木屋之中的床榻上，想動一動身體全身卻像是散了架一下，他甚至連頭都不能扭一下。身上的疼痛感依舊清晰，青銅鼎中那種火燒火燎的煎熬滋味恐怕已經烙印進了自己的神經。那種感覺就像大火燎原，身體即幹涸又痛苦，在火焰之中發出無聲的呐喊。
慕容錦不想再去想那種感受，隻是想一想便如同身臨其境，渾身疼得打哆嗦。
木門“吱呀”一聲被從外麵推開，進門的女子穿著白色衣裙麵容複雜的走到慕容錦麵前。
“母妃？”慕容錦不敢確信眼中之人是不是玉妃，她不應當在那高高的宮牆之中嗎？怎麽會到了這鬼醫元貞的小木屋。
玉妃用勺子攪動著手中熬好的熱粥，剛出鍋還有些熱度，容易燙嘴。慕容錦從青銅鼎之中暈倒之時，玉妃一度以為他就要死掉了，不過還好，慕容錦醒了過來。
慕容錦再懂事也永遠不會明白做母親的心中所想，他隻是一味的用道理來說服她，可是天下父母對孩子的愛哪裏是能講道理的。
又攪動了幾下，粥散發出熱氣在空氣中彌漫，那股清香的味道也讓慕容錦聞著食指大動。玉妃估算著手中的粥溫度剛好，淺嚐了一下便扶慕容錦起來，一口一口喂給他喝。
慕容錦聽話的一口一口接過玉妃遞到嘴邊的粥，熱熱的下了胃，暖的身體很舒服。不過玉妃全程板著一張臉，似乎有話要說。慕容錦安靜的吃著粥不做聲響，玉妃想說自然會說的。
今日慕容錦的胃口出奇的好，一碗熱粥很快就見了底。
“母妃，我飽了。”慕容錦見玉妃起身，似乎想再為他盛一碗，趕忙開口衝玉妃說道。
玉妃將粥碗放在一旁的木之上，若有所思。慕容錦昏迷這段時間中，她同鬼醫元貞談論了許久，鬼醫元貞堅持自己的想法，終身不再踏入宮門一步。
她不知道怎樣同慕容錦說這件事，但他終究是要知道的。猶豫一番，玉妃終究將鬼醫元貞不同意進宮為許顏治療之事告知於慕容錦。
慕容錦微微愣住，經曆了千辛萬苦才走到現在，他萬萬沒有想到最終鬼醫元貞不願入宮會成為醫治許顏的阻礙。
“母妃，請您將鬼醫前輩找來，我當麵與他說。”慕容錦慌了神，情緒也變得有些激動。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那樣厲害的神醫難不成連宮門都不敢進？此刻的慕容錦下意識認為這是玉妃為了挽留他而編織的一個謊言，“不可能的。”
玉妃無奈，將鬼醫元貞喚了進來。
“二皇子殿下。”鬼醫元貞進門便斷了慕容錦的念想，“我很敬佩你的勇氣與耐力，也欣賞你的癡心。但如果要我進宮醫治，請恕我辦不到。”
得到鬼醫元貞這樣的回答，慕容錦出口詢問:“鬼醫前輩可是嫌晚輩哪裏做的不夠好？假如是因為這一點您盡管提出來，為了許顏我什麽都願意做，您盡管說，缺什麽……”
慕容錦急於向鬼醫元貞表達自己心中的渴望，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
“是我自己的問題。”鬼醫元貞開口打斷他。他自己心中對皇宮有所心結，自然是不會再輕易入宮。
慕容錦心中犯了難，鬼醫元貞說的這樣沒有餘地，事已至此難道真的要他放棄不成。鬼醫元貞不肯入宮為許顏醫治，許顏傷勢太重也出不了宮門。即便能出宮門，他慕容錦又是以什麽立場護送許顏出這宮門的呢。他又當如何同許將軍交代，她的父母定當不會同意他此番舉動。
慕容錦隻是許顏的朋友，他們怎麽會相信高高在上的二皇子為了救自己的女兒而舍棄掉性命。
心中百轉千回思緒萬千，慕容錦怎樣再詢問鬼醫元貞，他都對自己不進宮的原因閉口不提。
“我是不會進宮的。”鬼醫元貞賭氣一般說道，當麵的事情他當真是難以開口，“你若真想救你的朋友，便讓她出宮罷。”
“舟車勞頓她怎麽受得了！”慕容錦不忍心再許顏那副破敗的身體，因為激動輕咳了幾下。
玉妃到底還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作為當年那件事的知情者，她看了鬼醫元貞一眼，委婉的告知了慕容錦鬼醫元貞不肯進宮的原因。
當麵鬼醫元貞因醫治了京中的疑難雜症而大熱，誰知之後便退隱山林不肯出山。
他性子倔強，倘若沒有後麵那件事一切也都這樣過去了，可偏偏朝中大臣得了重病，宮中太醫全部束手無策。
那大臣想盡了辦法也於事無補，為此皇帝也是有些頭疼。這時，幾年前得到過鬼醫元貞醫治之人向皇上推薦，鬼醫元貞治病劍走偏鋒變幻莫測，說不定可以救那重臣一命。皇帝聽後命人立刻去請鬼醫元貞。
鬼醫元貞因玉妃一事越發不想再入世俗，但皇帝的意思乃是君恩，君恩難卻，鬼醫元貞最終隻得跟了那傳旨之人入了宮。
不負眾望的，鬼醫元貞當真治好了那朝中重臣。皇上龍顏大悅，心中也對鬼醫元貞起了拉攏之心，這樣好的人才絕對不能放出宮門。
自此之後，皇上半是強硬的將鬼醫元貞留在了宮中，並且專門負責照看龍體。鬼醫元貞不敢怠慢，伺候皇帝乃是盡職盡責。
可是他這樣出盡風頭隻會顯得太醫院眾人的無能，將太醫院的臉麵放在何處。
久而久之，太醫院眾人便起了除掉鬼醫元貞的心思。
那日宮中有一女眷小產，本來這事輪不到鬼醫元貞去管，但偏偏那時太醫院無人當值，無奈之下鬼醫元貞隻得步入了後宮。
這女子小產乃是尋常之事，隻做一些平常的方子便可。鬼醫元貞將方子給了那娘娘貼身的宮鵝，因不能在後宮久留便先行離去。
隻是第二日便傳來了那位娘娘的死訊。那位娘娘宮中的宮娥紛紛認定是鬼醫元貞醫治的自家娘娘，皇上那時對此事甚是重視，因為對鬼醫元貞的醫術有了解，所以認定了他暗藏禍心。
其實這一切都是宮中太醫同嬪妃聯手設計的，隻為除掉那受寵的娘娘與鬼醫元貞。
此事方麵鬧得很大，玉妃當麵為了避嫌鮮少與鬼醫元貞見麵，還是聽宮中宮娥嚼舌根才知曉皇上要處決了鬼醫元貞。
玉妃怎麽舍得他就這樣死掉，當天夜裏，她去求了皇後，並表示隻要救下鬼醫元貞她日後定當不沐皇恩。
後宮之間的爭鬥皇後心中也是明白，此事本就是宮中的嬪妃生事她也懶得管，但萬萬沒想到玉妃會來求情。
皇後最終設法放過了鬼醫元貞，其一是她樂於看見少一人同她爭寵，其二便是日後皇上總會有龍體欠佳之時。
鬼醫元貞對自己倒是無所謂，最終是活了下來。但他心中愧對那位小產的娘娘，倘若沒有他，那位娘娘是否能夠保住性命。
這到底，也是一條人命。
皇宮之中風波四起，他實在是對此事生了厭。事情平息之後他便離開了皇宮，任皇上如何挽留都沒有用。皇上自治自己糊塗錯怪了鬼醫元貞，也就不再為難他，並說他日後若是想回來，隨時可以進宮。
但鬼醫元貞暗暗下定了決心，今生今世永不進宮。他不想再看到悲劇重演。
慕容錦聽聞也是一陣唏噓，鬼醫元貞的才華太過奪目，總會召開許多妒忌之人。但那些事情終究過去了那麽久，有些事情也就該放下了。
“那位娘娘盛寵太過，並不會怨你。”他開口勸說，“難道鬼醫前輩眼下更重要的不是去挽救更多的生命嗎？我以為鬼醫前輩是個人物，沒想到是懦弱之人。”
“你說我是懦弱之人？”鬼醫元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假如不是懦弱之人，你怎麽會一直沉浸在當年的事情之中不肯忘懷。”慕容錦點頭，“假如你醫治了更多之人，彌補了當年無心的過失豈不是更好？”
鬼醫元貞陷入了沉默，當年之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結，甚少再被人提起。
慕容錦知曉鬼醫元貞表麵不好說話，實則內心還是有所仁慈。能因為一無心之過而愧疚如此之久，足以見鬼醫元貞的良知:“如今我那身中劇毒的朋友就躺在皇宮之中等著鬼醫前輩去救治，難道鬼醫前輩就要因為所為的誓言而放棄她。假如是這樣，那才真是白白斷送了一條人命。”
“當初你沒得選，可是現在你能自己做決定。”玉妃見鬼醫元貞神色鬆動，她也想讓鬼醫元貞早日解開心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應當去救更多的人，而不是沉浸在一時悲痛無法自拔。”
鬼醫元貞思考了良久，最終還是放不下許顏這條人命，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