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小時光（一）
車窗外道路兩旁路燈的光一跳一跳的映在玻璃上，像是一部壞掉的電影拷貝，照的車內忽明忽暗。兜頭淋下的昏黃之外，景物黑沉沉的，飛閃而過的樹叢和路標，如幻覺中的一陣陣飄逝的輕煙。
車窗半開，風從咧開的縫隙中瘋狂的鑽進車內，刮在臉上，有著不經意的刺痛感。
“把窗戶關上，是仗著自己還沒有感冒嗎？”
一月份的城總是特別的寒，強冷空氣在這段時間異常肆虐，尤其是一天中現在的光景，夜幕初上，不過五六點鍾，白天的餘熱就已散盡，驟然交替，溫度下降的厲害。
問了一句沒得到回應，轉過頭，副駕座上的女人隻是看著外麵，沒有出聲。見她愣神發呆，沈景牧悄悄挨近了身子，猛地用手指彈了她腦門一下，疼的她“嘶”地叫出了聲，才抬頭一臉茫然的看著他，不明所以。
歎了口起，眸微闔，眼底墨色流動，眼角有極淺的笑紋。
“怎麽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誰惹著你了？”語氣狀似無奈的乖寵，卻又像挾著零星戲謔。
這一聲話了，懨懨茄子似的某人終於從位子上直了身，坐起來。
“一下午腳不停的在商場裏麵瞎轉悠，你以為誰還能神氣得起來？”
說到這兒，殷芮瑩就壓不住火。
這廝下午不容一句分說的就把她拉到商場，說是他身上的那件襯衣徹底被糟蹋了，非得讓賠一件給他。
要說，這件事上，她殷芮瑩也沒想著賴賬，可是還真是有人毫不客氣，甩了膀子，直直就往專櫃走。
心疼自己卡上的錢是一方麵，更可惡的是，這男人一挑一選，愣是耽誤了好幾個小時下去。
從沒有想過，哪個男人會對買東西如此熱衷。建立在二十幾年人生經驗的一貫認知上，在店裏一件一件脫的不厭其煩試的不亦樂乎的一直都是女裝店的專屬景致雀躍的女人，手指梳理著換衣服時垂落的發絲，歪頭征詢著試衣間外坐等的俊逸麵容。男人閑然瞟過一眼點頭稱好，女人嘴角一撇，自覺不甚合意，搖手一帶，拿過另一件走開。於是乎，在試衣間與鏡麵的那幾十公分的距離上搖頭點頭的戲碼持續上演。
可到了他們倆這，翻然倒了個個兒。他一家店一家店吊著趣味的試過去，她眼不抬腳不停的怏怏跟上前。
“你一個大男人買件衣服就花了一下午，說出去你好意思？”想想自己被他折騰的連杯水都沒喝上，殷芮瑩忍不住瞪目埋怨。
“平時不這麽麻煩，都是直接定做送到家裏去的，今天是第一次逛街。”摩挲著身上的這件黑棕條紋襯衫，再想到身邊的人一下午嘟囔著臉，鬱鬱滯氣的表情，唇角不自覺扯開了笑意。
“雖然穿起來馬馬虎虎，可是逛街，感覺還不錯！嗯，過兩天可以再到女裝店去，給你也添置添置，或者”
“不會有下次的。”抬手驟然打斷他說的自說自話，殷芮瑩轉過頭決定不再搭理。事先要知道他還有這癖好，自己還不如直接折了現金給他完事兒。
知道她今天著實跟在自己身後忙活了好半天，所以，看著別過臉閉目的人，沈景牧也沒再擾她。
兩人購物的話題剛剛靜默下來的當口，突然“咕嚕”一聲，車內悠然接著又唱了出空城計。
殷芮瑩臉一紅，藏不及的羞怯赧然。雙手橫在腹下，緊緊按著，微睜了眼睛，餘光睨了一眼目不斜視專注開車的某人，心裏一邊自我安慰著他沒聽到自己的肚子在作亂，一邊左右挪了挪身子，衣料與坐下的皮質摩擦，窸窣作響，妄圖以此聲後補蓋了那一聲不和諧。
半晌，好似剛剛的真的隻是幻覺一般，誰都沒有言語。
車內昏暗的燈光散散打下來，男人的半張臉蔭在影下，讓人看不真切，可是，分明，那黑漆的瞳眸中粼粼閃著點點化不開的淺笑，隨著車內的這份靜楚愈見深濃。
打轉車頭進了一處高級小區，大片大片的綠化帶隔開一幢幢高聳的住宅。車窗外，燈影幢幢，寬闊蜿蜒的道路兩邊，灌木叢叢，針枝窈窕，雖然天色黑漆隱匿對周圍看的不是很清楚，可是單論位置而言，這裏坐落在城的繁華中心，低價就高的嚇人。
殷芮瑩看著沈景牧把車駛進地下停車場，急急的開口問道：
“你這是去哪？”
“我家！”某人答得不假思索。
“你家？你回家我怎麽辦？”
“你說呢？”嘴角扯出輕佻，一臉慵懶悠然的回問她。
那聲音低魅的絲絲繞至殷芮瑩的耳蝸，促然弄得心下生了慌亂。
“你要幹什麽？”警惕意味十足。
仿佛是她擺出的樣子遂了他的意，男人開口，喑啞低沉。
“放心，吃不了你。就算你等不及，今天晚上就想著被我吃掉，也要先把你自己喂飽了再說。要不然那麽重要的時刻餓暈過去，或者肚子不合時宜的再咕咕作響，你讓我怎忍心下筷，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說完，嘴角的輕佻漸退，換上的笑意清明無害。
自動過濾掉這人話中曖昧的調侃，轉過話題。
“你是要回家煮？”這話說的有些不確定，怎麽看他都不像是能進得廚房亦能出得廳堂的男人。
“怎麽，你這是什麽眼神？”女人眼中的不盡懷疑似乎很不可理喻般。
“不過，我們得先去附近的超市買些食材回來，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我這個大廚今天放權。”說著，已然解開身前的安全帶推開車門率先邁了出去。
殷芮瑩這邊解了安全帶，磨蹭著不肯下車。
“不如，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踏入一個年輕男人的家，還是在這樣的大晚上，怎麽想怎麽不妥。
“喲，還憐香惜玉起來了啊？”沈景牧轉過頭，看著直立著背脊坐在車裏的人，臉上笑容開的燦爛，黑溺曜石般的明眸仿若帶著一股邪氣，生生要把人吸附進去。
“要不，你陪我休息休息？”笑容促狹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