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孫老頭的救贖
雖然明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但是，在聽到紅姐親口說她要離開的時候，我心中還是不免一陣難過加不舍。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看向紅姐，這種情況下，這挽留的話我是萬萬說不出口的，隻是輕輕點了點頭說：“紅姐，一路走好！”
和紅姐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或許是因為我在這個世上已沒有了血肉親人的緣故，對於每一個關心和幫助過我的人，我都是萬分珍惜，紅姐能順利往生固然是好事，但是，在這高興之中，我卻依然止不住的一陣難過，才說了一句話就再也開不了口了。
紅姐輕輕的摸著我的頭，像個大姐姐一樣，身形緩緩變淡，如同一個緩緩化入水中的鮮花似的，我的視線慢慢模糊，但是，臉上卻依然帶著笑，我希望紅姐能開開心心的走好，不要因為我的情緒而有所牽掛。
“好了，別婆婆媽媽的了，人死之後走上這條路是好事，你這樣也不嫌丟人”，張勇輕歎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側臉一看，卻發現他也眼睛紅紅的，於是嘿嘿一笑，不再言語。
“也不知道老家夥那邊怎麽樣了，我們去看看吧”，我感覺著時候也差不多了，於是看了張勇一眼，將話題給岔開了，必竟不管怎麽說，當著張勇哭鼻子終究不是件光彩的事。
張勇點了點頭，推開病房門看去，卻見孫老頭已然坐了起來，伸出枯瘦的手掌撫摸著紅裙小鬼那並不真實存在的頭，臉上寫滿了慈愛，老淚不住的順著布滿褶皺的臉龐落下。
我突然有種感覺，此時的孫老頭，才算得上是一個正常的老人吧！
當看到我們進去的時候，紅裙小鬼突然臉色一變，瞬間化為惡鬼形態，對著我們張牙舞爪，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我搖頭一陣苦笑，心想著都什麽時候了，這小鬼怎麽還這麽強的敵意呢？
“月月不要怕，他們不是來害我的”，孫老頭雖然沒了修為，但是見識還在，一看紅裙小鬼這樣非凡沒有絲毫意外，反而聲音大了幾分柔聲說道。
聽到孫老頭這話，紅裙小鬼這才緩緩恢複了原樣，不過，看向我的眼神依然萬分的不友好，冷冷的問：“紅姐姐呢？”
我看了她一眼，心想著這小家夥也是命苦之人，淡淡一笑道：“你紅姐姐往生去了，她一定會落個好人家的。”
紅裙小鬼皺了皺鼻子將臉轉到一邊，但是我分明看到這小鬼在偷偷的笑。
“好吧，你們想問什麽我都說，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們還沒開口老家夥就率先說了起來，雖然依然是副冷冰冰的樣子，不過，他渾濁的雙眼之中目光卻是少了許多戒備，反而呈現出一股麵對命運的坦然。
我聽了眉頭一皺，心想這老家夥真是個事兒逼，都這般模樣了還想著講條件，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
不過，雖然我非常不滿，但是，麵對一個垂暮的老人我卻實在難以拒絕，於是冷哼了一聲道：“你說，卻不知我做不做得到。”
老家夥絲毫不在意我這態度，側臉慈愛的看了紅裙小鬼一眼說：“老夫一生鑽研鬼術，自問造詣頗多，卻未曾想自己最疼愛的孫女會遭此橫禍，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說到這裏，老家夥重重的歎了口氣。
我眉頭一挑，心想著你終於醒悟了，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了。
“我眼前情況自身都難保，也算是罪有應得”，老家夥眼臉低垂，顯得十分蕭瑟，搖了搖頭突然抬起來看著我，目光陡然變得淩冽，嘿嘿一笑道：“我希望你們能幫我找到將我孫女弄成這樣的凶手，讓他也嚐嚐老夫這種滋味，如何？”
我深吸了口冷氣，看著老家夥此時眼神，總感覺有些熟悉，略一回想這才反應過來，在抓到老家夥之前我不也是如此麽？
至少，在報仇這一點上，我是可以理解老家夥的。
“老頭兒你就放心好了，就算那家夥不被我們遇上，我想他的結果必定不會好到哪去”，張勇這時插話過來，似笑非笑的道。
“不，我要你們肯定的答複，不然的話，就算是被萬魂所噬，我也不會說半個字的”，老家夥突然臉色一正，幾呼咆哮出來。
“你。。。”，張勇身形一顫，指著老家夥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我按了按張勇，直視著老家夥道：“我答應你！”
老家夥聽了我的話後也是神情一滯，一絲怪異笑容浮上臉龐，點了點頭道：“小子，你要說到做到。”
“我問你，除了因為我弄死你弟弟之外，你對付的原因還有哪些？”我點了點頭，直接開口問道，這也是一直以來縈繞在我心頭的難題之一。
孫老頭淡淡一笑，看了一旁正不住抽鼻子的紅裙小鬼一眼，輕聲道：“在此之前，你們介不介意聽老夫講個故事？”
“講故事？”我聽後一愣，心想這老家夥又鬧的哪一出啊，不過，我心想著到了這個時候老家夥也翻不起什麽浪來了，於是點了點頭冷冷的道：“你說吧，我聽著呢。”
“好久沒這麽安心聊天了”，一聽這話老家夥臉上皺紋頓時一鬆，舒展了不少，看上去特別的開心似的，竟然悠悠靠在床背上，臉上露出了異樣的神彩。
此時的他看上去哪裏還像是個草菅人命的殺人惡魔，完全是個緬懷往事的老頭而已。
孫老頭一家，原本住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裏，雖然自小窮困，父母都死得早，留下兩兄弟相依為命，但是，好在兩兄弟齊心，將家裏的事打點得井井有條不說，依著多年的積累甚至還給身為哥哥的他結了婚，有了個完整的小家庭，日子本來確實和和美美。
不過，因為弟弟性格比較怪異的原因，一直未能結婚，所以，哪怕是婚後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哥哥也是對弟弟一直不離不棄，百般照顧，轉眼間女兒也大了，也嫁了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流淌。
但是，直到有一天村裏來了一群山匪，一夜之間將村裏殺了個精光，孫老頭兩兄弟因為帶著小孫女外出遊玩的緣故才得以幸免，等到回村一看，頓時傻了眼了，原本熱熱鬧鬧的村莊已然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兩兄弟呼天搶地瘋了似的找尋失蹤的親人，這才發現包括女兒女婿、妻子等全都慘遭橫死，悲憤難當的兩兄弟隻好強忍傷悲，將親人和村裏人一一安葬，精神瀕臨崩潰。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衣著古怪的人來到了村裏並且找到了生還的兩兄弟和他們的小孫女，問他們：“想報仇嗎？”
兩兄弟哪裏還有半點猶豫，咬牙切齒的點頭說想報仇。
於是那人便給了兩人各一本書說：“此一屍一魂，你兩好生修煉，不出數月便可得到報仇的本錢。”
兩兄弟一聽頓時紅了眼了，二話不說便開始沒日沒夜的修煉起來，哥哥修的魂道，弟弟修的屍道，加上被屠村之後的村莊鬼氣極重，屍體橫陳的緣故，兩人修煉速度極快，僅僅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兩人便覺得自己已有了報仇的本錢，於是準備前往山匪巢穴報仇。
可惜的是，兩人因為勤學苦煉對小孫女的照顧有了疏漏，竟然不小心將小孫女給弄丟了。
不過，被仇恨燒紅了眼的兩人並沒太過在意，不但沒去找尋，反而徑直殺進了匪穴，不到一天功夫就將山匪殺了個遍。
本來，大仇得報，兩人應該本本份份過日子的，但是，因為兩人修煉功法的原因，竟然性格大變，迷失了本性，同時也對力量的渴望變得越發的癡迷起來，不但沒有及時收手，反而越發的張狂起來，進而一發不可收拾，變成了人見人怕的惡魔一般的存在。
聽到這裏，我孑然一歎，說實在，在最無助的時候，我又何嚐不是像兩人一樣，對力量的渴求達到了一個無以複加的地步。
與此同時，我也是冷汗直冒，心想著好在當時有了遊風行出手，不然的話，我是不是也會變成像孫老頭這樣的人呢？
於是我問孫老頭：“你後悔嗎？”
孫老頭聽了搖頭一笑，顯得非常苦楚，輕聲道：“現在我行將就木，還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麽？”
雖然他沒給我答案，但是，答案已經非常明顯了。
隻見孫老頭又接著道：“對付你本非我本意，我弟弟對付你也不是他的意思。”
“什麽？”聽到這裏我頓時一驚，我記得當時身為弟弟的孫老頭對付我的原因一方麵是因為我壞了王建國的好事，另一方麵在我看來也可能是因為他自身性格的原因，而現在突然聽到孫老頭這麽一說，我頓時不太明白了，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故事不成？
“我們都是受同一個人指使的”，孫老頭看著我驚訝的表情淡淡一笑，擺了擺手說：“我知道你很吃驚，其實，我也不懂，那指使我們的人和你沒有任何交集，為什麽要針對你呢？”
一聽這話，我更是心沉到了穀底，沒有任何交集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這人我根本不認識呢？
於是我問孫老頭：“這人是誰，叫什麽名字？”
孫老頭無奈一笑說：“我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甚至，我都不知道他長什麽樣。”
“不可能”，我幾乎咆哮著喊道，因為，我實在不願意再憑白無故的多出一個敵人來。
“他的修為極高，每次出現都是以密法傳音，我根本不知道他的相貌，我甚至連他人在不在這裏都不清楚”，孫老頭平靜的說著，語氣之中透出股極為強烈的無奈。
“那你們之前抽取那些年輕女孩生魂是誰指使的？”張勇插話問道。
張勇此言一出我這才想起，這指使孫老頭和遊風行的人也是實力極強，而且，搞清楚這事也是迫在眉睫，不然的話，我們完全沒個目標啊。
這話一出口孫老頭頓時閉起了嘴，臉上露出忌憚神色，有些猶豫的樣子，我看了更是一驚，心想著孫老頭說之前那人的時候都沒這種顧忌，難道，這一件事的幕後主謀更加恐怖嗎？
我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人”，過了好半天，孫老頭打破了沉默輕聲道。
“什麽意思？”我本能的問了一句，對於眼前的孫老頭，我絲毫沒有懷疑他話的真假，或許這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個人”，孫老頭又摸頭不著腦的補充了一句，更是讓我心中疑雲叢生。
“他身上的鬼氣比我重上百倍，雖然有真實的肉身，但是，我的鬼術與他相比，完全隻是小兒科”，孫老頭無奈一笑，讓我心中驚駭到了極點，孫老頭一生鑽研鬼術已是非常恐怖了，怎麽還有比他更為恐怖並且能讓他說出這種話來的人？
張勇的臉色也非常的凝重，一直低頭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還有什麽想知道的，老夫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孫老頭像是輕鬆了一大截，對一旁靜靜漂浮在半空的紅裙小鬼招了招手，臉上浮現出柔和笑意。
看著孫老頭這樣，我感覺心中那股擇人而噬的恨意慢慢消退，隻是，孫老頭口中那強大得幾乎讓我隻能仰視的敵卻是讓我心情久久難以平息。
“爺爺”，紅裙小鬼寵溺的叫了一身，伸出稚嫩的雙手抱住了孫老頭的脖子。
一時之間我感覺再沒什麽可問的了，於是看了張勇一眼，卻見他也輕輕的搖了搖頭，臉上泛起一陣苦笑。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感覺壓力山大，悠悠站了起來。
一陣涼風襲來，刮得窗簾獵獵作響，我不由得長歎一聲，心想生活如此美好，為什麽我就偏偏不得安寧呢？
但就在這時，一陣古怪波動襲來，讓我大吃一驚。
這種波動，我太熟悉不過了，正是我無數次請魂拘魂時的那種。
隻是，此時可是白天啊，什麽人有這種手段，居然可以大白天的拘魂？
而與此同時，孫老頭也是一聲怪叫，奮不顧身的將紅裙小鬼一推道：“快，快回去！”
隻不過，孫老頭話音剛落，身體便隨之一頓，軟軟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