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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念念心隨歸雁遠

  “還是沒來麽?.……”


  “回稟太後娘娘,奴才已經三番四次著人去請長樂王進宮了,可他……”李格含糊其辭的回答不是因為他沒有用心去請赫連祉,長樂王府上的家奴一個個比猴子都精,凡是宮中來的人他們一概都是口徑一致,隻說他家王爺不在府上。


  多問一句就回答說不知道,一看就是有人交代好了的。這幾年如一日的“不在府中”令李格都覺得自己有些厚顏無恥,旁人若是得他親自前去傳令不知該有多歡喜呢,偏偏對方是赫連祉。這一次,李格饒是先回避在了外頭藏著,可派去的人還是說長樂王不在府中,剛準備離去卻在半道上遇見了長樂王駕馬而歸。


  特意來的還不如巧遇上的好,李格本想上去行禮趁機說說來意,可沒想到熱臉還是貼上了冷板凳。


  “不在宮內住著的親王本就不止我一個,既說是太後邀我入宮共享禦宴,豈能隻叫我一人前去,而不管其他親王,如此厚此薄彼之為我萬萬做不得。至於公公回去如何同太後回話,那你就自己思量著辦吧。”


  還以為裝作遇上比特意前來侯著的總還強些,這會子看來客氣些倒是有了也不過是赫連祉多說了幾句陰陽怪氣的話罷了,人呢?卻還是不肯來!


  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說的就是這件了。


  “說話說一半留一半,你當哀家願意跟你在這兒耗時間猜謎麽?”


  “奴才惶恐,已經照太後的旨意去辦了。長樂王處今年怕是照舊的……”


  “照舊,可不是麽他這四年那一次是來哀家這裏過的,今年又怎麽能奢望他變通一番。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爲稱,哀家這個自稱也是稱了有些年頭,恐怕真要如前人所言成為一個自哀自憐獨居深宮而無人問津的老太婆了。”


  司徒太後苦笑著長歎了一聲,都說人上了年紀銀絲也就會與日俱增,如何都遮蓋不住,到後來白的反倒成了發絲中的普遍,而黑發卻已再難尋見。可司徒太後也不過近五十,且每日各種參湯滋養著,可謂是想老都難。


  沒有白頭搔更短的苦惱,不代表她不會焦慮。


  明日是赫連祁的忌日,也是她一年中最不願過的一日,還是皇帝厚德載物知道太後心結所在似的,自打四年前開始就偷偷下令已不許宮中人以各種方法祭奠赫連祁,唯獨太後這裏他管不了。


  這樣也好,外頭的人祭奠一番也不是因著思念故人,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有沒有都是可行的。隻在每年這日到來時,司徒太後的宮中就要掛上白帆布,紮白紙燈籠,上頭明明白白寫著,赫連祁的身份生卒年月,悄無聲息的與皇帝進行對抗。


  赫連祉卻從未來過,哪怕她刻意在忌日前一天去請,他也會給麵子。他還是怨恨司徒太後的,怨恨她當年沒有言語一聲就加入了仇人的戰壕,反倒成了赫連禮最後登基的關鍵工具。


  “他總是怨我的,隻怕如今依然未變。哀家不曾對那孩子解釋,他也就順理成章的想著哀家的唯利是圖果然所言非虛,竟是連母子親情都可以全恩不顧了……”


  李格見她如此惆悵,忍不住規勸。


  “要不太後費神給長樂王寫封親筆密詔,奴才快馬加鞭定能在日落前送到王爺府上!”


  “罷了,長樂王當初若是成了皇帝,哀家也隻能被封個聖母皇太後。他即非哀家所出,哀家又豈能強令他行孝義之禮。”


  “太後此言甚矣,奴才雖知長樂王非您所出,可也是看著太後從剛斷氣的沈太妃處將他接回來的又十幾年如一日的悉心照料,不怕太後責罰奴才也要說句公道話。僅憑血緣論及親疏遠近實有不妥,當年太子與長樂王都在宮中時,太後也不曾偏袒太子分毫,您對王爺的疼愛那是宮中路人皆知的事。倘若非要說舊事,當時那種情勢下若不是太後犧牲了名聲退讓了一步的話,隻怕大家都會沒命,哪裏還有什麽機會互相埋怨呢!


  相當皇上的人,自然是不擇手段都要坐上那位置的,太後的舉動則是加速了他一步登天的進程,去也不是元凶。或早或晚他都要得了這天下,也會取了眾人的性命,太後高、瞻遠矚實在是犧牲頗多,王爺他枉讀了那麽多書,怎麽如今倒成了看不明白您一番苦心的糊塗人。”


  沉默半晌司徒太後已不再板著臉,因為李格苦大仇深似的嘴臉看著頗有趣令她麵色漸緩和過來。


  人生不如意才是常理所得,司徒太後何嚐不想回到從前去,彌補來不及做的和做錯了的諸事,可是她總是主動的認命。


  她能力挽狂瀾救下自己的養子並做上了與當朝皇帝毫無瓜葛的皇太後,也能殺伐決斷的將目地一一達成。可她卻是信命的人,且知人生在世無可奈何何其多,皇宮裏就如埋著為數不多寶藏的迷宮,先來的勇者得到的獎賞自然更多,可將寶藏挨個取完之後守著這些成果時,她才驚覺到自己守著的不過是個好看的空殼子,於這渾濁江水翻湧了這一遭後,所剩下的也不過是幾個最需要司徒太後保護的遺珠,除此以外什麽也不剩了。


  曾幾何時萌生過要放棄的念頭,隻在想起這裏有很多人需要她時才不敢繼續。慘劇發生一次就夠了,太後當時假如有哪怕多於一刻的猶豫,今日就不會是現在這副光景,當所有人都期盼著一個女人成為如傘般的存在時,她亦需要自己狠心強大起來。無論赫連祉還是赫連祁,這兩個孩子看似雖然有著南轅北轍的性子,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來,實則都是一樣良善執著之輩,兩人都太幹淨簡直容不得一點來自外界汙垢的侵襲,脆弱到仿佛一碰就碎似的,作為母親的司徒太後也隻有將髒的東西都處理好了,才能保全他們,免他們經受諸多苦難。


  赫連祁的事已是自己失責,倘若那時再救不了赫連祉,她還有什麽顏麵做這聖母皇太後。連自家門內的娘親都做不好,還要做天下蒼生之母,莫不是成了笑話。


  “李格你不是說曾見到長樂王同秦徇的千金來往密切麽?是他家三個女兒中的哪一個,你可看清了容貌?”


  “回太後的話,是……是三位千金中的長女,去年曾出席過一次宮宴,隻是那次太後不在宮中,所以先前並不曾見過她。”


  秦徇家的長女?莫不是那個叫秦聽韻的!


  許久過後,太後再不過問李格半句。要交待的都交代完之後,她也就閉口不談這些事了,她信赫連祁未死,可這忌日仍是每年都要過。她時刻記著赫連祁的西巡之劫,想著他要是還活著不知經受了多少折磨,並為此垂淚不休。可旁人不似她這樣有母子連心這層關聯,固要年年歲歲用忌日喚醒他們的記憶,叫他們不許忘了這位真正的九龍天子。


  要是密探傳來的消息屬實,他們母子相見之日也就不遠了。


  ……


  “齊……二”


  空氣中,此刻回應秦聽韻的隻有自己整齊的呼吸聲,睜眼看著滿手的汗水,才發現窗外已經豔陽高照了。


  留在綢莊已是第三日了,環薑不能每日都來,她來了日子好像就過的快些,不那麽難熬了。


  聽說丞相府的人為了找秦聽韻下落已經亂成一鍋粥,連安慰婚期被耽擱的秦靈音這麽簡單的事都無人去做。


  想也該想到了,比起突然消失的和還在眼前的,人們自然會先忙不迭失去尋那消失了的,以為找回來就能將一切解決。大概是之前在家中日子過的壓抑極了,此時的秦聽韻聞說了此景後,更不著急回去。打算多留在綢莊好讓一大幫平時都不用正眼看她的,現下為她的行蹤著急上火,隻是想想也都覺得痛快淋漓。


  不過此事之所以能引起各方關注,並非是因為他們真心在意著秦聽韻的生死,比起秦聽韻來說他們更在意的不過是加之於姓名之前的前綴,比如丞相之女比如嫡出千金,至於其他的他們大概根本不放在心上吧。


  怕被被丞相黨羽在朝廷上為難,所以才為了保命似的前仆後繼朝著不相幹的府邸裏鑽,也真是難為了那一群習慣對人呼來喝去的大臣。別的她倒是不在意,隻是聽說秦老夫人擔驚受怕的整個人不過幾日就似大病了一場般憔悴,丞相則幹脆告假在府中生怕錯過了任何找尋秦聽韻下落的消息。


  聽環薑提到這些時,秦聽韻心內十分過意不去,一開始總覺得自己借用秦聽韻的身體重生,將這個借字看的格外重要,缺又不想何時能還,心安理得的受著那些本該屬於身體主人的好,竟也不曾回饋過他們分毫,怎麽能不覺得愧疚。


  想想,也真是難為他們這些長輩了,這麽大的歲數還需替後生擔驚受怕。


  “去替我請你們莊主過來一趟吧”


  “是,姑娘可有要代為傳達的話,奴婢好帶過去.……”


  “隻叫他來便是,說個由頭的話……就說我突然想聽故事了” 丫鬟疑惑的看了看秦聽韻,終究還是去了,畢竟主人之間是什麽關係他們一概不知,最多隻知道一點,也是至關重要一點,莊主對這位姑娘與對旁人大不相同。


  然,秦聽韻心下卻是忐忑不安的,可要是他這“故事”再不聽他說完,隻怕替秦聽韻擔驚受怕的人數隻會遞增卻不會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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