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欠救藥
恍恍惚惚回到自己閨房中,也不打算用晚膳就這麽倒頭歇在床上,心中不能平靜沒辦法很快閉眼入睡,卻也沒有什麽多餘的力氣起身坐著。
“從前總是見著小姐粘著王爺,不思茶飯之時,也必定是要請了王爺過來勸了才肯進膳的,再大的脾氣隻要見了王爺就馬上能安定下來;隻是現如今的倒像變了一個人,回來也不肯說什麽悶頭就睡。哎呀,該不是出了什麽事吧,要不要先去告訴平夫人一聲。”
“這……恐怕不妥吧,你沒見著小姐見了夫人就如老鼠見了貓,臉上哪裏還有什麽高興的樣子,隻有怕。我們這麽做隻怕會讓小姐的處境更雪上加霜……”
也不知是她們二人說話動靜太大,還是秦靈音此刻聽得細微些的緣故,外頭兩個丫鬟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聲,一句不落的都傳入了秦靈音耳朵裏。
她也不再願意起身去看,去教訓她們一頓,很多事你知道做了無用,便不會在去做,可是要是能事事做到知難而退,那麽秦靈音就不必如此失落了。
想著想著眼皮越來越沉,終於慢慢睡去,
“長姐,長姐?我來啦,你快醒一醒!”
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童聲傳入秦靈音耳中。
“長姐,都到這會兒了你還睡著,不知羞哦,我都比起起的早,娘親還老誇你勤奮呢,真不公平。”
是誰在叫喚,那聲音不該是在叫她吧,因她從未做過別人的長姐。可是為何那幾聲聽來如此熟悉,好似自己分明認得隻不過一時忘卻而已。
不知何時已經張開的雙眼裏印出了一張粉嘟嘟女童的臉蛋,她卻不是一個人站著的,在她麵前好似還有個什麽人背對著秦靈音而坐,看背影比那女童大不了多少歲。
“音兒,你怎麽來了?你娘親不是說過不讓你來這裏的麽?”稍大的女孩用帶著哭腔的語調回了一句,並慢慢坐直了身子。
“娘親總是不許我做這個不許我做那個的,可我也不笨呐,她不讓我來我就偷偷來,不被她發現不就沒事了,說起來長姐都已經好幾日都沒來看我了,我也不愛同那些小的玩,實在無趣,就隻好過來找你。”
看她一臉委屈的樣子,那女孩忙上前哄她幾句,“不是我不願意來……實在是……”女孩支支吾吾剛淡下去的哭腔又立刻回複了過來。
小些的女童不管那麽多,一溜煙爬上了女孩的床鋪,直到女孩重新忍住了哭泣,她才重新從被褥裏鑽出來,將頭靠在女孩膝上。
這時,秦靈音方能很清楚地看見女童的長相,她烏黑的頭發被挽起一半分成左右兩個圓圓的精致發髻,餘下的頭發都細碎的散落在肩處,麵龐稚嫩於眉間不知被朱砂還是什麽的描了個紅點,看著俏皮可愛許多,眼睛裏也像有星光灑落,看一眼便覺光芒四射。
“長姐,他們說你的娘親死了。”
她仍舊是趴在年長女孩的膝蓋上的,稚嫩的語氣裏盡是疑問卻不曾有絲毫的傷人之意。
“你聽誰說的?”
“我娘親,還有……還有老祖母她們說的,我見到娘親還有許多人都在一間屋子裏站著,還有些和尚在念經文,有張很高的桌子上擺了許多好吃的。我見了便伸手同娘親去討,她卻打了我的手心,說什麽不幹淨、晦氣,結果你猜測怎麽樣?祖母過來將她罵了一頓,可是我聽到祖母說什麽你長姐的親娘死了,還有忌日,大不敬之罪,我一句都沒聽懂。
是祖母告訴我,說長姐的親娘死了很久,今日是她的忌日,長姐,什麽是死了?”
“我娘親她……不是死了,而是去遠行了。”
“去哪兒?”她搖著腦袋好奇的看著麵前的女孩。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從未見過她,隻在爹爹書房的畫像中瞥見過她的模樣,爹爹說像我娘親那樣的好人不會死,隻是去了更美的地方,他說娘親是做完了該做的事,就回到了她原本住的地方。”
“竟有這麽個地方?我也能去見見長姐的娘親麽?”
秦靈音聽到這麽幼稚的對話,不自覺的笑了一聲驚覺自己在窺探別人的位置上,不能被發現,所以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奇怪的是麵前的那對姐妹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周圍的動靜。
“爹爹說我娘親現在住在天上,同你我一樣要學習些東西,學會了就能回來。因為那裏太遠,一般人去不了,娘親會時常想我所以隻在夜裏偷偷變成星星在我頭頂的天空中眨著眼看著我,看我好不好,可曾聽爹爹和祖母的話,看我有否長高了些。爹爹說,娘親對於我做的事都是一清二楚,我要做錯了事會害的她忘記所學的東西,害她延遲歸期了。”
這樣荒唐的話沒想到那個小女孩卻聽得津津有味的,深信不疑的看著她姐姐。秦靈音心中有些感慨,心底的傷疤像被羽毛輕輕撥撩了下,有些疼還有些癢,卻又撓不到心間。
之後,當女童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向秦靈音這兒的時候,那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起來,簡直讓秦靈音心神不寧,好像秦靈音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似的。
忽然,心中那處傷口被某種利器拉扯般,開始細心裂肺的疼痛起來,一股腦的記憶也全都湧向她去,不願記得的,已經忘卻的,統統在這一刻帶著殘破的身體鑽回到秦靈音腦海中,喂餘一點力氣去感受漸漸稀薄的空氣,感受這瀕死般的折磨。
“大姐姐,你別愣在那裏啊,音兒現在離天很近啊近的都能摸到它了,你也快些上來呀!”又一聲稚嫩的童音傳入耳中,音兒?那不就是她麽?可她怎麽不記得自己同秦聽韻原來也有這樣和睦的光景,這是她在做夢吧。
秦靈音以為要再次睜眼必定會費許多氣力,不料輕易一動就睜開了雙眼,再看周圍已經被無邊的夜色鑲嵌了起來。
她有些目瞪口呆,隻因自己從未見到過天空可以離自己那麽近的樣子,近的真的就如她說的,觸手可及。
這是她的夢,所以才會明確知道她此刻心內最想看到的是什麽景色,這裏可以沒有時辰不分白晝四季,隻要閉眼一想,再次睜眼時就什麽都有了,令她目瞪口呆的是,秦靈音早就忘記了自己幼年時候曾有多癡迷於看漫天星辰。
喜歡的就是會一直喜歡著,哪怕有日、你自己都想不起來了,以為忘了時,再見到同樣的場景你卻還是可以回到那時的情景,重新感受到喜歡這份情緒帶來的觸動。
“秦二小姐,本王得罪了!”不容秦靈音多一刻的考慮,忽然有雙手伸向她已順利將秦靈音抱起,嚇得她還未看清是誰就立刻閉上眼睛摟緊了那人。
夢裏的時間似乎是靜止的,秦靈音可以在靜謐的空氣中才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隻當她沉醉於夢境中難得的寧靜氛圍時,卻在睜開雙眼的時看清了抱她那人的臉。
月光下那張份外俊美的充滿英氣的年輕的臉,好看的讓秦靈音有些哭笑不得。夢境裏的時間在這一刻又開始慢慢移動流逝起來,雖然這樣緩慢的移動還是足夠她好好看看眼前人的臉,但時間縱使本就為虛幻之物,再慢,也會有流到終點那一刻。
好比海麵上風平浪靜時在上麵行駛的船隻一般,雖然表麵看上去它不曾怎麽劃過,也沒有留下痕跡,可是你也會知道它終將有靠岸的那一日,你等不到,看不清,卻不能說沒有到達過,也無法說明它走過。
若這個夢是她自己做的,那她真該好好想想平夫人說的到底對不對這件事了,它恨之入骨的人皆出現在能夢裏,不論是背對著她的幼年秦聽韻也好,還是現在正抱著它緩緩飛升的赫連禎就。
他們兩個,一個是有時清醒有時瘋癲奪走她全部的秦聽韻,另一個就是連扶跌到的她起身都吝惜去做的赫連禎,這真是巨大的諷刺!讓他們這兩個人,一個給自己說故事,另一個卻要抱著自己,原來夢總是與現實相反當真是對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秦靈音都漸漸習慣了這樣搖搖欲墜卻又始終不會掉下去的狀態時,她便穩穩落地了。
“大姐姐,我長姐說她娘親在天上,她此刻在哪裏?音兒怎麽找不到了呢?”
那張熟悉的臉居然就是另一個自己,小小的秦靈音用那張稚氣未脫的眼巴巴的看著她,希望從她這裏得出什麽答案似的一臉期待。
白日裏赫連禎說的話,她也一同回憶了一遍,赫連禎說她好似個沒有靈魂的瓷娃娃,一顰一笑皆不是出於真心,他卻不知道,秦靈音同他同世上所有人都一樣,也曾有過年少無知單純無邪的時候,大概他並不願意深入了解秦靈音什麽,正如秦靈音也從不知道他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一樣,驚歎的是,這些卻也沒能成為阻礙秦靈音心動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