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見此良人
永安王府內
所謂來的太不是時候應該是秦靈音這一日最該記住的道理了,她在秦聽韻麵前受氣不說還要穿上那麽一件難看的破布做成的衣裳一想到這些氣就不打一處來,在相府也沒有什麽好事,想著倒不如前去永安王府看看赫連禎好了。
於是立刻命了下人打點前去準備馬車,去王府之前草率不得,她想了想重新換上了一件鮮豔粉嫩的雲錦鑲裙子,這件衣裙還是赫連禎說好看秦靈音才記住的,叫來梳頭的丫鬟自己將烏黑的秀發綰成淩雲髻,頭上別一隻玉碟簪臉上卻不過多著墨,隻隨意撲染幾筆眉頭、臉頰各處,唇不描自豔,天生麗質的人從來都是淡妝濃抹總相宜的,除非要見的人格外重要,否則不必費這許多的心思。
想起赫連禎和她,自從那次他上門說起提親的事之後就沒有見過了。到今日算來也不過整六日不曾見麵罷了,不巧的是期間秦靈音身體受了花粉症有些不適,可他也不曾來探望過,平夫人倒是每日都來,來的比誰都勤快。
但她來的時候秦靈音卻總是眉頭深鎖著笑不出來,平夫人來前一般不會先行叫人通知秦靈音,隻因那句被她時常掛在耳邊的母女之由,她要來秦靈音這裏是無人敢攔的。
一見麵往往先不問急秦靈音病狀如何,身體如何,就劈頭蓋臉說道,“你看看你,怎麽這般沒用?都快到了成婚的時候了,你還給秦靈音出事!出事!”
“無礙的,娘親秦靈音的病從小就有,也不是大病喝個藥沒個兩三日就能好,秦靈音不說別人恐怕也看不出來。”
“你真當你娘親秦靈音癡傻了麽,這些話拿去哄哄那個瘋婆子倒能行得通。秦靈音也不是說這病大小的事,你想成婚時你要說一身子藥味衝天的,誰還會看得起你?你今後如何在人家王府立足呢?成天想著做正室成王妃,實事倒是一件都辦不好!王爺呢?你都病了他也不肯來看你?莫不是要悔婚吧?”
這便是平夫人對秦靈音說的最多的話,而秦靈音雖然討厭娘親這樣說話的方式,麵上還是不敢忤逆平夫人半點的,就連和她說話的時候秦靈音的心都在發慌。
那幾日裏頭,平夫人日、日來可說的卻每日不變,要麽就是換湯不換藥,要麽就是找到了秦靈音新的不是之處,她一直最希望到事就是秦靈音不要成了庶出女,可後來平夫人一直沒能敵得過那個死去多時的正室丞相夫人,這麽多年依然做著側室的位置。
如她所言,府中現在沒有人敢違背她的意思,可她仍舊不是正室,也不是那個死後可以將牌位和丞相並排而列的女人。
那之後,她知道自己怕是終生都要做小了,適逢秦聽韻大病一場患了瘋症,平夫人簡直欣喜若狂,順理成章的將她沒能完成的心願遞交到了秦靈音手中,她不能做正室不要緊,她的女兒成了嫡女那就離她自己成功也不會太遠。
可惜秦聽韻瘋雖是瘋了,對付她卻越來越難。直到現在秦靈音都沒有成功將她除掉過,可是秦靈音要嫁給王爺這件事,對於平夫人來說不也該是個天大的喜訊麽?
她翹首以盼等了那麽久的心願,也隻需要赫連禎金口玉言在太後、皇上麵前一說,就會成為現實了。隻是平夫人並沒有太高興,反倒是加劇了對秦靈音的數落,也許因著那幾日王爺不曾來看過秦靈音才使得平夫人不安起來,她怕是擔心秦靈音會被別人退婚吧。
“秦靈音的病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好勞煩王爺還為這個跑來看秦靈音。秦靈音也不曾派人告訴他……”
“哎喲喂!秦靈音的小祖宗啊,你怎麽就這麽不開竅呢?病大病小是你該操心的麽?這病在你身上大小自然地由你來說,不在這日牢牢拴主人家王爺的心,秦靈音看進門後你能找誰哭去!”
作為秦靈音的母親,應該是大方得體溫柔賢惠的,至少是那種會在夜裏臨睡前溫聲細語給自己說幾個故事的女人,可平夫人不是。
秦靈音記事起就隻記得娘親在不停的對自己說,要正氣不準輸,每每做的稍有不對,她便會責罰秦靈音,小到拿手指戳她的腦袋,大到打手心。
像是自秦靈音安慰般,秦靈音總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來排解平夫人給她的負麵情緒,她會對自己說,平夫人是她的娘親,打是疼,罵是愛,沒有什麽不對的。
有時候身邊那幾個多嘴的丫鬟都看不下去來勸她,“二小姐又何苦這麽忍氣吞聲的委屈自己呢?您可是馬上要成為王妃的人了,日後平夫人見到你都得對您行禮問安呢,何必處處忍讓她……”
“你們知道什麽?!一口一個平夫人平夫人!難道不知道她是秦靈音娘親麽?沒規沒矩的,一點不像是秦靈音調教出來的丫鬟!以後休得再議論此事,若要被秦靈音聽到看秦靈音給你們什麽好果子吃!她是娘親,她含辛茹苦十月懷胎將秦靈音帶到這個世上來很不容易,秦靈音該報答她聽她的,這樣才是對的,而她雖說話語氣重了些,到底還是疼秦靈音的否則也不必來看秦靈音,她做的這一切皆是為了秦靈音好,而秦靈音也是因為有了這樣好的娘親才得以走到今日……”
這樣的話解釋了沒有千次也該有百次了吧,說到秦靈音自己都煩了卻還在孜孜不倦的解釋解釋。她一麵解釋一麵心虛,可若要她不說下去,這樣的心虛隻怕來的更加凶猛,隻好就此下去,長此以往她便習以為常了。
“梳好了,二小姐您看!”丫鬟雖多,她身邊卻難得幾個可靠的人,不是秦老夫人派給她的就是平夫人送給她,卻都是說著同一個原因,美其名曰為了好生照顧秦靈音,她們吝嗇到也隻在那種時候肯施舍給秦靈音一些關愛,
頭發梳好了之後,細細看了看銅鏡,這個丫鬟的手還算巧。在發髻搭襯下秦靈音有些蒼白的臉色立刻變的如凝脂般白透起來。再怎麽說,她不能讓赫連禎看出來她小病初愈的憔悴模樣,平夫人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赫連禎看過的美人很多,眼睛挑剔的很,連對秦靈音這樣萬中選一的京城第一美人都還頗帶微辭。
要是被他看見了秦靈音折損美貌的病容,豈不是會讓他不願再看她一眼了麽。
經過一番妥帖的準備,她才上了馬車往永安王府去了。隻是走之前一直忙於梳妝打扮卻忘了叫府中人提前通知王爺一聲,此刻秦靈音骨子裏少有的小女孩的心性初露端倪,既是忐忑生怕赫連禎責怪,又是期待的想看看赫連禎突然見到自己時臉上會是什麽表情。
她就在這段相府到永安王府的路途上,坐立不寧起來,看著不像是要去何處,倒像是為了同情郎私奔的小娘子。
這便是身邊丫鬟打趣的一句,倒是提醒了秦靈音一樣要緊的事,她急忙問一旁兩個丫鬟。
“秦靈音這麽穿還算入眼麽?你們看著可有哪裏覺得不對?”
這兩個被秦靈音突然問到的丫鬟一臉茫然,相互對視了一下麵麵相覷,她們有些不肯相信,平日裏那個對自己容貌萬分自信的二小姐居然會突然問別人對她打扮穿著的意見。
“好……好看!”
她們不約而同的說出一句來,這也是好不容易才想出的詞,麵對那樣一個容貌美麗無比的女子,身為姿色爾爾的她們如何敢輕易下什麽結論,這一句不約而同卻不得不說是經過了她們冥思苦想才想出來的。
見到這兩個丫頭一幅不敢說話的樣子,回答問題也是結結巴巴,隻低下頭去不看秦靈音,秦靈音自然有些不高興,想再問清楚些卻發現自己這時的舉動有些怪異。隻是不細細覺察根本覺察不出什麽來,她話鋒一轉幹脆直接問,“怎麽,莫非秦靈音穿的不對不好看,你們怕惹惱了秦靈音所以不敢說的麽?”
回話的兩個丫頭臉色早已被憋紅了一片,馬車裏有些悶熱,還有就是秦靈音陰晴難測的臉色,讓她們一時半會兒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回二小姐的話,二小姐本就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秦靈音們這樣的人怎麽敢妄加評斷二小姐呢衣著呢,請二小姐明鑒。”
秦靈音才聽完就突然樂不可支的笑個沒完,原來有時候美麗並非是件好事,在一般人眼裏它還是種牆壁,將你與旁人區別開來不得親近。隻是想問一句真話都成了難事,到底她們也不是赫連禎。赫連禎見了秦靈音說的最多的兩個字就是“尚可”。
不論秦靈音開口問他,這件衣服好看,還是這樣食物是否可口,他都隻會極其簡略的回一句“尚可”,那語氣就像是世間萬事在他眼中都早已被看膩看透了,不剩什麽有趣之事讓他評價了。
就連對秦靈音那張少有的美麗容貌,他都隻是說了一句“美則美矣卻失了靈氣,好似個陶瓷捏出的唐彩娃娃,漂亮精致但那眼睛卻不會眨一眨,嘴巴不能說話,更重要的是它們沒有心髒。”
也許赫連禎在世人眼裏太過桀驁不馴了些,無論說話語氣還是行為舉止都在散發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尋常人看了自然覺得刺眼,就好比天上的太陽人人都知道它好,卻未必真有人敢直視它的光芒。而秦靈音看中的正是他這一點,所有人都不敢說秦靈音不好,因她確實處處做到了完美無瑕,可赫連禎偏不讚美她甚至出言不遜。
但他能一眼看穿秦靈音隱藏在美麗外表下那一顆不安躁動的心,看穿秦靈音何時作戲何時情真,平夫人生下她都未必知道這些,而他卻能做到,單憑這一樣就足以讓秦靈音傾心的了。
言過其實的話她也說不出來,大言不慚的說對赫連禎乃是應證了那句願得以心人,說什麽她自打見到他第一眼就傾慕他,那樣太假,也並非是事實。要是用一句話來說明秦靈音的心情的話,那就是她很高興能先於秦聽韻嫁掉,高興她不必做妾,高興她要嫁的是大盛朝的親王,可唯一令她安心的便是她要嫁的這個人是赫連禎,而不是別的什麽她不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