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長路漫漫
心裏總想著有有某個總也到不了的地方,才會覺得前頭的路還未預料到什麽就已經覺得疲憊不堪了,可心裏哪怕隻有一條錯的道,也總比沒有的好不是麽?
“香囊的事情,要你著急著要我改日去趟他京城的府邸給你偷偷帶回來,你看如何?”沒想到首先站出來化解尷尬氣氛的居然會是赫連祉!秦聽韻乖乖的一聲不吭,今日看著黃曆上頭也沒有叫人要謹言慎行呐,怎麽從她嘴巴裏說出來的卻是字字都帶著刺似的。
“丟了就丟了唄,我都跟你說了我喜新厭舊,你就隻當我心下不快同你說上幾句不就好了?無需這麽麻煩你還要去他的地盤,我想要你一定會再送給我的。”
牽強的理由,每一次都被秦聽韻化腐朽為神奇變的頭頭是道了起來。說白天會有星星的是她,說相信白天出現星星的是傻子的人卻也是她,她自己是個極其明白事理的人,卻不知道本不是她說話的技能汝河驚天地泣鬼神,而是她說的話有那麽一個人愛聽,並且不介意她的自相矛盾,這才是重要的,這麽個人難得尋上一個與她心意相同的人,可惜的是秦聽韻想做的是強者,不喜被人包容,她隻覺得要是有能力的人哪怕聽到再多反對的聲音都未必會害怕。
她要的是個大英雄,而非體貼她入微的貴公子。
小二上菜的時候,秦聽韻著手數了數滿滿一在桌子早就已經排放不下了。也許是她太貪心了些,吃不完的那麽多還非要點,非要滿足了眼福再說。
“秦靈音的親事可算是定下了吧?如此你日後得日子想必能好過許多,三皇兄既然答應了要爭取也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你也不必再淌汝這趟渾水中,日後心中可有了打算?”
赫連祉毫不避諱的夾了菜放到秦聽韻碗中,這舉動倒也沒有什麽大礙的,這話卻是狠狠給了秦聽韻一記悶棍。
以後麽?人們總說來日方長來日方長的,可是不知不覺就到了要做計劃的時候,那所謂的來日就已經近在眼前,自己卻還沒有做好準備。
她是打算繼續靠著裝瘋過活,還是就此離開京城呢?離開了這裏她又能到哪裏去?世界之大竟然找不到一處願意前往的地方,還是不管去向何處結果都會是一樣的呢?
“打算?能有什麽打算,還不就是渾渾噩噩做我的大丞相家裏的瘋千金,日子久了等到我人老珠黃的時候,在想想有沒有什麽辦法可讓我混到尼姑庵做姑子去,從此便青燈古佛了此餘生。切記!莫要忘了我在哪座廟,到時多給些香油錢,說不好我還能做個住持師太呢!”
看她說的滿不在乎的樣子,實際這幾句話要說出來還真不是那麽容易的,與世無爭固然幸福到底還是眷戀紅塵快活,誰會願意將大半時間浪費在尼姑庵裏。
“待不日之後,你的風頭暫且避過去了你可以來長樂王府找……小住些時日,那裏也無人可以打擾你,更沒有辦法傷害到你,你的房間也還原封不動給你留著呢……”
對麵的那位顯然並沒有在專心聽赫連祉說的什麽,她坐的位置除了能夠看見底下的台子更可以看清整個樓下進進出出的人,一身白衣的男子和他身後的個子稍矮些的公子哥模樣的男子踱步走了進來,不得不提的是,那最前頭的男子頭上卻戴了一頂黑紗緯帽,擋去了整張臉。
擋了又做什麽?擋了臉就能擋住心了麽?就能抵擋住那份哀愁了麽?秦聽韻癡癡望著樓下,他們一前一後也是被小二熱情的帶了路,看那方向似乎正要往二樓來了!
“小姐?你盯著看什麽有趣的玩意兒呢?也不肯告訴我們……”環薑今日有些反應稍慢,誰叫秦聽韻能在一天之內遇到如此多始料不及的事呢。
聽到耳邊傳來小二熟悉的介紹聲,就知道他們一定是來了。秦聽韻心跳的像是快從口中跑出來,臉上倒是平靜的很,未有絲毫不妥之處可供人察覺的。
“噠噠”一聲腳步傳來
他應該已經來到了樓梯轉角處,要是他畏高該有多少,坐在高處吃飯不一定吃得好,否則秦聽韻如何就被人輕易煞了風景。
她慌亂中自僵硬的麵容上擠出一絲笑容來,“既然盛情難卻何必等到風頭過去呢?我從宮中赴宴回來之後就來,你的琴還在府內麽?許久不曾聽到,此刻竟有些不適起來。若不預備一兩首極秒的曲子,我可不是隨便說來就來的。”
“噠噠……”第二聲腳步傳來
不忍心見秦聽韻忸怩作態,想隨口應付幾句的,眼神卻瞟到了她瞠然若失的神態,一雙眼空洞洞的不曾配合著笑容做出任何回應,那目光逼出了赫連祉的在意,逼得他原形畢露。
“琴自然每日都在,聽我彈奏的知音卻不是每日都有的,我隻知道你總有一日會回到那座湖心亭上,你想什麽時候來皆算得上是在我的意料之內,你……也好久不曾開口唱曲了吧,那些古怪的曲子現在還有心思做麽?”
“噠噠……”應該是第三聲腳步了,她沒有計算隻覺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近到他長長的身影遮擋住了餘光裏大半的光線,足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淩人的氣息時,就匆匆與她擦肩而過。
人一生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但心智總跟不上記性的增長,不知道該擇選那些記住,又需拋卻哪些忘掉。
齊二身上那股極其獨特的香氣已經聞不到了,他會是用了什麽法子去遮蓋這氣味的呢?好奇心折磨著每一個無事找事的傻子,越想知道的事情越是不得而知,所以憤怒,所以惆悵。
他們二人居然選了秦聽韻旁邊的位置,不論是有心為之或是無意之舉,這已經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幹擾,隻是滿桌菜肴還沒來得及動上幾筷子,要是就這麽走了豈不是跟喪家之犬亡命之徒沒什麽兩樣了。
“這一男一女你認得?”赫連祉不經意間就問了一句,秦聽韻有些緩過神來的臉色又變成了灰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隔開兩邊的那扇屏風正對著的就是那個同秦聽韻一樣女扮男裝的女子,他們不曾刻意放下帷帳,秦聽韻隻需側坐就能親眼看清楚她的容貌。
女子身上的純黑與齊二今日一襲素白搭配的甚秒,哪怕隻在二樓眺望就已經覺得她儀表不凡,氣質超脫。看她身形嬌小早該猜到她的性別,非要別人提點了才肯看清,也不知道秦聽韻是否是故意無視。
也不盡然都要怪秦聽韻的,但凡有齊二的所到之處,不論身邊發生何事,秦聽韻依然會堅守在死死注視著齊二的崗位上雷打不動,哪裏還顧得上旁人是男是女。可齊二他,此前絕對不會擅自脫離福伯來到這種公開的場合吃飯,更別說他今日還帶了個女的同來。
她還以為能女扮男裝和他一起吃飯的,這世上隻有她一個……
六神無主間幾次試探著朝隔壁張望,齊二是背對秦聽韻坐著的,該是看不到她的,那女子卻可以。隻是怕稍不留意就被對方看破了,會落得個顏麵盡失的地步。
“不認得,隻是看著頗似我一位朋友,好奇就多看了幾眼。”
“你指的是那位姑娘,還是……”
“你倒問上癮了是不是?我自己出門也是特意做了裝扮的,碰巧看見各同我一樣的女子自然會好奇,有必要問那麽幹淨麽?”
回答赫連祉的問題的同時,眼睛恰好有多看到幾眼對麵的女子,她雖然一身黑,但那黑色更襯了她的膚色,粉白黛黑相得益彰,秀氣的嘴唇張合著似乎在不停的說著什麽,時不時得見她兩眼彎成月牙的形狀,衝著她對麵的齊二婉轉一笑。
秦聽韻不過才看了幾眼已經不是滋味了,以前傷心歸傷心,好歹都隻會跟齊二一人扯上關係,疼固然是疼的,卻還沒有嚐到過酸的滋味,莫不是她以後又要生生扯進來什麽人,隻管每日給她添堵麽?
“小姐,”環薑下意識扯了扯秦聽韻的袖子,降頭抵到桌下小聲對她耳語道。
“要不然,今日就先將這些菜都給打包帶回王府去吃吧,在這裏待下去也是吃不下東西的……”
環薑下半句還沒接上,秦聽韻就坐正了身子,嚇得環薑差點一頭栽倒在地,趕緊按住胸口壓壓驚才敢抬頭,秦聽韻此時臉上有些不帶一樣了,不大說的清到底是怒是悲,隻怕她自己也不很清楚。
情緒一籠統的匯聚到一起的時候,沒有借口爆發,那就隻好反其道而行,越是難受尷尬笑的就要更大聲些,最好能賽過隔壁!
“你剛才可是問我曲子的事了?我唱給你聽的那幾首曲子你還記得麽?”
這時間順序完全顛倒的問答常常搞的赫連祉一頭霧水,卻也不過須臾就已經知道了該怎麽回答,他不知道她要做些什麽,隻管想辦法讓她能重展笑顏就好,他能做的也隻有這些。
“你唱的曲子不似民間小調,更不像樂府所傳唱的那幾種,說它不倫不類倒是也有詞可唱,說它附庸風雅可裏頭卻甚少見什麽韻腳排比,我想大概是曲高寡合的緣故,你所唱的我倒是喜歡的緊。”
“那是自然,我也隻給你一人唱過,環薑都還不曾聽到過呢,你要敢麵露不喜,說它半句壞話看我、日後還肯不肯搭理你。”
這一句她說的份外大聲,齊二你沒有什麽好得意的,我是喜歡你卻也不曾對你太好過,你聽清了麽?你我之間的特殊情誼還不及我與赫連祉的多!她暗暗的呐喊,反正他聽到與否已不再重要,他以前也從不曾知曉秦聽韻的心思,如何能奢望他再清楚一些?
該想清楚的卻是秦聽韻自己,飯桌上說的越大聲她便越覺得開心,有時手舞足蹈有時旁引博征。
喧鬧間,更是一刻都不敢讓自己停歇下來,她很怕突然安靜了的那一刻她的懦弱、脆弱,都會暴露出來,被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