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誰都不是省油的燈
見納蘭靜姝不說話，阿冪輕輕抿唇拖著長長的額潔白的裙擺走到納蘭靜姝的麵前說道：“媽，你來找我什麽事，如果沒有什麽事我要——”
“我嫁給你爸爸的時候23歲，沒想到你才20歲就要嫁人了。”
納蘭靜姝平靜的看著阿冪，雖然渾身上下強烈的氣勢沒有減少分毫，但是她此刻看著阿冪的眼神顯然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看著阿冪的眼神竟然變得柔和了。
阿冪有些驚訝的看著納蘭靜姝，記憶力她從來沒有用這樣溫柔的眼神看過她這個女兒。
更沒有見她用這樣感慨的語氣對她說過話。
從小到大，阿冪就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所以她也從來不去奢望什麽所謂的親情。
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徹底死了心，那麽也就什麽都不會再奢望了。
原本以為她的婚禮，爸媽出席一下就行了，可她沒想到，在她出嫁前夕媽媽會來看她，還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時之間讓原本已經準備下逐客令了的阿冪有些手腳無措。
納蘭靜姝是個聰明而且非常理性的女人，雖然麵對女兒的出嫁她有些感傷，但是阿冪的反應她全部都統統放在眼睛裏。
這個孩子，從小就和她不親，她也沒有好好的讓她感受過母愛，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
有的時候並不是她不愛，而是她不能愛，命運往往總是很捉弄人，特別是在他們這樣的豪門裏麵。
罷了，阿冪還太小，她不懂就算了。
最好一輩子也不要懂。
見阿冪已經穿好了婚紗，納蘭靜姝也收了自己剛剛進來時的淩厲氣勢，也不再說讓阿冪難受的話。
“這婚紗很適合你。”
納蘭靜姝的語氣很緩，態度也一點點變好，這反倒讓阿冪更加的無所適從了。
但納蘭靜姝玄機忽然笑了，拉過阿冪得手讓她坐在梳妝台前說道：“阿冪，你不用緊張，你是我的女兒，你要出嫁了，我想和你說會兒話。”
把她當做她的女兒一樣說會兒話，這輩子也許也隻有這麽一次了。
這麽多年了，她一直把阿冪拒絕在她的心門外，不和她親近，她恨高興，如今的阿冪一點兒也不喜歡她這個當媽媽的，對她沒有任何感情。
這是她一直以來都想要的結果。
但是身為媽媽怎麽可能會不愛自己的額女兒。
這一次就讓她以一個媽媽的身份好好地和她唯一的女兒說會兒話吧，要不然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了。
她這輩子，也隻有這麽一次會把自己當做一個媽媽。
隻見納蘭靜姝拿起一旁的梳子梳了梳阿冪的頭發，溫聲問道：“明天要梳哪種發型確定了嗎？”
阿冪遲疑一下，看著鏡子裏的納蘭靜姝搖了搖頭。
這是第一次她對她這麽溫柔，不管媽媽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但她很珍惜這樣的媽媽。
也許是她要出嫁了，媽媽終於舍得對她好一點兒了吧，即便這一次以後媽媽還會像以前一樣冷落她不待見她，但是這一次，她也隻想好好地享受一次母愛的感覺。
而納蘭靜姝看著鏡子裏的阿冪猶豫了一下，這麽多年了，她從來沒有好好地看過她的女兒，一直都在忙她的事業，忙兩邊家族的事情，直到現在她才有機會好好地看一看她的女兒。
原來她的女兒比她年青的時候還要長得美，是一個很美的美人。
她的女兒，真好看。
“你是瓜子臉，眼睛又大又純，長相卻又顯得幼稚可愛，但明天是你的婚禮，還是要打扮成熟一點比較好，這樣吧，你明天梳中分貼頭的墜馬頭髻，所有的頭發全部挽在一起，然後戴上頭發，一定會非常好看。”
“都聽媽媽的。”
阿冪忘了傷痛忘了曾經的難看，紅著眼眶看著鏡子裏的納蘭靜姝笑了笑，很默契的和納蘭靜姝珍惜這難得的屬於母女間該有的畫麵。
大概這也許也是母女間的默契吧，都知道從此以後這樣的畫麵不會再出現，一切又都會回到從前。
納蘭靜姝親手給阿冪梳好頭發以後，盯著阿冪看了很久很久，看到最後她的眼眶也紅了。
她顫抖著手輕輕摸著阿冪的臉，忽然想起二十一年前，她也是打扮成這樣背負著家族最重要的使命嫁進宮家，嫁給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之後種種，不過是白雲蒼狗絲絲透心。
她這輩子所有的事情都由不得自己。
隻願她的女兒在將來能夠一切都由自己吧。
時間一晃就是整整二十年，她的女兒也要嫁人了。
納蘭靜姝嘴唇微動，想了許多想說的話，最後隻是拉著阿冪的手淡淡的說道：“嫁過去以後，就不要再任性了，好好過以後的日子。”
“如果有人欺負你，就回家。”
“嗯。”
阿冪淚眼朦朧的抬眸看著靜姝，看著她那關心的眼神，終於再也忍不住，一頭抱進納蘭靜姝懷裏，哇的一下就哭了。
這麽多年了，這是第一次媽媽對她這麽好。
她原以為，她嫁人媽媽隻會給麵子參加一下她的婚禮，僅此而已。
她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沒有奢望過，媽媽能對她說這樣的話。
這是她的媽媽啊，本應該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得人啊。
但是如果媽媽的心裏有她，為什麽會這麽多年了對她不聞不問，僅有幾次的見麵對她都是無盡的嗬責和打罵，傷透了她的心。
但是如果媽媽心裏真的沒有她，為什麽媽媽現在又要來對她說這些話，用這樣關心的眼神看著她，讓她以為她的心裏有她。
她的媽媽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見阿冪哭得泣不成聲，納蘭靜姝默默的抹掉眼睛裏的淚水。
這麽多年了，一直以來她都是最理性的，所以眼淚流過以後就不會再流了。
她輕輕拍著宮冪的後背說道：“嫁過去以後，就不要隨便哭了。女人的眼淚是最珍貴的，一定要自己學會珍惜，別人才會珍惜。”
“好了，我還有很多公務要去處理，你好好安待嫁，明天我會出席你的婚禮，看著你嫁人。”
說完，納蘭靜姝顧不上阿冪還在哭，輕輕推開她以後，隨即快速離開。
雖然這些年來，宮老爺子把宮家大權都交到了宮洺的手上，但是納蘭靜姝的手上還有一些宮家的業務，同時納蘭靜姝還掌管著納蘭家族的一切事情，還開得有自己的公司，手底下的權勢並不小。
阿冪淚眼朦朧的看著納蘭靜姝離開，心裏的一刻玻璃開始碎了。
她知道這輩子她和她媽媽的緣分走到這裏，就再也不會有什麽溫情了。
而納蘭靜姝在離開阿冪的獨棟別墅以後，直接回了她自己的別墅。
走到臥室落地窗前，納蘭靜姝眺望著遠處天邊紅彤彤的夕陽緩緩落下。
熟練的拿出一隻雪茄點燃，納蘭靜姝深吸一口長長吐出白茫茫的煙。
遊園驚夢一晃二十一載。
這些年來，納蘭靜姝總是很喜歡用遊園驚夢這四個字來形容自己。
因為真的太貼切了。
她嫁進宮家後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麽的理智，卻又全部都是遊園驚夢。矛盾卻也真實。
阿冪是她懷胎十月拿命換來的女兒，她怎麽可能會不愛她。
可是在愛又能怎麽樣，有些事情她阻擋不了也無法阻止。
她害怕那一天到來……那一天……
很多年前，姑姑還活著的時候對她說得那一天……
所以為了防止那一天到來時她不知所措，她在阿冪生下來以後，就狠下心來不對她好，各種厭惡她折磨她打她罵她，她以為這樣她就真的可以不喜歡這個女兒，阿冪也不會再喜歡她的這個媽媽。
可是這天底下哪有不愛自己女兒的媽媽，隻會有很多很多違逆不了的無奈。
這輩子，哪怕阿冪已經對她這個媽媽恨之入骨她也認了，隻要阿冪最後能夠好好地就足夠了。
有太多的事情，她現在無法說也不能說。
前有狼後有虎，那一天到來以後結局會是怎麽樣，誰都不會知道。
她隻知道阿冪離她越遠越生疏，那麽無論最後結局如何她都不會有事。
身為一個母親她太失敗了，她能為阿冪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隻可惜，在知道阿冪要嫁人以後，她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想進去再看看她。
明明一開始是想好，見她以後依舊說出以前那些讓她難受的話來，可是說了兩句以後，終於這一次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女兒即將出嫁，就讓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用一個媽媽的感情送她吧。
她的阿冪啊。
雪茄煙吐出來的煙霧像是一個個幻境，猶如遊園驚夢裏的嫋嫋雲煙。
為了那一天，她付出的已經太多太多了，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她如今隻希望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最後的贏家會是她。
她遊園驚夢了二十一年，不能愛自己的女兒，也得不到自己所愛的丈夫的愛，她能有的，隻剩下手裏抓住的這一切和未來的那個結果了。
雪茄燃到最後，納蘭靜姝將它丟進煙灰盒裏，看著它的紅光一點點熄滅，好像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樣。
這麽多年了，宮洺以為他都在打些什麽主意她會不知道嗎。
他以為他故意將阿冪嫁給秦時浩是為了什麽，她也不知道嗎？
既然宮冪喜歡下套，那麽她就陪陪他好了。
他們之間，總要有一個人是輸家。
不，錯了，現在已經不是他們之間了，而是他們五個人之間——宮老爺子宮尊，宮洺，宮沁，她，還有——終於回來了的顧錦城！
誰都不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