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夢地幻曆凡心
人之本心,食色性也。貪癡莫念,欲惡別求。
難堪重道,何時潛歸?悟覺真法,妙理緣通。
勘破俗塵,放任情愛。不應仇恨,向死猶生。
至慧獨清,感夢紅寰。機彌現,才了空空。
話三首神狐的元神在食珍樓度過一夜,本閑來無事,看遍長安外景。又因巧得知這夜承他因果緣運之主,鴻博聞:素來瓜葛無,怎奈關係生。
神狐隻因在吵吵鬧鬧中聽了他的名姓、身世、家址,一時覺妙,思道:“大唐盛世前朝帝師、現任太師之子鴻博聞?”想那太師居高位上,乃權貫朝野,勢漫廟堂之輩,必能成方便之主。神狐思慮了由頭末後,故生心些計較,欲結交此子。
你看他乃借一柳樁,在院前施玄展法,魂居木內,化作先前人象。等時間於劉桂花出門做活時解救了鴻博聞。
鴻博聞喜悅之情難以言喻,話未多,隻道:“承兄弟恩義,吾這裏有一配玉,權計情酬謝。若在京州縣府,故國他鄉,遇人不淑,見事非善,但憑此物,隻管應我。必開方便之門庭,立伸順捷之臂手,以會今日!”
神狐喜滋滋收下美玉不題。隨即架妖風一陣回官驛,閑哉,見那間裏間外俱是一片明朗氣,現這太平樂世隨和歌:瑪瑙花城,琉璃仙洞,水晶雲母諸宮:似重重錦繡,迭迭玲瓏。三街六市,九門十戶,百殿諸房。千徑萬道,鑼鼓笙簫烈。休誇火樹銀花,爆竹聲響,聯辭危掛。寶馬香車堆陳。
真是:錦繡開芳設宴,蘭紅豔早華年。縟彩遙分地韻,繁光遠綴溟川妍。
詞賦曰:元夕風光,中興時候。東風著意催梅柳。誰家銀字笙簧,倚闌度曲黃昏後。撥雪張燈,解衣貰酒。觚棱金碧聞依舊。明年何處看升平,長安城下燈如晝。
話青帝神狐享這人間樂事不題。就一日,乃正逢元宵宴後,初迎燈會,適過寒節。青帝曰:“吾等須趁意著女媧旨。感娘娘大恩,適降下通明鏡侍吾等耳。”
神狐曰:“敢問通明鏡何在?”
青帝拿出通明鏡,雲女媧遣派樂河童一事,現已須臾回宮去了。
青帝二妖即刻擺弄玄妙,果然使得通明鏡照見九州,映現四海:地人鬼神,蠃鱗毛羽昆。九州通四海,日月應河川。三清人皇廟,玉帝西堂。鴻蒙野宇宙,混沌濁人間。
他兩個須臾看罷。青帝曰:“適前,吾問詢陳唐華北,有一九曲九彎黃河,素聞涯險闊,地脈溺懸。紀年來橫罷邊境之草野,貫徹中州之平夷。上達聽不視,遠奉極樂非需。千百年漫浸荒蕪,日歲間沉透蕭疏。此等拋落之地,曆年轉時遂成大凶。噬日月山川之精華,食人妖精怪之氣血。使之遠近聞名處,諸域昏然,便就內外聽聲時,各界萎靡。”
神狐棄曰:“九州荒蕪地,四海幽廢鄉,有甚好處?”
青帝正色道:“世上本無路,遇水搭橋,逢山開道。創前人之智勇,造後輩之緣福!你我二真尊,別心一體,共侍聖主。毋要多疑,著我號令。”
神狐恭順不逆。青帝著引通明鏡與名下眾妖騰雲駕霧,乘一股黑彌飛到大唐邊境黃河流域。此若有十萬八千途,真乃步日月淩霄之功。
話表神狐降大唐凡境,又乃先前館驛,他思手上無通明寶鏡,難知地質山理。便召本土山神、土地、樹妖、花精,一幹部署皆應道:“有勞上神下界顯聖!”
神狐從揣裏掏出一塊碧玉,上刻繡“鴻博聞”三字,翠體晶瑩,顏質豔麗,非俗非凡。因問曰:“當今太師府址在哪?”
一幹部署答:“長安城內寒花池,方見端的。”
神狐即架一股青烏之風,卷至外街裏巷平常百姓人家一豪宅處。又思風盛招眼,便落在內院,查看了外街裏道、前庭後苑。真乃人間仙境,地表蓬萊:山花開謝,塘水張合。庭前臘梅初綻彩,院後蒼鬆始放華。歡鵲壘巢傍溪住,喜雁銜枝靠簷居。閑來踏翠碧青上,適去遊庭幽枝前。捧卷一雲三兩事,端湯半飲四五羹。
這三首神狐乃化名白淺,通門侍廝奉告,持玉進入內庭。適時逢老爺閑居在家,伏案牘研公務,享茶水瓜果,飼鳥雀鱗魚。見這後生晚輩乃清清淨淨之富相,或吟或問道:“哪家朱紫貴?”
神狐答曰:“玉闕上宮。”
老爺暗思默想:好一個黃口兒!眼有讚歎之情。
話表神狐與凡俗老爺聊三言兩語句,早已驚動了院外閉門思過的困鱗兒鴻博聞。何為困鱗?池中金鱗不外出,即為困鯉。
俗語雲:金鱗化龍,必遇風雲。
言那鴻博聞略興歡喜,跑過來拜見爹尊母堂,見神狐白淺一派豐神俊朗,玉質金姿,言呼曰:“白淺兄弟!”
神狐莞爾,點頭言:“幸事……!”
隨即擺宴排齋,鴻博聞一眾有名在家的兄弟姐妹俱來一二,隨母親共進食膳。
鴻太師轉內房聞書香;元配前朝名貴、李氏之後,攜家中麒麟兒、鸞鳳女進茶宴酒會。
此正值年節前後,故李氏免去了齋期。但見這一派庭前閣內,大擺桌宴:山珍海味,玉液瓊漿。真乃人間豪華,地表奢侈,見曰:玉盤燒湯,銀碗煮羹。紫砂溫菜,石鍋烤葷。味並酸甜苦辣,色呈豔秀清真。有酒肉享用,備瓜果品嚐。酒乃醴泉之水,火燒窯煉。肉乃禽獸之鮮,油煎乳炸。瓜乃疆邊之珍,澆地溉。果乃山花之饈,日精月華。會係此種,樂屬非常。又見那:盤裝錦匙,寓意深深。盆添翠勺,寄情真真。盤裝乃熊掌和魚,二者兼得。盆添乃錦鴛和雁,兩情相悅。
好景佳肴,醉宴迷人。
這太師府裏酒宴肉會剛過,正是歌舞樂升平。卻至禮堂內,神狐白淺與新交凡貴鴻博聞秘密長談。
見曰,白淺因思各州地界行商住往,想自身日後擅事方便,專任非常,欲討個戶籍名冊在錄。博聞乃酒興,思混沌,聽後清醒,問詫曰:“兄弟非本土人氏?”
白淺言笑:“吾自幼不入凡塵,久居山村草野,隨一道人拜師學藝,聽證古今,見論中外……年近弱冠,方學有所成,自由下山。”
鴻博聞抱拳以禮道:“白兄清潔,放心,戶籍名錄之事弟自專,便擅做主了……”又道:“如若不棄,肯行地之數,參拜金蘭之禮,便就做個生死闊鍥的弟兄如何?”
神狐自思:好子,占吾便宜,我輩分不知高你幾千萬代哩。遂回絕,但準以兄弟相呼。日後有雲,隻因他心中“不拜地”。言曰:與地同尊,並日月共禮。
這表神狐兜兜轉轉,張張合合,辭別了兄弟鴻博聞。領著溫酒,醉醺醺,大大方方出了鴻家大院太師府,徑轉前路;招雲納霧乘青烏之風再回館驛。
時至四五日,閑居無事,便就等鴻博聞安善了身份銘牌後,又至太師府拜謁大老爺。或因或問,要來了近年份的大唐風貌、地質山河圖。其間,因身份、客屬,尊卑秩序、長幼之道等,彎彎繞繞撥弄了疑障不計可數。
他乃問庭淨蓮之事,言曰:“大唐勝國,諸疆諸界可有煙熏炎熱之地?迂悶災燥之區?似此等回祿祝融之禍處?”
老爺怪曰:“何故言此,係爾何幹?”
白淺被嗆,曰:“好奇好奇。”便這時太師之子鴻博聞幫襯道:“白哥無包藏禍心,爹胸寬。”
事後,太師惑道:“我兒,你何與他稱兄道弟,又委身做?”
鴻博聞乃複曰:“若不愧與白淺兄弟一見如故,便情結金蘭,義拜地。”
這原是博聞心裏,始認為三首神狐乃是個日後人物,有貴之姿,玉麟之相。相較自己,不妨多讓。猶勝言辭切切,舉止行事,隱壓自己三分。他雖甚是別扭,卻又甘之如飴。
太師笑曰:“同道人識同道人,吾兒乃麒麟之姿。你既有心,也好,可與他多相交來往。日後他奔赴九州地,發起之源必不在今朝。”
鴻博聞怪道:“父何以知之?”
鴻太師深深略道:“我兒……此人言談之雅貴,舉止之風流,胸襟之日月,腹闊之乾坤,遠非你同輩人。為父見他……恐有超王蓋俗之象。”
此時破源流,也怪那三首神狐不知收斂,言語間自恃身份顯貴,行事做派泄了精氣神明,讓人察覺了去。他即起身拜拜,便須臾出閣,鴻博聞忙攔住他,問道:“哥哥哪裏去?”
神狐乃誠實相告:“實不相瞞賢弟,我有師命在身,任重且道遠。此係下山入世,乃平複四海九州之妖魔鬼怪,收納地山河之日精月華,以創前人之先勇,造我輩之緣福。故即刻啟程,奔赴各州地界伏奸立德。”
鴻博聞聽聞,正是該他此世福緣心至:劫難化德成真聖,欲念變清為人。
博聞大喊,笑曰:“白哥,帶弟一帶,我也去!”
神狐思曰:“你去做什麽?”
博聞乃複展嬉笑之姿,又哄又騙,一時半信半疑迷了神狐去,即啟程捎帶上了他。日後老爺大派人尋人不題。
且他兩人行步回館驛,至半道途中,稍困顯乏。神狐思道:我自是身輕體亦輕,無甚煩瑣。像他這肉體凡胎可如何隨我?便道:“你著近處哪個飯館食舍,去牽一匹馬來,自當腳力。”
鴻博聞聽悉照辦,隨即兩人度至半日回大唐館驛;會見了上界神明、今昔凡界大唐國宰輔狄公身旁部署、青帝燕者,任命千牛衛將軍,掌侍衛和供禦兵仗。
神狐乃見青帝,色若戲言道:“哥哥怎生有模有樣,趁了個大將軍當當?”
青帝揣道:“賢弟莫要戲言,吾乃當今大唐國聖上親頒,官屬從三品,神威之見,非同可!”
白淺乃捧腹大笑不題。話表這如今同行共屬鴻博聞……惑曰:“白哥何故捧腹大笑?”
青帝曰:“人做派。”於是氣憤外出喝酒。白淺手扶鴻博聞道:“他是神威將軍不假……你奉他如我一樣,以長兄居之即可,毋要拘束。”
此三兄弟氣態融融,端顯一派和睦。
真是:貫通一意心朝聖,隻盼他日顯功名。
日後神狐又自思自慮,著本土花妖精靈給鴻博聞編織了一場夢地幻。你瞧:花妖色媚,木靈氣融。分屬三宮六院之絕藝,從事民房俗庭之忠才。便有美人三五成群繞,宅田七八滿山塘。碧樓金閣輝宇宙,瓊宮銀闕光歲華。若問山間哪人家?枯藤敗瓦砌青牆。
鴻博聞因心思美色,腦想財富,果受了這些花妖循循利誘,被引入宅堂。
時有那閨名為牡丹、海棠、鳳菊、馨蘭四仙兒道:“公子從哪家來,欲往何處去?”
鴻博聞見色寬心,乃把自家身世之顯赫,地位之尊崇誇述了一遍。就曰:承祖上貞德,蘊後輩緣福。世襲雙世之寵臣,官封兩界之刺史。向來金腰蟒玉纏身,總是烏紗官帽恪律。常懷忠義之丹心,每切仁慈之善念。
少年向雪案攻書,啟傳慧之大夢。早歲在軍場校驗,立濟世之雄心。實為賢良之徒,果是正直之輩。
胸懷地無需道真明。
腹藏日月怎要玄機?
少讚曰:不負風光,不辱門楣。有子麒麟兒,恩澤世載福。
那四妖媚仙兒嗬嗬笑笑。美目流轉,乃是明晃晃傳送萬種風情。靨笑迷惑,端成暗戳戳勾勒女愛男歡。
鴻博聞身陷這紅粉骷髏鄉裏不題。
就半日,當夜。青帝乘龍馬寬車駕駛長安道中,繞坊市街道,轉路徑門庭,方出外郭城。時月明星稀,雪霏霧亮。不知經過了幾山幾嶺,超越了哪河哪流,度曆了何何日,方見到人煙細密處。
乃見一城池,隱有祥雲瑞霧之光氣,隻時值嚴冬,俱一派蕭瑟颯冷,漠漠寒景蓋了去。不一會騎乘城外,見那民事緊而寡淡,街道序而清窈。城牆上大書“西太華山”幾字。白淺對照唐域山河圖思曰:“雖出長安,仍留州郡。”
便著鴻博聞拍醒道:“快醒醒,今到太華山,乃太華郡地。不必再風餐露宿,顛沛流離,也可洗你這一路風塵。”
博聞醒,腦有混沌之意。他此時俱見白淺。隻因兩次迫窘,實為狼狽,都係正中,無臉麵見白兄。
神狐狡黠,情知他心中彎繞,乃出言笑弄:“美人在懷,夫複何求?”
博聞麵窘。招手罷:“白兄弟設下情疑欲障,實乃非人手段。”
白淺笑靨如花,極為躘踵,且癡且醉。。
青帝在毛簾外聽得真切,欲歎又哀:“鴻兄弟莫急,他乃人麵獸心的東西,擅慣做一係這樣的事兒——會有收的。”
鴻博聞此時哪裏敢回言,連忙道“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