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前世今生(1)
月兒墜入懸崖的時候,剛好看到北辰軒被數不清的弓箭射成刺蝟的模樣。
她好恨,恨自己之前對他那樣冷漠,恨那個王爺竟然那般不顧情義。
原來,他早就準備好了要救她出去,否則這懸崖底下又怎麽會有繩網,原來,他說的我會保你活命,是真的,可是,後麵那句要娶她做娘子呢?
月兒傷心欲絕,隻想在這一刻隨他而去,但是他用生命換來的她的命,她又怎麽能肆意糟踐?
可惜這卻由不得她,因為一股吸力向著月兒而來,將月兒身體中的精氣盡數吸走,她隻感覺自己的生命在漸漸流失,意識開始模糊。
在昏迷的最後時刻,她終於想起來了,她其實是叫淩皓月,是東臨國將軍府不受寵的廢柴七小姐,那個叫月兒的經曆,全部都是假的。
而她也確實是穿越過來的,隻是她的真實身份不是演員,而是一個特種兵。那個自稱為夫的人,確實是叫北辰軒,但卻不是那個侍衛,而是東臨國的九皇子,他的靈魂已經死了。
而占著北辰軒身體的那個靈魂,現在也要死了,而且她還是為了救他,才冒死來到迷霧森林為他尋找靈藥。
月兒勉強地牽起嘴角,露出嘲弄的微笑,這種生命流逝的感覺,她再熟悉不過。
雖然東方夏衍早就說過那天狐白離善惑,淩皓月本以為自己的意誌足夠強大,可以抵禦任何迷惑,卻沒想到迷霧森林裏不單單隻有迷惑,還有龐大的幻境。
這兩者結合在一起,根本無法破解,至死方休。
迷霧森林深處,天靈草旁邊,白離滿意地看著天靈草由之前萎靡的模樣再次變得生機勃勃,而蓉梓卻立在一旁,麵無表情地看著歡實的天靈草。
雖然讓這個人類絕望與痛苦要麻煩上許多,但終歸還是逃不過他們為她編織的夢境,獻出了天靈草最愛的精氣。
之前有很多人硬闖迷霧森林,白離也發現了一個規律,失去至愛的絕望與痛苦,更受天靈草的喜愛。
這實在是不像悲天憫人的仙界作風,倒更像是魔族,但是天靈草上仙氣卻做不得假,而且天靈草的來曆不明,更為蹊蹺的是,蓉梓身為仙界花仙之首,竟也不知這天靈草的來曆。
天靈草其實是長在一個山洞裏的,而這個山洞還有個秘密,那便是天靈草的後麵有一個非常強大的結界,強大到就連未殞命之前的花神都無法破開。
這許多年來,那個結界從未產生過波動,白離隻當它是哪個厲害的修者修煉的地方,而這天靈花,或許就是被那修者修煉時所產生的充沛靈氣滋養而長出來的吧。
天靈花的名字是白離取的,現如今的天澤大陸上的人啊妖啊的修為雖然不高,但卻並不意味著沒有自仙魔兩道開啟一直生存到現在卻還沒得入兩道的老怪物。
雖然這種幾率微乎其微,因為不論成仙還是入魔,修煉到頂峰都會迎來天劫,天劫無外乎兩種結果,功德圓滿,亦或是,灰飛煙滅。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奇跡一直存在著,作為已經活了將近九百年的老狐狸,見多了奇跡,白離可不敢再妄自托大了。
幻鏡中,淩皓月的身體竟然變得虛幻,而且越來越薄,被天靈草吸幹了精氣的人,連渣子都不會剩下。
眼見淩皓月的身體馬上就要消失不見,這個時候竟異變突生,八百年來從未動過的結界竟然產生了強大的波動,而天靈草竟然也將之前吸進來的精氣都還了回去!
白離臉色大變,趕忙跑出洞去查看幻鏡,幻鏡中,淩皓月的身體漸漸又凝實了,最後白光一閃,竟然憑空消失了。
蓉梓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畢竟他來迷霧森林的時間不長,而且修為也大不如前,所以也並沒有感覺出什麽異常。
但看那平日裏總是雲淡風輕的狐狸竟然這樣焦急,便也知道恐怕是出了什麽事情,於是也跟著百離跑了出去。
而站在白離身後的蓉梓也是看到了淩皓月突然消失的那一幕,其實他早該想到的,天澤大陸從未出現過生來便帶著生命原力的人類,那個女人,肯定不一般啊。
淩皓月當然不一般,因為她的前世,是仙尊未出世便夭折的親孫女。而她這個孫女的夭折,還是仙尊老人家親手所為,隻因她的母親,是魔族的一隻彼岸花魔。
彼岸花算是比較特殊的,生來便是黑暗屬性,若要修煉隻可入魔道。
魔尊未隕落之前,魔族同仙族一樣,同屬天界,隻不過是天界的不同陣營罷了,並且兩大陣營自誕生之日起便是死對頭。
當年上古神祗們覺得天界隻有一族恐會怠慢了修煉,於是便兵分兩路創造了兩個完全對立的世界,仙界,代表善;魔界,代表惡。
其實善惡,本就是相互依存的,沒有惡,善的存在也就沒有什麽意義了。
一個世界的善惡本就沒有絕對,就像魔族不一定都是惡人,比如淩皓月前世的母親,而仙族也不一定全是聖人,比如心懷鬼胎的花神蓉梓。
其實仙族對於魔族是有偏見的,就如魔族對仙族也存在著偏見,畢竟是兩個對等的世界,偏見,很正常。
淩皓月醒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天上,因為她此時就躺在白雲之上,但是卻不知怎的,天的這一邊還是朗朗白日,而天的那一邊,確是漫漫黑夜。
她這是,升入了天堂?
真沒想到,她這個雙手染滿鮮血的特種兵,竟然得以兩世為人,死後還能升入天界,這老天待她不薄啊。
莫不是,她是天界哪個神仙的轉世?
淩皓月正胡思亂想著,卻聽到了身後響起一段悠揚的琴聲,那琴聲雖然清越,但也透著些許孤寂。
淩皓月清晰地看到,黑暗那邊走出一個紅衣女子,似是被這琴聲吸引,情不自禁地走入了光明,卻在剛剛接觸光明的時候,像是被光亮灼傷一般驚呼倒地。
彈琴的是一個白衣男子,被女子的呼聲打斷,趕忙上前查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男子走到女子身邊,似是有些敵意地問道:“魔族孽障,你來這裏做什麽?”
男子一邊說著,一邊凝聚法力似乎是要將女子打死。
女子驚恐萬分,趕忙解釋道:“我隻是覺得你琴音好聽,便情不自禁地越了界,我剛飛升,你可不要殺了我啊,求你。”
女子一雙大眼睛清澈透明,竟比仙界那些自詡善良的偽君子還要清透,這雙眼睛,竟讓他失了神。
凝聚在手的法力漸漸散去,男子背過頭去說道:“趕快回去吧,莫要再過來了。”
女子趕忙千恩萬謝地回到了那個黑暗的地方,男子在原地佇立良久,似乎是在掙紮這什麽……
畫麵突轉,還是那個地方,白衣男子不見了,卻變成了天兵天將,而那個白衣男子卻穿上了鎧甲,站在了那幫天兵天將的最前方。
淩皓月覺得不對勁,便起身穿梭在那些人之間,但是所有人都把她當成了透明人。
而且那些人看起來有血有肉,卻好像是透明的一般,淩皓月試著撞向了一個人,卻發現自己竟然直接穿了過去。
淩皓月絕望了,原來這些,又是幻境,那麽她的角色是什麽?一隻誤闖天界的鬼魂?按照之前那些幻境往死裏整她的尿性,那些天兵天將不會是來捉她的吧。
淩皓月整兀自想著,突然發現黑暗那邊竟然也有一幫子人,虎視眈眈地盯著前方的天兵天將。
之後兩方就打了起來,天界的戰鬥果然是震撼,各種顏色的法術飛在空中,絢麗無比。
白衣男子英勇無比,沒過多久便將黑暗的那邊打退,而那些天兵天將們還俘獲了幾個俘虜,這些俘虜裏就有之前那個紅衣女人。
男子皺眉,說道:“怎麽是你?”
紅衣女子都要哭了,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滿是祈求:“放過我,求你。”
這是她第二次求他。
按理說,兩族被敵方俘虜是不該苟且偷生的,但是女子卻不知道,她心思單純善良,隻以為所有人都像她一樣單純善良,不忍屠戮人命。
但是剛剛戰場上的那一幕,卻讓她大開了眼界。本以為天界是純淨的地方,沒有凡界那些爾虞我詐,殘忍弑殺,卻沒想到,天界竟然更加殘忍,那些人殺起人來竟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衣男子冷冷地轉過頭,什麽都沒有說。他不想再看那個女子眼中的悲憫,不解與失望。即便是仁慈的仙界,也少有人有這樣單純的悲天憫人的眼睛。
她是魔,十惡不赦的魔,那個眼神,怎麽能是魔該擁有的呢?
他離開了,然後她被帶走了,帶到了那專門用來折磨魔族的極光牢之中。
女子自嘲地笑了,她親眼見到,那個男人雙手沾滿了魔族的鮮血,那樣殘忍的人,又怎麽會放過她?
那段清越純淨的琴音,那次饒恕,也許是她的夢吧。
早知天界如此,她又何苦曆經萬般劫難來到這個地方?
三天無盡的最純粹的光明力量的折磨,已將讓她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她撐不住了。
臨死之前,她笑了,笑得純淨而安詳,似乎是在諷刺這光明的不堪與肮髒。
他就在牢外看著,依然是那身白衣,豐神俊朗,清雅如風,全然不似戰場上那般鋒芒畢露,嗜血狷狂。
原本是上千年未曾動過的心,竟然為她那一笑,動了。
他輕笑,原來他也有心,自兒時被大哥騙上了誅仙台,險些喪命之後,在見慣了仙界那些自詡仁慈善良的仙人們為了地位為了權力不惜一切手段的時候,他就再也沒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