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遇見故人
“你去哪裏？”他問著，一雙眉頭打著死結，隱隱地看出一絲陰沉。清顏轉身，有些錯愕地看著穆奕天。“你不是…..”她開口，卻被穆奕天伸手打斷。
“上來，別磨蹭。”他站在樓梯口，手裏拿著自己的襯衫。背著光，高大的身體陷在燈光下，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揚起臉露出釋然的笑容，像是怕他下一秒會突然反悔一般，三兩步地跨上了樓梯。看她走近，穆奕天將手中的衣物扔給她。“我這裏從來沒有女人的衣服，我的襯衫借給你。還有，”他微微側過身，手指著走廊盡頭的臥室，“那一間，是你的房間。”
穆奕天說完，雙手環胸，眼睛看著清顏，無聲地詢問。清顏點頭如搗蒜，咧開嘴對著穆奕天一陣傻笑。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麽隻用一個房間和一個留宿，就可以讓她開心成這個樣子。斜睨她一眼，轉身離開。下一秒，書房的門，便在清顏麵前關上。清顏衝著緊閉的門做做鬼臉，轉身進了浴室。
半夜，大雨終於洶湧來襲。風夾著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戶上，發出猙獰的聲音。清顏縮著身體躲在被窩裏，像是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夢境。她掙紮著，雙手狠狠地在空中揮舞，試圖想要趕走它。最終卻發現，自己竟然越陷越深。
又是那個夢……
大雨夜，清顏看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不由得有些擔心。姐姐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這麽大雨，萬一……正想著，懷裏的手機及時地響起。姐姐清媚打電話來，聲音裏隱隱有些壓抑。
“清顏，來接我好嗎？”
清顏點頭答應，拿著雨傘出了家門。她按照清媚電話裏的指示在她說好的地方等她，直到全身濕透都沒有看到清媚的人影。她不禁有些生氣，有些不明所以的惱怒。她甚至不明白，姐姐到底交了什麽樣的男朋友，在大雨夜，居然讓自己的女朋友獨自回家。這樣的男人，有心嗎？清顏兀自生著氣，正想著，便看見清媚失魂落魄地出現在身邊不遠的地方，沒有打傘，全身上下已經全部濕透。
“顏顏…..”清媚走過來看著清顏，像是夢遊一般叫著她的名字。
清顏有些生氣，有些粗魯地將手中的雨傘塞給清媚。到底是什麽樣的男人，無情到何種地步，連把雨傘都拿不出來嗎？
清媚愣著神，沒有去接，轉眼間，雨傘在風裏被打出幾個圈，迅速消失在眼前的雨霧裏。
“清媚，”清顏有些生氣，不由得加重語氣連名帶姓地叫著姐姐的名字。
“顏顏，我懷孕了。結果，他不要，他嫌我髒…..”清媚說著，聲音裏已經隱隱地帶著哭腔。
清顏的身體一震，懷孕？姐姐她，大學都還沒有畢業啊。怎麽會這樣……
“顏顏，”清媚突然伸出手，緊緊地抓住清顏的肩膀。
清顏說不出話來，隻能無聲地環住她，想要給她一些溫暖。
“顏顏，你說，酒家女的孩子，就永遠不能擺脫那些肮髒的名諱，永遠不夠純潔嗎？”
“姐，我們是舞女的孩子。但是，我們不是她。”她眯著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是的，她們是酒家女的孩子。她們的母親，很多年以前，曾經是紅極一時的頭牌。她曾經說過，生下清媚和清顏是這輩子，她最大的錯誤。並且為此，曾經無數次地拋棄她們。可是到最後，她們都被鬼使神差般地送了回來。年少的清顏曾經無數次地恥笑過她，說她太過愚笨。結果換來的，都是女人的責罵和毒打。
她們的童年，充滿了肮髒和汙穢。那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就隔著一道牆壁，帶著不同的男人在房間裏尖叫粗喘。清媚和清顏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她們，是女人想要拿來狠敲男人一筆的籌碼，最後，卻讓她自食惡果。
那一刻的清媚，似乎陷入了某種自我意識裏。她看不見清顏，看不見自己，看不見這個世界。她隻看到那個自己深愛的男人站在自己麵前，一臉嘲笑地諷刺她：“你，是酒家女的孩子。”
“不，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她放聲尖叫，滿臉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發。下一秒，她發瘋一樣迅速地衝了出去。
汽車的探照燈隱約從雨霧打來，清顏抹掉臉上的雨水，眯著眼睛想要再看仔細一些。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清媚的身體被迎麵而來的汽車狠狠地撞上，最後像是蝴蝶般落在地上。她瞪大眼睛，愣愣地站在原地，周圍，風聲，雨聲，汽車尖銳的刹車聲，全都在耳邊靜止。汽車停下又迅速飛也似地逃離，轉眼間便消失在雨霧中。
她終於回過神來，踉蹌著奔 向清媚的方向。她跪在清媚的身側，雙手顫巍巍地在空中揮舞，卻始終不敢落在她的身上。清媚的身下，血水混著雨水在地上蔓延一大片。大腿內側，更是綿延不斷地向外滲著血。
“姐姐，姐姐……”
走廊上，響起穩健快速的腳步聲。下一秒，門便被從外麵大力地踹開。穆奕天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視線在四周巡視一遍，最終落在了臥室中的大床上。“啪”的一聲之後，室內頓時大亮，穆奕天眯起眼睛無聲地靠近大床。床上，那一團微小的隆起正瑟縮在一起，隱隱地發著抖。不假思索地，穆奕天大手一揮，一床柔軟的被子轉眼間便飛離了清顏的身體。
而床上的清顏似乎還在惡夢當中沒有蘇醒，口中喃喃地叫著“姐姐”，滿臉都是淚水和汗水。穆奕天俯身，拍拍她粉嫩的臉頰。看到作用不大，便伸手將拇指和食指卡在了她的鼻子上。果然下一秒，清顏漲紅了一張臉，掙紮著搖搖頭。終於，在穆奕天的強逼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穆奕天一張放大的俊臉。她四處轉轉腦袋，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良久之後，她驀然地睜大了眼睛。一雙眼睛在自己和穆奕天之間來回旋轉，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正被穆奕天緊緊地抱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