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病中病
醫院外的草地上滾滿了冰涼的露珠,疏疏落落的光線下,偶爾還傳來幾下淒啞的蟲鳴聲。
晚晴的腿都站得有些發麻了,一陣陣僵不停襲來。她仍舊強撐著眼睛,抵抗著身體上的倦怠。他們已經在醫院裏守了一整日了,過度的疲勞反倒使得晚晴愈加不敢懈怠。
“不好意思,剛開完會交流完會診意見,你們久等了。”主治醫生踏著穩健的步子姍姍而來。
眼眸中的影子每移動一步,晚晴心裏就沁出一股冰涼的寒意。醫生遲來肯定是有什麽緣故,恐怕事情並不樂觀。
“沒事的,張老師這樣好的人,肯定吉人自有天相,咱們先看醫生怎麽講。”懷儒拍了拍晚晴手背,即便此刻什麽話都沒說,他也知曉晚晴心裏在想些什麽。
“其實他用刀子割傷的傷口還不算最嚴重的,幸好搶救及時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但是目前根據綜合檢測報告顯示,患者除了本身患有阿爾茨海默病以外,同時還有咽喉癌的征兆。我問了下科室的其他人,同時看了下上一次的診斷記錄,這應該是之前患者出院的時候,就已經查出有情況了。”
“當時出於患者個人隱私的要求,好像是單獨與他麵談的。我們也告誡過他最好是回醫院積極配合協商治療方案比較好,哪裏曉得他出院以後就失去了聯絡。現在的情況就顯得比較複雜,不過也不用過於擔心,我們會先組織一次其他科室的專家聯合會診,到時候再具體決定治療的手段。”
主治醫生緩緩將事實陳述出來,又不希望眼前的懷儒和晚晴因為得知真相而陷入焦灼,因而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反複斟酌的。
病房內,傳來了張行知山崩地裂式的咳嗽聲。這咳嗽聲傳到晚晴耳中,卻讓她覺得好像要一起跟著咳嗽聲一塊爆炸了。
她隱隱約約想起,上一次張行知摔倒住院的時候,曾經說脖子有些發冷,執意要她們去辦公室去拿了圍巾來再出院。當時雖然覺得莫名,晚晴與懷儒還是依著他的話,耐著性子專門跑了一趟申旦大學的辦公室去取圍巾。
多半是那個時候,張行知與醫生進行過一場隱蔽而冗沉的交談,而他們也就此錯過了知道真相的機會……
眼見著張行知咳著咳著嘔出了一大灘的膿血,看起來鮮紅鮮紅的,直砸落在床單上,刺在晚晴的眼中簡直就像一塊塊的玻璃渣似的疼。
晚晴幾乎被這個真相給打擊的有些懵住了,即使懷儒再三的寬慰,她還是覺得有種莫名的哀痛跟著湧了上來,眼眶禁不住地濕潤泛紅。
老天爺呀,那是肺癌呀!應該是早就已經出現症狀了!可是張老師卻能在任何人麵前表現出異常,他到底是用如何的隱忍才能忍住那些身體上的折磨的?
來自申城醫院和其他醫療隊的專家,聯合進行了兩次綜合會診,病情的複雜程度超乎了想象。
商定治療方案的過程變得有些漫長,晚晴卻不得不按捺住焦急的心思。現在一切的決定都要小心再小心,因為現在的張行知,簡直脆弱的像一片碎葉。但凡輕輕一觸碰,或許就會碎了。
就在晚晴與懷儒擔心張行知或許還沒撐到合適的方案出來,就已經情況直轉急下的時候,張行知卻是意外的醒了過來。他醒來的第一個決定,就是拒絕開刀手術,也拒絕去化療吃藥。
這好像是一種自暴自棄,更是他對這個世界的決絕。原本晚晴並不理解,為什麽張行知寧可死去,也決計不願苟活在世上。如今仔細想來,多種病症纏身而來之時,根本就不是能由得個人去選擇的了。
換做常人,到了生死關口,多半都還是不想這麽快就蹬腿走人的,心裏所牽掛的情緣太多,終歸看得到活下來的希望,都想拚盡全力去試一試。
而張行知跟尋常人又很不同,他原本就無親無故孑然一身,就算唯一牽掛的克洛伊的事情也已經畫上了句號,如今身上背負的所有不過就是那一張張的辦公桌罷了。
作為醫生他不會不知道未來將要麵對什麽,而治療的過程有多痛苦更是不可想象的。或許對張行知而言死亡並不可怕的,過度醫療去苦苦挽留,最後卻依舊無能為力,這才是最為難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