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副高
上午還陽光明媚,下午便漫天的陰雲,這就是清明前後的氣象了。懷儒拿著一疊材料,準備找樊君去簽字。院長和係主任一塊出差去了,這管理學院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身為副院長的樊君頭上。
懷儒前腳才剛進了辦公室,忽而聞得“砰”地一聲響,就見著茶杯碎片飛濺了一地。他站在成片的陶瓷碎片中,一時顯得有些局促和尷尬。
此時此刻的辦公室內,樊君與楊修德正劍拔弩張地對視著,顯然懷儒來的不是時候。
“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先談著,我一會再來。”懷儒身子往後退了幾步,欲要離開。
“不!施老師,你別走,就在這兒呆著!都說你為人正派,不如你來評評理,到底是不是我在無理取鬧!”楊修德擺出一副絲毫沒有要息事寧人的姿態來。
實則,楊修德是懷儒同係的同事。多年前,他在德國念了個博士學位,而後做了差不多六七年的博士後,卻遲遲沒有找到一份正式的教職可做。
前些年,他好不容易在申城大學的歐洲招聘專場,申報了人才引進計劃,總算以“市青年千人”的途徑回了國。
別看平日裏學生們見著楊修德,也要喚一聲“楊教授”。實際上,他不過就是享有教授待遇而已,真正的工作性質更像是個臨時的講師,而非編製。
按照之前入校簽訂的合同,楊德修走的是“非升即走”的模式。也就是六年內,他需要發表足夠數量的高水平一作署名文章,同時還要完成既定的教學任務以後,再由學校的評審委員會來進行評定是否給予副高職稱。
非升即走的模式,是根據美國的高校教授職稱評定標準,作為參考演變而來的。一切目的都不過是各高校為了留下真正的精英人才,勸退灌水混日子碰運氣的。
這幾乎已經是如今國內高校的一種常見現象——從國外回來的博士後年年紮堆,而每年拿出來的副高指標卻又少得可憐。
“你們就是看不得我評副高!當初麵試的時候你們怎麽跟我說的?說我隻要六年內不出什麽差錯,好好寫文章,上個課,評副高那都不算什麽事兒。可是現在呢?隨便一句科研水平有待提高,教學態度有待改進就要把我給打發了!這算什麽事兒嘛?!這是把我當傻子給打發,信了才有鬼了!”楊德修怒氣衝天地拍著桌子,聲嘶力竭地吼叫著。
“施老師你今天也在這兒,算是碰上了。你倒是給評評理,說句公道話,你說他們這樣是不是很過分?在欺負人!”
聞言,懷儒盯著楊德修單薄的身影,他那胳膊和大腿細瘦地就若像細圓規,好像一觸碰就能掉下來似的。
許是因為過於憤怒,又或者說話的時候有些底氣不足,他的肩膀始終有些微微向內蜷縮,向外界展示了一種自我防禦的姿勢。
“楊老師,你還年輕啊,機會有的是。咱們有話慢慢說,不著急啊。”懷儒輕聲安撫著楊德修的情緒。
他想,人在激動的時候是很難有理智的話語的。
“呸!什麽年輕?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四十歲了呀!你們這種年輕有為、風光無限的海歸榮譽教授,我能比的起麽?我都這把年紀了,這點資曆出去,還有哪個學校肯要我?我這是上不去,下不得,真真被卡死在申大了,你曉得麽?!”楊修德使勁地吸了口氣,破罐子破摔地啐了口唾沫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