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保護家人
廉太守先叫人把海迷清帶下去了。
他將自己的猜測總結成兩段話,給鄒鴻看了一遍,又傳給屏風後的太子殿下。
然後他提上了另一個關鍵人物:甘龍。
甘龍三年前從武安縣遷過來,戶籍齊全。
他是最早被抓來的,因為證據不足,隻能先羈押在牢裏。
廉太守跟鄒都尉見過他一麵,此時再看,人已經憔悴殆盡,胡子拉碴,衣服髒的像剛從泥坑滾出來……完全沒了富商的財氣和得意。
廉太守在紙上寫:“你審”!
鄒鴻求之不得,因為被太子敲打過,他急著表現一下在太子麵前立功。
都是審案的高手,打眼一瞧,就能把犯人估摸個八九不離十。
不過最近他心裏不安,直覺不是全準。
這甘龍二十七八歲,生的很富態,跪在堂下眼睛滴溜溜打轉兒,一看就不是老實人。
鄒都尉不敢用簡單粗暴的法子。
他按部就班道:“甘龍,你自己有招無招?”
甘龍急道:“草民不知所犯何罪,請大老爺明示!”
就知道是這句話——這廝雖然狡猾,膽子卻不大。
鄒都尉道:“再給你半盞茶功夫,你好好想想,自己招供可以把你當個證人,從輕發落,要是本官說出來,你就沒有活路了!”
這是一種威脅,專門對付那些膽子小的犯人。
給他不長不短的時間,其實壓力很大。
碰上嚇破膽兒的,肯定要和盤托出。
隻不過,今天這人看著還能頂住。
恐怕得費點兒功夫!
鄒都尉百無聊賴地觀察犯人,看著他的表情由惶恐變成驚懼,而後又轉為奸詐……
這麽容易被人看穿,究竟哪來的膽子做那種事?
半盞茶後,鄒都尉開口:“時間到了,你有招無招?”
甘龍還是那句;“小人不知所犯何罪,請大老爺明示!”
鄒都尉迅速在紙上總結出三條:“其一,你帶著一群亡命徒,四處獵殺青年男子,取血賣錢……”
說完第一條甘龍就癱倒了。
“其二,你飼養銀甲帶,取蛇毒當凶器殺人,還賣給別的凶手!”
甘龍眼睛翻了翻,不敢否認。
“其三,你勾結江北大營路牽霖,惡意擾亂府衙查案,拖延案情!”
這條說完,甘龍一個長頭磕到地下,嗚嗚大哭起來。
江北大營路牽霖是他最牢固的靠山,此時被當眾提出名字,連官銜也不帶,可知已經服罪了。
靜靜等著他哭完,鄒都尉才道:“甘龍,你現在招還來得及!”
甘龍抹淨淚水,不敢不招,卻又有所顧忌:“大老爺,我自知死罪難逃,但是家人不知情,他們是無辜的……今日我若在堂上全招了,大老爺可否保我家人安然?”
這廝提上要求了——看來是真心招供。
鄒都尉想了想,決定先給他吃顆定心丸。
至於他家人,可能是怕被人報複……
這案子本來就牽涉好多不可碰觸之人,鄒鴻自身尚且難保,還顧得了他家人?
鄒都尉道:“好,本官一定保你家人安然!”
甘龍卻不肯輕易相信,道:“大老爺若是真心保我家人,現在就派兵送他們走!”
這尼瑪!
鄒都尉不勝其煩——要不是太子在後麵,早一頓板子打得他屎尿齊流了……
其實他心底裏倒希望甘龍不要全招,留下個後路,這樣自己以後還能在官場上混。
如果他全招了,有什麽不該聽的聽到耳朵裏,以後恐怕自己也沒好果子吃,還得仰仗兄長鼻息!
他猶豫著,廉太守卻忍不住了,問:“你家人要逃往何處?”
甘龍道:“大老爺,我家沒什麽人,隻有我妻子跟兩歲的兒子……我那妻子是個既聾且啞的女人,家裏事都不參與的,大老爺不信可以去打聽……”
老廉倒是聽話,果真派人去打聽了。
甘龍死氣沉沉的眼中泛起一抹希望的光芒。
等了不長時間,就傳回消息:甘龍沒有撒謊。
他當初隻身一人來到滁州,養蛇把銀子都賠了,所以一直打著光棍。
這女子是討飯來的,誤入他家蛇圃,被他養的蛇咬傷了……
甘龍為她吸出蛇毒,放在家親自照顧,一來二去,兩人有了感情,就一起過了。
此人已經山窮水盡,廉太守料定他不敢撒謊,卻也不能當即放了他妻兒——
人不可貌相……雖為聾啞人,但是也得盤問過後才能撇清關係。
廉太守老實跟他說:“甘龍,你妻兒現在不能走,我們盤問清楚後才能放人!”
甘龍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大老爺,並非草民有意找事——隻是今天我一招供,明天仇家就殺上門來了。我犯了大罪,死不足惜,可我那妻兒卻是無辜的呀!”
見兩位大人都皺眉,他又道:“大老爺,現在就可以盤問我妻子,盤問清楚了就送他們走……”
鄒鴻不願意,也不敢貿然拒絕,而是寫了一行字給老廉:“這廝急著助他妻兒脫身,恐怕有詐”!
廉太守倒沒覺得有詐。
寫道:“將他妻兒帶來一問便知”!
如果真的沒問題,倒是可以先把他們送走。
此事牽扯的貴人不少,甘龍一介布衣,一旦招供,家人真的難保。
鄒鴻歎了口氣,心說老廉真是榆木疙瘩,連這點兒厲害都掰扯不清!
廉太守下令傳喚甘龍的妻兒!
甘龍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打算把他帶下去回避時,他提醒道:“大老爺,就讓我在堂上吧——我這一下堂,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
鄒都尉心裏咯噔一下——看來這廝真要把醜事抖個底朝天!
不想聽也得聽——真是倒黴透頂。
他腦中千回百轉,想裝暈避出去,又想到太子跟那個申屠康在後麵——這兩尊大神也不好糊弄,特別是申屠康,一手邪氣的醫術,說不定能看出自己裝暈。
他瞥了一眼老廉,隻見對方眉頭微簇,等的還挺心焦!
這種人——他讀書讀傻了,一點兒也沒學會趨吉避凶,趨利避害!
可惜自己還要跟著他一起沾一身騷!
想到這兒,他又盤算著怎麽去兄長跟前溜須拍馬,好好把他的勾子舔舒服了,以換來以後的庇護!
一想起來就頭疼。
廉太守的想法完全跟他不一樣。
他心中一陣暗喜。
犯人說到這一步,看來是誠心招供了。
隻是人心難測,還得多留意,以防他們一家團聚後走極端……發生血濺公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