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鬼市
一朵白色的花在紅色的土壤中盛開,工兵鏟帶出星星點點粉紅色的屑肉。彪爺一鏟子將黑子的腦袋劈了個對半,他的脊髓好像還保持著活性,大腦在最後一刻下達的命令,遲遲傳導到了他的肢體。他就像一隻拖曳著“尾巴”的蠕蟲,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毅力,將自己的手指牢牢地印在彪子的腳踝。
彪爺的臉上帶著嗜血,他發現抽不出自己的腳踝後,又是抬手一鏟砍下,他帶著黑子的手掌走向白胖子和韋枷。白胖子倒已經司空見慣,彪爺有時在墓裏會發瘋,這點他是清楚的,可是,基本的理智他還是保有的,隻是行事有些極端。這點缺陷與他“暴走”後,所帶來的強大戰力,可以說是瑕不掩瑜。
韋枷一個星鬥小民,哪裏見過這等血腥的畫麵。他看著腳踝戴著一截人手裝飾品彪爺,嘴巴張著沒有動啞口無言,他沒有辦法恰好地表達此刻的情緒,因此臉上的肌肉如同一條條亂爬的小蟲,那表情何等的怪異與荒誕。此時的彪爺在他眼裏,如同一樽天煞魔神,他第一次覺得武俠小說裏的殺氣不是奈大其詞,從前他看到小說裏麵的情節,某某門派的某某某麵對主角,主角眉目含煞看了對方一眼,對方接受了一陣血雨腥風的洗禮,他總覺得作者在無限地意淫。
可是此情此景,彪爺給他上了一節生動的課堂,他告訴了韋枷殺氣這種看似荒謬的東西,確確實實存在於現實。韋枷正麵完全地感受到了這種壓力,他覺得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一隻看不見的手,瘋狂地捏住他的心髒。全身的血液如同混凝土一樣凝固,他的身體可以逃跑,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裏去。彪爺帶給韋枷一種感覺,他無論跑到哪裏都無法逃脫,他一定會死於自己的手下。
韋枷一瞬間好像看到了洞頂的景色,他的脖子沒有動,為什麽能看到洞頂?應該是自己的腦袋,掉到了地上,所以自己才會看到一個與自己極為相似的人。因為那個人就是隻剩下軀體的自己,自己的腦袋已經被彪爺分了家。
回歸現實,韋枷摸了自己脖子。他摸到自己的脖子沒有血痕,他的腦袋還安分地在他的脖子上。彪爺眼裏的凶狠還沒來得及收回,他一根又一根手指地掰開腳踝處的斷手,他用了很大的力量,韋枷聽到骨節清脆的聲響,感到自己全身上下不自在。就像上下排牙齒摩擦,而造成的牙酸的聲音。
彪爺把那截斷手扔到地上,用力地踩進土裏。濕潤的泥土飛速淹沒了那截斷手,白胖子這時上前搭話道:“彪爺,我們繼續趕路吧。”彪爺沒有反對,他用力地在通道的牆壁上刮蹭了他那工兵鏟,直到露出雪亮的鏟刃,他把工兵鏟重新係回背包,然後瞪了韋枷一眼。
這回不用彪爺的吩咐,韋枷自動自覺地走在前頭。白胖子含笑不語,彪爺現在的狀態,即使是他也不想發號施令,再去刺激他的情緒,隻能委屈韋枷做下出氣筒。當然,他的承諾不會變,隻要韋枷可以活著走出這個地方,那麽韋枷就是他白某人的兄弟。
韋枷提心吊膽地向前走著,他有感於彪爺此前的煞神樣,會成為他以後的
夢魘。
通道還是那樣地陰沉,黑子的死如同一層陰雲籠罩著眾人。黑子的陰魂似乎沒有走遠,他一直遠遠地吊在韋枷等人的身後。仿佛在說,下一個就是你。我在下麵等著你,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或許是為了緩解這種氣氛,白胖子居然主動跟韋枷聊起天。
“小兄弟,你想知道我們這次下墓,除了摸明器之外的目的嗎?”
韋枷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他雖然不是聰明人,可是也不是蠢蛋。有時候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就越快,白胖子此時跟他講這些事,莫非是動了殺自己的心思?他膽戰心驚把自己的耳朵牢牢護著,生怕自己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東西。
現在的情況就好比,有一天一個正宗遵守清規界律的和尚,突然跑到大街上對人說,製造殺孽就能上西天一樣驚悚。韋枷不明白什麽會令一群盜墓賊冒著生命危險,下到這殺機四伏的墓道,卻懷著比墓主人陪葬品更重要的目的,韋枷打破腦袋也想不出問題的答案。
在經曆黑子的死亡後,韋枷格外關注腳下的步伐。白胖子的話雖然使他滿腹牢騷,內心萬分驚恐,可是他完全不敢收回腳下的心神。
白胖子有意要拖韋枷下手,也不管他聽還是不聽,接著道:“大約在三個月前,有人托關係找到了我……”
三個月前,一家地下交易市場,坐落於莫德裏市繁華的一角,這個地方原本是上世紀的防空洞,用來囤積戰時物資。隨著時代的變遷,逐漸被人荒廢,現在隻剩下一小撥人知道這麽一個地點。上一輩人會跟下一輩人講,那個地方以前死過人,陰氣重,對生人不好,告誡自己的子孫後代,叫他們不要跑到那個地方玩,小心被鬼魅勾了心智。
有時夜晚十點十一點在防空洞附近停靠的車輛,也會聽到人的交談聲。可放眼看去,卻隻能看見黑黢黢的洞口,那些如同人類鬧市的交談聲,立刻被那些有幸聽過的司機奉為鬼市之音。
可那裏實際上卻是一個龐大的非法交易市場,裏麵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新奇事物。非洲的巫師如果去到那裏,也會被天大的驚喜填滿。可進入那個地方,要注意以下幾點:一、絕不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二、貨物離手概不追究;三、禁止武力;四、買賣自願。無人知道這三條規定何時訂下,可人們都知道,隻有有人違反這三條規定,黑市裏的執法隊,都有辦法令你第二天因為新奇的死法,登上各大報紙、電視的頭條新聞。
自打幹完上一筆買後,白胖子、彪爺和黑子,一直躲在這個外界傳為鬼市的地方。他們收到風聲,條1子對他們手裏的燙手貨追查得緊,他們隻能在這個地方等人出手,然後把手裏的古董變賣成現錢。屆時,即使警察找到了他們,他們也能因為沒有物而在拘留極限時間後被釋。
黑子是他們這三人裏,最不希望坐牢的人。外麵的花花世界迷糊了他的雙眼,他每次有錢都習慣性地去溫柔鄉、英雄塚感受一番溫香軟玉在懷的美妙滋味。
他在這個地方呆了快三個月,毫不客氣地說,隻要是隻母的人形生物,扔到他的麵前,他都能當著所有人的麵上演一出活春宮。
來逛黑市的也不乏年輕貌美的姑娘家,可是黑子至少還懂得掂量自己的斤兩。他黑子雖然在倒鬥界算得上號人物,但在人家真正的手眼遮天的黑市負責人麵前,他這小身板還不夠人家打個噴嚏。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處不起眼的山洞,這裏原本是防空洞未開挖完的通道,隻有短短的一截,不到十米,現在成了他們三人收留所。這裏擺放著他們三人的床鋪,防空洞年久失修,沒有專人清理保養,地麵有些濕潤,可他們並不在乎,床鋪與被子都放在地麵。黑子百無聊賴地玩某著名5v5公平競技手遊,誰料小學生的人數實在太多,害得他排位賽跪了一把又一把,黑子氣得把手機扔了出去。手機撞到牆壁,然後又回彈回黑子的被子。
彪爺和白胖子都沒有開口聊天的意思,他們冷眼看著黑子,心中不免對他有幾分鄙夷。
擋著外界光亮的門簾探入一個腦袋略尖的對,這人叫三毛,就是三毛從軍記的三毛。他是個沒人要的孤兒,十三歲的時候,白胖子救過他一命,賞了他一口飯吃,把他介紹到相熟的古董店幹活。後來,慢慢地學了一雙金睛火眼,隻要過了他眼的明器,鮮少有看漏眼的,撿漏這種現下逐漸時興的事,不可能發生在他的攤子。
他們上次的運氣很好,竟然在墓裏帶出了兩個完整的瓷器碗。要知道瓷器或書畫的價值,在古玩裏比金銀珠寶更值錢,如果找到一幅完整的沒有腐朽的畫,那麽這個人直接就能在莫德裏市買上幾棟豪華大別墅。
三毛進來便小聲說:“白爺,外麵有人看上了你們的貨,但她要見一下你們,你看……”在三人擠在的這個地方,隔著一道門簾,便是喧鬧的鬼市,無數人流在這裏穿梭,攜帶著他們的欲望,給莫德裏市新增一個又一個異聞。
黑子無所謂地把手機一放,掀開被子就要出去。白胖子瞪了他一眼,道:“對方什麽來頭?”
三毛如實回答:“女人,一個人,二十多歲,特別好看。”聽到女人兩個字,黑子的雙眼放光,後麵那句“特別漂亮”更是激發了他原始的欲望。彪爺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黑子的心頭。
“你敢在這裏惹事,我就把你那玩意切下來泡酒。”
黑子頓時不敢造次,重新躺回自己的位置。
白胖子與彪爺都清楚三毛話裏的意思,幹他們這一行,絕對不能憑外表去觀察一個人。有些人看似人畜無害,卻好比那吸血藤蔓,稍不留神就會成為那藤蔓下的枯骨。
一個漂亮的女人,獨自來到這鬼市,說是沒有鬼,白胖子一點也不信。但人家已經找上了門,他也不能不出去見這個麵。這個是鬼市約定俗成的規則,雖然管理者沒有明令要求,但已經成了絕大多數人的共識,買賣雙方必須親自在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