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身邊有鬼
“你再抬頭看看。”
口罩男的聲音自韋枷的腦後幽幽傳來。
這個地下空間頂部一定有什麽東西,但是人就是容易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的動物。
打個比方,告訴一個人,不要去想大象,那個人的腦海裏,首先會出現的就是大象。
韋枷沒有逃脫這個人類共同的弱點,他抬頭看到了像是風幹獵肉一樣掛著的屍體。
他們的外表與潭中的屍體是兩個不同的極端,可能是由於這地下洞窟四通八達的洞穴帶來的風,他們的肌肉組織極度缺水。
外皮仿佛一層薄薄的淡黃色塑料膜,人體的所有軟組織極度萎縮。那包裹在皮肉下的堅硬骨骼輪廓,現在看著一覽無餘。
有生之年,他不想再見到臘製的食物,這會使他聯想到眼前這一幕。
肉類風幹臘製逼出水份後,油脂會變得分外美味。即使不吃肥肉的人,也能把一片晶瑩如玉的臘肉片吃下肚子。
正是由於人類豐富的聯想能力,韋枷想到了能吃下肚子的食物。
初時被這雄壯的地下瀑布吸引了注意力,他沒有留意到潭底的屍群。在看到潭底泡得發白、發脹,像吹腫氣球一樣的屍體之後,他又被嚇了一大跳,心神都放在這些屍體上。
恰恰忽略了頭頂那隨著風一晃又一晃的風幹屍體,那些屍體通體沒有一絲血色,他也聞不到任何惡臭味,隻有水流的潮氣與腥氣和不知處吹來的帶著泥土味道的風。
因為那些屍體的外表並不嚇人,或者說還有人別樣的“誘人”。他才會不由自主地在腦子裏出現食物的念頭,然後被腦海裏曇花一現的想法惡心到,陷入一種迷亂的失神狀態。
韋枷的瞳孔失了焦距,他的軀體與大腦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外界傳來的龐大信息完全超出了它們的處理能力。
大約處於這種狀態有十秒,恐懼才姍姍來遲。
雖然很丟人,但是韋枷明顯感覺到褲底一陣濕潤。
是的,他看到這如同屠宰場一般淡然而驚悚的同類屍體,居然被嚇到小便失禁。
他慶幸自己一路走過來,曬了一天的大太陽,身體的水分十不存一。那杯放涼的熱水,起到的補充水分作用十分微小,他滲與的那些液體的量有限,出醜程度也是有限的,起碼他忍一忍還能自己坐公交回去。
隻要不是離他太近,基本上聞不到他身上的尿騷1味。
地上的空氣純淨而閉塞,口罩男無法忽略韋枷身上的異味。
他沒有取笑韋枷的意思,伸出手把韋枷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的表現不錯。”
韋枷得知自己的嗅相之後,耳朵紅得快要著火。
自己竟然被嚇尿了!
感到內褲那不適,他深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這不算什麽,有些人第一次到這裏,屎都被嚇了出來!”
口罩男說得煞有其事,韋枷漸漸找到了開脫的理由。
我不是最丟人的,任誰一下子見到這麽多的屍體也會害怕。
除非這個人的心比石頭還硬,對於人類的倫理沒有絲毫概念。
“這些都是我們自願犧牲的同誌。”
口罩男緩緩開口道:“他們有的是誤打誤撞知道了‘眼睛’的真相,有的和你一樣想追查自己親人的事,還有的人因為某些事被‘眼睛’
帶去改造,在某一個片刻自我覺醒。”
“在這裏,我們不分彼此,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對抗‘眼睛’!”
口罩男的眼裏迸發出耀眼的光。
“為了躲避‘眼睛’無處不在的監視,我們在一本殘籍上,找到了一個血腥方法。”
口罩男嘴裏說著恐怖的事,卻一副自豪滿滿的樣子,聽他的語氣,自己也希望成為其中的一員。
“我們組織的同誌自願犧牲,在活著的情況下,流幹身體裏所有血液,通過這種殘忍折磨的死亡方式,洗盡他們心中的雜念,形成純白無瑕的信念。這些信念用隔絕‘眼睛’窺視的方式,保證了藏在這裏的秘密資料的安全。”
口罩男看著韋枷說:“大侄子,你看到的隻是我們組織的冰山一角,這裏麵藏著的東西,就連我也沒有完全弄清。”
空氣中的某種東西感染到了韋枷,他在恐懼之後感到一陣熱血沸騰。他看到一份無數人前仆後繼,為之完全的偉大事業。
口罩男的話馬上給韋枷潑了一瓢冷水:“這些東西,你現在還沒有資格知道,我不能保證你能堅守我們的秘密。”
“事實上,你能到這裏來,是我跟其他人保證,才為你爭取到寶貴的參觀機會。”
一路上沒有人的動靜,口罩男說的其他人,他一個都沒見著。
“這裏不是隻有我們兩個人嗎?”
“不是。”
口罩男直接否定道:“你以為我們組織隻有我一個人嗎?雖然我們的許多同誌,在對抗‘眼睛’的過程中犧牲,但是,我們堅信草原上盛開的花源源不斷,烈火隻能燒去我們的枝葉,藏在地裏的根會永遠地發芽,終有一天我們的種子會撒遍整個世界,屆時,‘眼睛’將完全暴露在光明之下接受審判!”
“好了,你應該回去了。”
口罩男直接替韋枷做了決定,他的話沒有回轉的餘地。
韋枷能察覺到口罩男對他還不是絕對的信任,就像他所說的,這地下埋藏的所有秘密,還不到對他全部攤牌的時候。
洞頂的屍體腑下托著兩個鐵鉤,起到固定的作用。他們像微風中的柳枝,獵獵的仿佛使他們擁有了生命。
雖然明知道他們已經成了沒有生息的屍體,但韋枷沒有興趣跟一群屍體呆在一塊。即使明知道他和口罩男的片刻安全,因為這些人無私奉獻出自己的生命,用信念凝成一堵堅硬的盾牌,把所有不懷好意的窺視全部隔絕在外。
“好,麻煩叔帶下路。”
他甚至不知道怎麽回到剛才的小房間。
兩人走路的順序換了,之前進洞的時候,韋枷走在口罩男的後麵,現在口罩男走在他的前麵。
韋枷能感到口罩男是照顧他的意思,往上走的難度要比往下走大得多。地麵的潮氣還有不知名的覃類讓地麵更加濕潤,他的運動住早已經沾上了一層土,鞋底花紋的抓地力基本等於無。
韋枷抬手抹了下額頭的汗,一時沒有留下腳下。沒有踏實之後再下腳,這使得他為了穩住重心,不讓自己摔倒,單腳淩空而另一隻腳虛著踩在地上。一下子用力過猛,身體向後傾倒。
韋枷想到口罩男還在自己身後,自己往後倒肯定會連累到他。
一隻結實有力的手,托住了他的腰,他回神之後站穩了腳跟。
韋枷想要對口罩男說
聲謝謝。
口罩男淡淡地提醒道:“小心點。”
那句謝謝在肚子裏轉了幾回,還是沒能說出口。
上去的路更加不好走,須得全副心神留意腳下,並且手腳並用,防止自己摔倒。
話在嗓子裏轉了轉,越是跟口罩男接觸,韋枷愈是覺得他是一個謎一般的男人。
樣貌、出生、職業等等普通人存在的東西,口罩男卻是一片空白,韋枷對此一無所知。
“叔,我還不知道你長什麽樣子呢。”
韋枷看似隨意地開口道,就好像隨口一提。
其實,他十分想知道口罩男口罩之下的臉長什麽樣子,好奇心像嫩芽一樣漲大。
“我的樣子是機密,你還沒有資格知道。”
口罩男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你可以叫我空白,因為對‘眼睛’來說,我是一個空白人,有很多事情我方便去做,其他人不行。”
一路無話。
在一個多小時之後,韋枷再次來到了廢棄礦山的山頂。
口罩男沒有跟他一起走的意思,他看了韋枷一眼,然後又鑽進了那個洞穴。
韋枷知道他眼神的意思,他那一眼帶著警告。
他在說,今天這裏見到的和聽到的,都要爛在肚子裏。
那一眼還帶著殺氣,韋枷毫不懷疑隻要自己說漏一個字,傳到口罩男的耳裏,他會把自己做成地下瀑布的那樣的風幹屍體。用刀子在自己的動脈割開一個小口,把自己身上的血液放幹。
事關重大,就算口罩男不說,韋枷也不會亂說。
在出洞口之前,口罩男冷不防對他說:“有機會搬出你現在住的地方,那裏不安全。”
韋枷再問,口罩男就當做沒有事發生。
隻是韋枷繼承了父親骨子裏的個性,“眼睛”的事已經調動起他血脈裏的冒險因子。
自己租住的那間老樓,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
他無比清楚口罩男確實跟他說了這樣一句,不是他的幻聽或者錯覺。
他也感到那棟老樓有古怪,那些靈異現象根本不能解釋。
‘眼睛’肯定在監視著自己,這一點毋庸置疑。
所有身邊的人和鬼都脫不了嫌疑,撇開韋枷沒辦法用肉眼見到的鬼。
那個監視自己的人,與自己接觸的頻率一定非常高。
口罩男特意提出老樓不安全,也許是在提示自己那個‘眼睛’就和他一樣生活在樓裏。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隱約有些許星星。
山風料峭,趁著還有點光,韋枷趕緊下了山。
夜晚的山路比白天更加不好走,而且公交在七點半就會停運。
手機在山洞裏麵一直沒有信號,而一到外麵信號立即恢複滿格。
未接來電有四十多條,都是杜鵑打來的。
自己一直不接她的電話,她一定非常擔心。
杜鵑一直在自己身邊,如果她有什麽問題,自己早就發現了。
那個‘眼睛’應該是其他人,一個不可能讓他懷疑的人。
韋枷突然想到,‘眼睛’組織雖然能操縱鬼,但也應該存在限製。就像電影裏的那樣,必須借助某種法器或者特殊道具。
一個答案漸漸躍出水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