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都是偽裝
轎中。
一片靜謐詭異至際的氣氛。
白衣少年驚疑不定縮在角落裏，抱著手中的孩子，大氣都不敢出，好看的麵皮都緊繃了起來，緊緊盯著身旁的應大人。
不對，完全不對，相貌的確是那個人，但是氣勢完全不符合。
白衣少年沒有說話，眉頭緊皺，腦中不斷回想救命恩人將孩子托付給她時對應山直的形容。
“妾身夫君麵容清秀，性格溫良，膽子很小，但嘴硬，有潔癖，一心認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除了吟詩作對風花雪月，其他事情他都是不願意做的……最多偶爾給我畫畫眉……”
一個在孟娘子口中向來溫弱的書生怎麽會是如此模樣？
應山直同樣也沒有說話，他確認那個嬰孩是他這具身體的血脈，但是時間不對啊？
他非常肯定自從十年前他的殘魂奪舍了這具身體後就沒和任何人類女子有過相交，怎麽會突然出現個孩子？若論年紀，那個白衣孩子倒是更符合。
不錯，如今這個斷案如神鐵麵無私的大理寺少卿早就不是原來那個書生應山直了。
此時這個身體的靈魂來自天外修真界，是一名嫉惡如仇的劍修，在追蹤修真界邪修十方血魔的時候不慎受重傷，一抹殘魂飄蕩在了這個凡人小世界中，在即將消散之際飄入了一個和他俗名相同的拋棄結發妻子的負心白麵書生身體裏。
山海劍君得知這個身體的所作所為時臉都綠了，立刻將曾經追殺妻子的土匪全部剿滅，然後毅然拒絕了與公主的婚事，發誓永不再娶，一心投入海量的案件中，一邊斷案伸冤，一邊收集冷厲血煞之氣煉體修行。
轎中兩人各懷心思，腦中所想不過須臾，很快就都回過神，雙目相對間充滿了疑惑。
良久，還是應山直先開了口：“你叫什麽？”
“我叫玉……”白衣少年突然停下，恨恨看了他一眼，“我不跟負心漢說話！”
“……”應山直無語，一個小孩子怎麽這麽大仇恨？
他也不知道怎麽跟小孩兒說奪舍修真的事，於是搖了搖手中的匕首，半威脅半解釋道：“你傷不到我，因為我有奇遇，我沒有娶公主，當年的事是有原因的，你能告訴我你和孟娘子還有你懷中的孩子是什麽關係嗎？”
“你既然沒有娶公主，那你為什麽不去找孟姨？”白衣少年十分不忿，分明就是男人的借口。
“我以為她已經死了，沒想到……”應山直說著看向了那個睡得香的嬰孩，突然頓住了，都十年了，這個孩子怎麽回事？
他猛地奪過嬰孩，再三確認的確是這個身體的血脈，但是……難道這一胎懷了十年？
凡間竟然也有如此神奇之事？？？
應山直的臉色立刻變了，突然想到了當年十方血魔逃跑，自己重傷，難道這其中有什麽陰謀，還是這個世界有問題？
白衣少年見他變了臉色，連忙將孩子又搶了過來，惡狠狠盯著他：“別用你那齷齪的心思想孟姨，孩子隻是用秘法縮小了，等他醒過來就好了，你不要，我要！”
“我沒說不要，我當年有些奇遇，能探知這的確是我的血脈。”應山直頭有些疼，怎麽有種喜當爹的感覺？他可是一心修劍的劍修，連道侶都還沒有呢，突然就有孩子了……
他按了按太陽穴，壓住腦中奇怪的想法，又對膽敢當街刺殺自己的白衣少年有了興趣，繼續問剛才的問題：“我的奇遇回家後再說，你叫什麽，和孟娘子什麽關係，你也有奇遇，會將人縮小的秘法？”
“我會什麽不用你管。”白衣少年從聽到應山直說遇到了奇遇，到他承認自己的血脈，且沒有娶公主後就暗中仔細看了看應山直，發現他渾身雖有血煞之氣，卻並不令人惡心，似乎不像為了榮華富貴拋妻棄子的人。
隻是說到名字的時候，白衣少年卻頓了頓，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良久才道：“我叫玉無缺。”
“噗……一個小姑娘家家幹嘛取這麽個名字？”應山直可以感受到白衣少年對他的仇恨已經不那麽深了，不由仔細看了看，這一探查就發現這竟然不是個少年，而是一位男扮女裝的少女。
十歲左右的年紀，這半大孩子的模樣，膽子大身手利落，若非他是修行之人，還真看不出來。
“我不是姑娘。”白衣少女淡淡說了一句，靠在轎中角落裏閉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
應山直摸了摸鼻子也沒多問，他今天的刺激已經夠多了，等回府再說吧。
轎子輕晃，低調穿過大街小巷，往應府而去。
轎外的人大氣也不敢出，轎內的人說了一會兒話後又恢複了寧靜。
寧靜中，靠在角落裏的少女閉上眼睛就仿佛回到了一年前腥風血雨的那天。
無數紅衣麵具人闖入了如仙境般的玉家族地，殺了幾乎所有族人，隻留下還未長成的孩童挑選著什麽，合意的就帶走，不合意的當場斬殺。
哭聲震天，血染紅了天空和大地，一向與世無爭的隱世家族玉家一夕之間從天堂變成了地獄，遍地殘肢，哀鴻遍野。
“哥哥，我們快逃吧。”族中一對因為身體異常不能接觸他人的雙胞胎兄妹躲在暗處瑟瑟發抖。
“去禁地！”
可惜最後，逃無可逃，他們還是被找到了。
之後的事她腦海有些混亂，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雙胞胎哥哥脫下了他的手套，換上她的衣裳，毅然走了出去：“無瑕，從今以後替我活下去！”
記憶最後是漫天緋紅火焰，隨著禁地開啟，陣陣白光下，一切都化作了青煙，過往全部破碎，唯有一句話深深印在她心裏。
“哥哥，從今以後我就是你，我不再是玉家無瑕，而是玉家無缺。”
一滴清淚悄然劃過臉頰，白衣少女睜開了眼睛，隱藏在眼中的紅色褪去，她搖了搖頭，記憶越來越模糊了，她隻知道她是玉無缺，要代她哥哥活下去。
這時候，轎子停了下來。
發誓代替哥哥活著的玉無瑕抱緊了手中的孩子，一旦認祖歸宗，孩子恢複正常，孟娘子對她的救命之恩也就還了。
隻是，這個說自己有奇遇的應山直真的值得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