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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年少最悲苦之事

  牧澤能感知到自己的呼吸粗重起來,胸腔在不斷起伏,汗水打濕了發絲。


  這節比賽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斷了多少球,他在各種隱蔽刁鑽的角度神出鬼沒。


  與之付出的便是,若是鬆懈下一口氣便頃刻間會累趴在地上的身體。神經時刻崩成一根弦,精力始終保持全神貫注。


  在這種情況下,他對因為出色表現而引起注意的視線,早已不自覺的視若不見起來。


  他隻是默默地想到,若是顧喧沒有浪費那幾次機會,想必早已超過比分了。


  但這些已經沒有計較的必要,自己的鍋得自己背,這是作為挑剔主義者的原則之一,雖然有可能會背不動。


  牧澤的目光直直盯著絡腮胡男生,現在的目標應該放在守住這一個球,然後進攻。


  己方的球員無論是高壯男生、顧喧還是秦度,表情都不由自主的凝重起來。


  隻有一分之差而已,無論每一個人都能看到這種差距,若是因此輸了的話,任誰都會不甘心,這已經無關這場比賽是否重要了。


  場外的觀眾也不由自主的屏氣凝神,這種凝重的氣氛也讓人期待會是怎麽樣的結果。


  秋水韻望著牧澤的眼神開始關切起來,洛詩始終帶著淺笑注視著秦度。


  千陌,恩,興致缺缺、意興闌珊的樣子,他對於比自己出色顯眼的男生一直都是這種態度。


  他就對牧澤同學以往的做法很是認同,若是每一個男生都這樣就好了,因為這標誌著在女生眼中便隻有自己最為顯眼了。


  現在的他在心裏就對牧澤同學很不滿意了,這麽顯眼是要做撒子?

  絡腮胡男生帶球,這次他的臉上帶著微微猙獰的神色,雙眼瞪大若銅鈴,閃爍著猩紅的光芒,看上去好像是一個發怒的大猩猩。


  氣勢洶洶的他前進的方向就有牧澤,牧澤躬身屈膝,然後攤手,好似自不量力妄圖螳臂當車。


  雖然喘著粗氣,臉色有些過度蒼白,但一顆心卻始終冷靜如波瀾不驚的水潭。


  絡腮胡男生的臉上猙獰更強烈了幾分,這個子斷過他幾次球,讓他徹底記住了,這次他要戲耍這個子。


  絡腮胡男生快速的奔向牧澤,不理會隊友頻頻打手勢示意傳球,他想要用實力證明自己的球不是那麽好斷的。


  距離越來越近,絡腮胡男生挾帶的氣勢好似厚重的坦克將要碾壓擋在自己麵前的自行車。


  牧澤的腳步動了一下,身體有些傾斜,有側身的趨勢。


  本來因為牧澤不在合理衝撞區,並不想衝撞的絡腮胡男生眼前一亮,沒有提前站好位那麽就不算是帶球撞人了。


  絡腮胡一聲低沉的怒吼,帶球的身體勁直朝著牧澤衝撞過去,牧澤的眼神驟然一凜,挑了挑眉,然後——側開身子閃避開他。


  擦肩而過的絡腮胡男生有些疑惑起來,先是確定球還在,然後回過頭,見到牧澤似乎呆呆的待在原地,好像被嚇傻了一般。


  絡腮胡男生譏諷一笑,回過身,然後繼續——


  呼——


  一道影子飛快在眼前閃過,啪的一聲,絡腮胡頓時感覺自己的大手落在空處。


  影子一瞬即逝,絡腮胡男生恍了一下神,他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一個人——秦度。


  籃球被拍落,牧澤快速向前幾步接過籃球,然後毫無凝滯的扭身帶球飛奔。


  與此同時,秦度和顧喧緊隨其後。對方的球員也開始狂奔起來。


  牧澤因為體力緣由,速度並沒有以往那麽快,對方的球員很快就追上牧澤,但也意味著己方的秦度、顧喧等人也追上了他。


  牧澤的視線瞥向側方,秦度和顧喧的身影各自在自己左右方。


  牧澤輕呼了一口氣,然後背後運球錯離開想要伸手截斷自己球的對方球員,開始定格在原地胯下運球,也因此被兩人包夾住。


  兩個高壯的身影高高舉起手,不停晃動著,牧澤感覺自己似乎被兩堵厚厚的牆壁所圍住。


  牧澤目光一瞟,看到秦度就在自己的左前方。


  牧澤雙手捧著籃球,並沒有舉起來的打算,若是被截斷的話,那麽這場比賽就意味著失敗。


  而是雙手捧在手中,在一人想要伸手去拍落籃球時,雙手使勁朝著自己的側前方,順著兩人的身體空隙,往地上一摔。


  卻不是傳給秦度而是右前方的顧喧,因為他注意到了秦度身後還有一個蓄勢待發的對方球員。


  伸手接到球的顧喧愣了一下,大概也有些訝異,竟然在這個時候傳給自己。


  時間還剩8秒。


  在牧澤傳球過後,便沒有人卡住自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朝著籃板奔去,在顧喧的目光看向自己時,揮手示意投籃。


  時間還剩5秒。


  顧喧開始感覺到了喉嚨有些幹澀,因為緊張,雙手抑製不住的顫抖,已經有對方球員奔向他有準備攔截的趨勢,他帶球向前走了幾步,走進了三分線內。


  顧喧舉起了球,腦海裏那些往日投球的情形開始閃現。


  那些在夕陽下不斷揮灑的汗水,不斷投球導致的胳膊酸痛。


  努力就會有收獲嗎?他不知道,但他知曉的是現在就是一個見證自己努力的時刻。


  朝著籃板飛快奔跑的牧澤瞥了一眼,卻發現他的雙手還有微微顫動的弧度,便沒有再看,隻能寄希望這個球至少能觸碰到籃板,能有補球的機會。


  還有秒,牧澤離三分線隻有一步的距離。


  顧喧在有人攔截之前投出了籃球。


  牧澤的速度更進一步,在空中呈現弧線的籃球,似乎在與他比試一般。


  出乎意料的——


  當牧澤抵達籃板下的時候,籃球入框擦拭球網輕輕落在了自己麵前。


  在將要投球的一刻,顧喧隻覺心情頃刻間寧靜下來,雙手開始平穩不再顫動,他像往昔那般訓練的時候一樣,手腕用力,投出了球。


  時間歸零,結束的哨聲響起,比分為68:69,高一十三班勝。


  “絕…絕殺?”顧喧站在原地,下意識的喃喃道。


  觀眾開始高呼起來。


  顧喧望著歡呼起來的觀眾,不由自主裂開嘴笑了笑,這種時刻他自覺把這種歡呼聲當成了對自己的誇讚。


  而鬆懈下來的牧澤躬著身,撐著膝蓋,喘著粗氣,恨不得躺在地上。


  但即便這樣他也會注意一些形象的,雖然別人不注意這一點,但自己注意不就好了嗎?


  ……


  ……


  “你…確定?”牧澤推了一下眼鏡,慢慢調整腦海裏收獲的信息,雖然對此有些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


  “當然!”顧喧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麽你找我是?”


  “我怕到時候有些緊張不出來,知道你在現場我會安心一點。”顧喧臉色凝重地道。


  為什麽安心?不等牧澤詢問出自己的疑惑。


  顧喧繼續心翼翼地道:“另外,若是能讓學習委員幫忙那就更好了,不然我要是約不到人就有些…”


  顧喧摸了摸後腦勺,尷尬地笑了笑。


  牧澤默默點了點頭,隨即語氣帶著提醒的意味道:“你最好做好失敗的心理打算。”


  顧喧如雞啄米點了點頭,口裏念叨著:“我早就做好打算的了。”


  樹林在校園裏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特殊到一般男生都喜歡和自己的對象水到渠成來到這裏。


  樹林裏,顧喧站在還算空闊的泥地上,心情時而激蕩,時而沉重。


  激蕩是因為那場絕殺的意氣風發還未消退,這也是他今鼓起勇氣告白的最大緣由。


  沉重是因為臨近這種讓人忐忑不安的時刻,總會變得惴惴起來。


  牧澤按顧喧的請求躲在茂密的樹叢後麵,選取的位置能聽到顧喧那裏的話語,還起到遮掩的作用。


  雖然有些奇怪這家夥為什麽不是讓他自己的那兩個朋友為他加油鼓氣?什麽自己在現場會安心的意味不明的話語。


  與牧澤在一起的還有兩位少女,輕輕撩過耳旁發絲的蘇慕雪,屏氣凝神的秋水韻。


  兩位少女一左一右貼在牧澤身旁,兩股混雜在一起沁入鼻尖的幽香,時不時還會不心觸碰到的莫名溫軟,很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牧澤輕咳了一聲,打斷自己的思緒,目光注視著表現有些奇怪的顧喧,聲道:“你們兩個其實沒必要跟著來的。”


  秋水韻水靈靈的眼睛忽閃忽閃,軟糯聲音很有理直氣壯地意味,輕聲道:“事關我的閨蜜我當然得知道她是怎麽選擇的。”


  牧澤把目光移向蘇慕雪。


  蘇慕雪潤了潤嗓音,眯起那雙迷人的丹鳳眼,清冽的聲音聲道:“我對於秋水陪某個人來這個地方有些不放心。”


  牧澤撇了撇嘴,把緣由推諉到自己身上真不愧是青梅竹馬,不過也對,自己也有些不放心,畢竟這麽帥。


  “來了,來了。”秋水韻聲提醒道。


  在秋水韻的提醒下,兩人把目光放在了肖羽身上。


  肖羽戴著一副白框眼鏡,麵容清麗,眉目稍粗,鼻梁微挺,若是摘下眼鏡扮演古代女俠,從麵容和自身氣質上便相當吻合。


  她默默走到顧喧身前,輕聲問道:“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兒?”


  顧喧的雙手開始顫動起來,攥著拳頭,聲音有些顫音,“其實…其實…”


  顧喧發現自己依舊不能自已的忐忑起來,無關心理準備和平常如何的大大咧咧,到這個時刻,才會發覺所有的準備都沒有準備好。


  一種莫名的膽顫讓他想要咽下鼓起勇氣的話語,然後恨不得爛在肚子裏,自己知道就好了。


  肖羽始終把顧喧突兀的笨拙表現看在眼中,她也很清楚他想要些什麽,也清楚的知曉自己的答案會是怎麽樣。


  但或許用一種婉拒的方式比較好一些吧?肖羽這樣想到,正斟酌言辭,準備開口時。


  顧喧瞥了一眼牧澤的方位,似乎想到了什麽,鬆開拳頭,徹底的鼓起勇氣道:“我喜歡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肖羽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忖怎麽回答,隨即輕歎了一口氣,輕聲問道:“你應該有所察覺的吧?我其實並不喜歡你,甚至…連好感都算不上!”


  少女走了,留下顧喧在原地失魂落魄。


  牧澤和兩位少女麵麵相覷,這麽簡單就結束了,準備了這麽久,一句話就打發了?連好人卡都不發的嗎?

  三人走了出來,秋水韻望著失落的顧喧欲言又止,但關係也一般,又似乎不知道該些什麽安慰的話語,怯怯的吐了吐櫻色的舌頭,把目光移向牧澤。


  蘇慕雪則是抬起精致的下巴,眼神示意牧澤安慰兩句。


  牧澤輕咳了一聲,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有經驗的人來安慰比較好,雖然自己還得到了一個好人卡,但並不妨礙同樣失敗了啊?


  牧澤還未話,顧喧眼睛有些紅潤,對著牧澤道:“目測同學,我已經是表白的了吧!”


  這種問題為什麽要問自己,但牧澤還是恩了一聲,點了點頭。


  “那麽目測同學就不用那麽辛苦了,真的很感謝你呐!”


  牧澤微微一怔,兩位少女若有所思。


  “目測同學因為我在賽場上很努力,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在社團活動結束後會看我一眼,有時候還會給我糾錯,還會陪我一起訓練,還會鼓勵我,其實我一直都知曉的。”顧喧紅著眼睛,重複了兩遍自己知道。


  但牧澤默默無言,知曉自己已經插不上話了,這已經是被拒絕的騷年不知所措下的自言自語了,這種感覺有些熟悉呢!

  “其實我自己也有努力的吧?”顧喧揪著自己的碎發,紅著眼睛,有些不確切地道。


  “她喜歡短發,我把自己喜歡的長發剪了,她喜歡籃球,我堅持了這麽多的從未接觸過的籃球。”


  “我前麵過我做好失敗的準備,但原來其實還是沒準備好。”


  “我給她帶喜歡的零食,在她打籃球的時候陪在她身邊,我費盡心思的想要接觸她,約她出來,隻是想要看她幾眼……”


  “……”


  騷年紅著眼睛,隻覺內心悲苦,卻始終努力抑製住,沒有流一滴淚。


  年少時,得不到一段付出太多的感情,便覺得世間最揪心、最悲苦之事莫過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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