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雞同鴨講
安貴妃猛地回頭,卻一個人影都不見,好像剛才聽到的都是她的錯覺。
——這個男人,分明可以快到如此鬼魅的地步!
她突然氣結,又深感陣陣無力。
雅婕妤是為了和這麽強的人同隊,才離開她們的嗎。
什麽啊那家夥。
真夠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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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貴妃並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懨懨地原路返回寢宮時,雅婕妤的寢屋內,男人摘下鬥笠,換下夜行衣,重新穿好床頭放的暗粉色針花軟緞錦裙。
他抬手輕打響指,障眼法顯現——屬於男性的特征一一掩去,取而代之的,是身形曲線的變化。
如此一來,他又回到了“雅婕妤”這個他用心經營了多年的角色當中。
不多時,月照梢頭。
碧月小心翼翼地提著燈籠出來,在門外輕敲房門:“娘娘,一個時辰已到。”
“嗯,都出來吧。”
碧月應聲,回屋叫出了其他宮女後,又回到雅婕妤屋內。
方才雅婕妤叫她們都回到房內,一個時辰裏,不管聽到什麽都不準出來。
碧月也不敢問這是為什麽。
“出去打聽一下,今日都發生了些什麽。”雅婕妤對碧月道。
“是。”
很快,碧月帶著一兜子八卦回來。
雅婕妤半眯眼聽完,心下通透。
任傅想打壓殷家,取締殷皇後的地位。
但夏清陽還是那般的聰明,用一個假孕計謀就洗脫了殷皇後的嫌疑。
因此任傅一招未成的情況下,索性直接給殷家扣了一個通敵的罪名。
碧月還打聽到了,剛才太後瞿如霜,為了殷家的事,在禦書房與任傅交談了許久。但任傅始終沒有鬆口,還把瞿如霜給氣得夠嗆。
“任怡呢。”雅婕妤聽罷所有後,抬眼問。
“長公主殿下後來一直在太後的寢宮內,不曾有什麽動作。”碧月答。
雅婕妤微微點頭,坐起身來:“去請陛下來,就說我方才驚了夢魘,情緒不佳。”
碧月領命離開。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過後,屋外便響起了任傅的腳步聲。
雅婕妤躺了下來,微微蹙起眉,擠了兩滴淚花粘在睫毛上。
果然,在快步進到房間後,發現雅婕妤以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縮在被子裏,任傅心疼地放輕腳步走近,躬身想要試一下雅婕妤額頭的溫度,卻在觸碰到之前,被雅婕妤握住了手。
“陛下……”
雅婕妤睜開眼,嬌柔婉轉的一句陛下,幾乎將任傅的心給攥緊了。
“怎麽做噩夢了。”任傅喉結上下一動,輕聲問。
雅婕妤搖搖頭,坐起身來,擁住任傅。
任傅周身一僵,想推開他,又不敢動作太用力:“朕還不曾換過衣服,別讓寒氣侵了你的身子。”
雅婕妤聽到這話卻將他擁得更緊了,仿佛真的做了噩夢以後心慌害怕一般:“臣妾夢見陛下出事,臣妾好怕。”
“朕就在這裏,朕什麽事都沒有,乖。”
任傅輕輕拍打雅婕妤的後背,等他稍微冷靜下來,才在床邊坐下,問他具體夢到了什麽。
雅婕妤抹著眼淚說,他夢見任傅誅了殷家九族,引起朝堂上下的官員驚怒,連右丞安家,也開始與任傅離心,最後任傅被人刺死在了金鑾殿前。
說完,他望著任傅的眼睛哀切道:“求陛下別賜死殷家——”
任傅溫柔地替雅婕妤揩掉眼角的淚水:“你以前不是說過,想要皇後之位麽。”
雅婕妤一噎,垂眸道:“那都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如今臣妾什麽都不想,隻想陛下能好好的。”
雅婕妤的神情,叫任傅的心化成了一灘水。
他這一天受了各種氣,直到見到雅婕妤的這一刻,才覺得這紫禁城裏有一個真正愛著他,關心他的人。
“不用怕。以後有陀川的合作,朕就再也不必擔心外患。”說著,他抬手輕撫雅婕妤的臉龐,“到時朕將這後宮盡數遣散,隻留你一人可好。”
“可您到底還是需要其他朝臣的支持,又不能真的寒了他們的心。”
“難道說來說去,你還想讓朕迎娶別的女人嗎?”
“……”
什麽叫雞同鴨講,這就是了。
雅婕妤想往朝政平衡上扯,叫任傅留殷家一條活路。
結果任傅就隻想跟他談情說愛。
雅婕妤心下煩躁,但他很知道任傅這人是什麽吃軟不吃硬的脾性,因此強行忍耐下來,哄了半天。
等任傅心情稍稍轉好後,他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給任傅分析了許久留殷家活路的好處。
任傅終於鬆口。
“……臣妾明白陛下的心情,臣妾也想隻與陛下一人結伴餘生,可您貴為九五之尊,就注定不會隻是臣妾的夫君。”
雅婕妤注意到,他在說話時,任傅的手開始不安分地在他的身上各處遊走,心下不由泛起了惡心。
但任傅並不知道這一點。
他探身吻了吻雅婕妤的唇,終於再也無法忍耐,欺身將雅婕妤壓在床上親吻半天,才喘著粗氣起身:“待一切事了,朕便帶你去尋醫問藥,治好你身上的病。到時,你願意為朕生個孩子嗎。”
是的,雅婕妤一直是這樣蒙騙任傅的。
他說自己是從西鄧而來,身中奇蠱,如果破了處子之身,就會死去。任傅深信之,因此一直不曾碰過他。
有時候雅婕妤真的覺得,這皇帝蠢得有點可笑了。
那麽多癡情女子幻想著獨得聖寵,一生一世一雙人,卻到死才看清,帝王無情。
自己這個心懷鬼胎的假“女人”,偏偏碰上了一個蠢皇帝,真的想跟自己雙宿雙飛。
何其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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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當夏清陽三人聽說,任傅最終給殷左丞定下的罪名是流放全族,而不是行死刑後,終於長出一口氣。
“這樣的判決對咱們就更有利了。”夏清陽道,“到時直接讓蘇權他們在路上救走左丞一家即可,不用再冒風險去劫法場。”
“算他有點良心,還知道念舊情。”安貴妃趴在桌上,心情不怎麽昂揚。
殷皇後雖也高興,但卻沒那種自我感動,她覺得大抵是昨日瞿如霜的說服起了效果,跟任傅本人的“良心”沒啥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