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噩耗

  高高坐在馬匹上的男人手中，凶神惡煞的握著一把刀，寬厚的刀背上還往外淌著血。


  顧遷和一時間被嚇的呆住了，因為他不僅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馬兒，還看到了同樣倒在血泊中的管家。


  “你……你殺了管家……”他緊緊的捏著拳頭，說這話的時候牙齒打著顫，目光卻是一眨不眨的盯著馬匹上為首的男人。


  他一身的鎧甲，銀白色的月光下，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如同地獄來的勾魂死者。


  顧遷和的身體瑟縮的往後退了退，但最後，他止住了。


  “你是誰？”他站在馬車邊上，和上首的男人直直的對視著，頗有些氣勢如虹的道：“你……你當街行凶，是要被關進牢房裏的，我爹爹會……他會把你關起來。”


  “哈哈哈！”坐在馬背上的男人輕蔑的看了他一眼，驅著馬匹慢慢的走了過來，顧遷和忍著沒有後退，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看著他。


  冰冷的刀尖將他的下顎給抬了起來，刀背上的鮮血還是溫熱的，順著刀背一點點的沾到了他的皮膚上，“喲，還是個小公子呐，哥幾個今兒運氣真好，把你的頭給砍下來掛到城門上，說不定還能得到獎賞呢。”


  顧遷和的身體瑟縮了一下，心裏沒來由的一陣害怕，他的手指在身邊發著抖，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怕那鋒利的尖刀會因為他呼吸的動作太大而劃破他的喉嚨。


  “天子腳下，你們……你們……”他顫顫巍巍的說著，身體僵直，不敢動彈一分。


  “天子腳下？”那人高高的哼了一聲，長刀離開他的脖子，指著遠處的皇宮道：“今天晚上變天了，天子忙著處理宮牆裏麵的事情，天子腳下的事兒，沒有人做主！”


  顧遷和一瞬間覺得呼吸困難了起來，站在馬車外，才依次看清了街道上麵的全貌。


  到處都是鮮血，百姓的屍首橫臥在街道兩邊，連鼻尖，也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


  顧遷和忽然一陣惡心，彎腰吐了起來，他的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攪的天翻地覆，哇哇的吐了起來，他看到道路兩邊橫死的百姓，那死狀淒慘至極。


  這種情況下，他應該跟那些奔命的百姓一樣逃走的，可是他的腳底仿佛生了根，一步都邁不動，因為娘親還在馬車裏麵。


  他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爹爹忽然將他從床上拉了起來，原來是外麵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爹爹不是說城門的防守森嚴，叛軍一時半會兒是攻不進來的麽？為什麽連爹爹的神情都那樣的倉促？


  他的目光望向打開的城門，那裏像是一張血盆大口，但凡有逃難的百姓想要跑出去，都被守在那兒的叛軍給殺了。


  他們竟然這樣名目張膽的大開著城門，誘殺想要逃出去的百姓！


  顧遷和的眸子猛然間眯了起來，就算管家不被殺，逃到門口的時候，他們還是會被殺掉的。


  他的手腳開始發寒，想起叛軍攻入宮牆內，不知道又是怎樣的一番燒殺搶掠，心裏一急，沿著來時的路跑了回去。


  他剛跑了沒有幾步，忽然聽到娘親的一聲驚呼聲傳了過來。


  他的腳步猛然間頓住，剛剛回過頭， 就見娘親擋在自己身後的身體猛然間朝著地上跌了過去。


  他楞楞的看著，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將娘親的身體給扶住，但他還是遲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娘親倒在了地上。


  鮮血在她的身下蔓延開來，顧遷和的眸子發疼，雙唇顫抖，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娘……娘親……”


  他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蹲下身子將她的身體給抱住了，一聲一聲的叫，“娘親，娘親你醒一醒！”


  他想要搖晃她的身體，但是又不敢太過用力。


  心裏像是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火辣辣的疼著，“娘親你醒一醒！”


  他嗚嗚的哭泣著，手腳嚇的發抖，臉上一點點的血色都沒有。


  耳邊傳來肆意張狂的大笑聲，如同狂魔般的大笑著，顧遷和仇恨的望向馬背上的男人，他臉上的那顆黑痣那樣的醜陋，一點點的在他的眼睛裏麵晃。


  他想自己手上要是有把刀就好了，這樣就可以狠狠的捅進他的身體裏麵去，可是他的身子還沒有馬背高，根本就夠不到那個人。


  心底升起一股絕望，他有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隻能目光狠狠的看向馬背上的那人。


  “看什麽看？再看老子一刀把你腦袋劈下來！”


  那人猖狂的揮了揮手裏的刀，顧遷和冷冷的望向他，喃喃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他不停的重複著，仿佛瘋魔一般，那人見他還敢反駁，哈哈大笑一聲，揚起手裏的刀就朝著顧遷和的腦袋劈了過去。


  弓箭破空的聲音忽然響起，空曠的巷子裏忽然間傳來了馬蹄聲。


  顧遷和還閉著眼，忽然間聽見有人在耳邊道：“快走，顧家軍來了！快走！”


  他的眸子一酸，猛然間睜開，果然見到不遠處一對人馬朝著眼前逼近了過來。


  “爹爹！！”


  他呐呐的叫了一聲，眼淚流的更加的凶猛，剛剛從地上站起，就被人一把用力的提到了馬背上。


  “爹爹，娘親……”


  他伸手指了指地麵，卻發現爹爹的馬兒早已經馱著他跨過了娘親的屍體。


  “爹爹，娘親，娘親在那裏！”


  他的雙手緊緊的想要抓住爹爹的手臂，卻隻摸到了一手的鹹濕，那是……鮮血……


  他嚇的連忙鬆開了手，抬頭怔怔的看著爹爹的麵容。


  他的臉緊緊的繃著，悲傷深深的彌漫在他的眼睛裏麵。


  “殺！！！”他看也沒有看他，張開口，對著黑壓壓圍在身邊的顧家軍道：“左翼為先鋒，右翼斷後，衝出城去！！”


  “是！！！”周圍是整齊肅殺的應答。


  顧遷和窩在馬背上，他的目光所及盡是無情的廝殺，鮮血，殘肢，整個世界仿佛都充斥著滿目的殺戮，那樣視覺強烈的衝擊，讓他整個人嚎叫一聲，痛苦的暈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天邊已經漸漸的黑了下去，四周悄無聲息，隻能聽到知了不知疲倦的鳴叫。


  誰都沒有出聲，盡管坐在河邊的是一整群隊伍，可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爹爹……”他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卻被男人忽然緊緊的擁進了懷裏，他感覺到頸窩裏的濕熱，心裏也酸澀的厲害，“爹爹！”


  他從他懷裏抬起頭來，伸手去拭他臉上的淚，“爹爹，娘親她……”


  “沒有辦法……爹爹沒有辦法。”男人緊緊的摟著他，指節似乎要陷進他的身體裏麵一般，“帶不走……帶不走你娘親……”


  那個時候，他若是遲疑一刻，就會讓整個隊伍都陷入危險的境地，所以，他沒有時間停留，哪怕隻是留下來看心愛的娘子一眼。


  “嗚嗚……”顧遷和心裏一酸，這才嚎啕的大哭了起來，豈料他剛剛張唇，爹爹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唇，“遷和，遷和別哭，不能讓叛軍發現我們在這兒，太子還在城內，我們要在這裏等他。”


  “那天下妹妹呢？”他止住哭聲，驚詫的仰頭望向爹爹，“天下妹妹呢？”


  “不知道……”他伸手將他的眼淚給抹幹淨，嘶聲道：“如今局勢混亂，明日午時，若是等不來他們，恐怕便已經凶多吉少。”


  顧遷和呐呐的回頭望向爹爹，“那爹爹怎會……”


  怎會率先出城？


  “爹爹身負太子交予的重任，若是明日午時等不來太子， 爹爹便會先離開。”


  顧遷和悲從中來，他的胸口悶悶的疼著，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怔怔的窩在爹爹的懷裏，卻是手腳冰涼，一直到心口處。


  天色漸漸的亮了，還未到午時，遠處忽然間傳來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顧遷和陡然間覺得一陣肅殺的氣息悄然之間從周圍升起 ，但沒多久，那股肅殺之氣就悄然平複了下去。


  “將軍！”那人臉上烏黑一片，身上隻是穿著普通百姓的衣衫，卻恭恭敬敬的跪在爹爹的麵前。


  “聶沛，怎樣了？”爹爹在身後開口問道。


  那人遲疑片刻，臉上難掩悲痛，“將軍，屬下在城內探查的消息……”


  “怎樣？”


  “陳將軍的屍身被掛在城牆上……”


  顧遷和感覺眼睛一酸，爹爹的身體猛然間僵硬了一下，問道：“太子和公主呢？”


  “太子不知所蹤……恐怕已經凶多吉少……公主……公主被叛軍殺害……扔到了山崖下麵……”


  顧遷和隻覺得心口一痛，他想要呼吸，但是任他如何的張大嘴巴都無濟於事，他呼吸不到空氣。


  “遷和……遷和……”耳邊有人遙遙的在喚著他的名字，顧遷和用力的掙紮著，他想要從那種疼痛中掙脫出來。


  但他眼前忽然又出現了那張白色的小紙條，那上麵三個觸目驚心的大字。


  “令尊薨！！”


  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胸口發痛，像是有什麽要破體而出，喉頭一陣陣的瘙癢。


  顧遷和忍不住，彎著身子噗的一聲又吐了一大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