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半夜翻牆

  五年前，她才十歲，那一夜元宵節，火樹銀花不夜天，她從來沒有見過有哪個男子臉上的笑容是如此安靜寧和的。


  他坐在桂花樹下的輪椅上，月牙白的錦緞長袍，青絲隨著空中微微的風細細舞動，柳千言情不自禁的往前邁了一步。


  就這一步，她看見了銀色麵具下男子的雙眼，那雙眼裏，是她無法理解的滄桑厚重，還有萬古寂滅的雲淡風輕。


  街口的桂花樹正對著琉璃瓦的宮牆，男子靜靜的望向那裏，很久，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


  柳千言生怕出聲驚擾了他，大氣也不敢出，她不知道這個大哥哥會看到什麽時候，她隻是有些擔心他。


  反正她和家丁被人群衝散了，一直在這裏等，總會有人出來找她，柳千言覺得無所謂，可是，這個大哥哥為什麽會一個人在這裏呢？他坐在輪椅上，要怎麽回家？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溫和的嗓音，柳千言猛然被驚醒，驚慌失措的朝著男子望了過去，“大哥哥。”


  男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收回了遙望的目光，看見麵前站著的柳千言，那熟悉的五官讓他靜水般的眸子猛然掀起一股巨浪，隻是，他很快將那股情緒壓抑了下去，試了好半天，才壓抑住心中的激動，開口道：“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沒想到會是她，從來沒想過！

  柳千言渾然不知男子心中的巨浪，臉紅著囁嚅道：“我和家丁走散了。”


  男子點了點頭，目光貪婪的盯著女子的臉，“哦，原來如此，你記得大概方向麽？”


  柳千言遲疑著點了點頭道：“大概記得一點點。”


  “我送你回去吧。”


  男子衝她招了招手，柳千言心裏一動，腿仿佛不聽使喚似得，朝著男子的方向走了過去，她覺得很怪，對這個陌生的男子，她總有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柳千言繞到男子身後，伸出雙手牢牢握住輪椅，沿著記憶中的柳府走了回去。


  咕嚕咕嚕……


  夜涼如水，離開鬧市，車輪傾軋聲就變的更大了，柳千言本來就不是拘謹之人，她對輪椅上的男子充滿了好奇，忍不住就開口問道：“大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啊？”


  男子遲疑了一會兒，方才靜靜道：“涼月，你呢？”


  打聽到了男子的名字，柳千言的眸光一亮，喜不自禁的回道：“我叫柳千言，涼月哥哥，你為什麽一個人在桂花樹下麵啊？沒有人推你，你怎麽回去呢？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少女的眼中總是充滿了新奇，前方傳來一聲輕笑，涼月道：“不用擔心我，到是你，這麽晚了你的家人怎麽還沒有來找你呢？”


  柳千言覺得家丁們沒找到自己，還算正常，遂笑道：“今天這麽熱鬧，人又多，他們估計也沒這麽快，涼月哥哥，你剛剛在看什麽？”


  她想起涼月入神的凝望，忍不住問。


  那一絲悲傷的情緒，在柳千言的眼睛裏被無限放大，此刻想來，依然讓她忍不住難過。


  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對別人的事情產生了興趣，而涼月，也沒有辜負她，隻聽他沉默了一小會兒，才靜靜道：“我在看家的方向。”


  他知道千言必定不懂他說出這句話來花了多大的勇氣，他也不需要她懂得。


  轉眼間柳府近在眼前，涼月看了一眼，平靜道：“到了。”


  柳千言心裏染上一層即將別離的難過，忍不住道：“大哥哥，再見了。”


  涼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極親切的動作，他拍了拍她的頭，笑道：“還會再見的。”


  那句話如同一句箴言，真的應驗了，他們兩人在外麵見麵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她有什麽難過的事情都會忍不住去和他說。


  現在，也是如此！

  柳千言仰頭盯著天空中愈發明亮的月亮，眸光忍不住一動，這個時候，笙兒和爹娘應該都睡了。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睡在外間的笙兒翻了個身，嚇的她一陣激靈。


  好險好險！


  她拍了拍胸膛，關上門，順著牆根邊的那顆桂花樹悄悄爬出了兩人高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