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憶在牢房
“那我,你……”
看著吞吞吐吐的三丸子,葉馥香終是明白了他的憂慮,當下輕笑上前:“你為了我做了這麽多的事情,我應該好好感謝你的。如果你也願意迎娶惜蓉,那我今日就幫你操辦你們的婚事,這樣,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樁心願了。”
“那,等訟師回來再商量。”
葉馥香頷首:“那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惜蓉。”
隨後,葉馥香便去了仙客居,經過一番詢問之後,終是明確了,她和三丸子的婚事算是確定了,不過是還沒有定下日期罷了。
元王府。
地牢。
雲王從獄卒手中接過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元王嗅著那酒的醇香,當下歡笑著上前:“好小子,把我珍藏了多年的桑落酒都給找出來了,哈哈,那今日,咱們兄弟二人就一醉方休!”
雲王當下給元王倒了杯酒:“你可還記得,我喝酒,還是和你學的。”
元王看著那色如琥珀,晶黃透明的液體,輕笑道:“我如何不記得?那還不是因為,別人都說你小時候長的像女孩子,做事扭扭捏捏的,哈哈,喝了酒之後,喝了酒之後,嗯,至少現在出落的氣宇軒昂,儀表堂堂了。”
雲王倒酒的動作微顫,強忍著心內翻湧的酸楚,當下坐了下去:“哥,其實……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不明白,他一直就不明白,元王,堂堂元王,受萬民敬仰,最終,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元王輕歎一聲,眸中卻閃過幾分解脫的神色,當下拍了拍雲王的手:“你不明白,不過,不明白更好。”
雲王見元王話中有話,當下立刻定定地看著他,緊緊抓著他的手:“哥,你到底瞞了我什麽?你究竟還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來,喝酒!”元王一仰而盡,後又倒了兩杯:“謹一,三哥我呢,沒照顧好你,十多年來一直都沒照顧好你,你別恨我。”
“哥,除了父皇,你就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你哥我呢,算是自作自受!一步錯,步步錯,哈哈……說起來,等我死之後,你代替我,去給平南王和太子上柱香,也算是我的救贖。”
“哥!”雲王微紅了目光:“是不是有人逼迫你這麽做的?為什麽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瞞著我?”
“沒有人逼迫我這麽做!”元王認真地看著雲王,眸底閃過幾分血紅:“謹一,你記住了,沒有人逼迫我,這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所以,我現在就是咎由自取!如果你還當我是你三哥,你給我記住了,我死後,你就立刻回京!繼續做你的閑散王爺,無憂無慮的,也挺好。”
“為什麽?元國是你的心血,為什麽不讓我留下來,替你繼續守著元國!”
雲王看著元王眷戀的神色,他始終想不明白,一個到死都放不下百姓的人,究竟怎麽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就是因為元國是我的心血,所以,我才不想讓他間接地毀在你的手裏!”
雲王眸光微怔,身子微微後退了步,隨即不可置信地看著元王:“大哥,你,你是不相信我?”
“就是因為我太相信你了,所以,我才不能把元國交給你!”
“大哥,你究竟在說什麽?為什麽我一句都聽不懂?”雲王狐疑地看著元王,越來越覺得,他有事情瞞著他。
“沒什麽,來,再陪我喝兩杯,許久都沒這麽暢快過了。”
元王說著,當下直接拿起金樽酒壺,將壺嘴對著嘴巴,猛烈地喝著酒。
雲王見狀,並未阻攔,隻是坐在他對麵,就這麽一直看著他,看著他醉酒,看著他胡言亂語,看著他回憶曾經的一切一切。
如果,當初他沒來當這個元王,如果十幾年前他們沒有分開,現在,會不會就不是這個結局?
如果,如果之前他不是那麽無所事事,如果以前他能幫他分擔,擔起自己的重任,現在,會不會就是另外一種狀況?
看著因醉酒而倒了下去的元王,雲王當下上前,和他一起坐在了這散著腐朽味道的幹草上,逆著昏黃的光,他看著那些細小的塵埃盡數飄零,看著地牢的牆壁上,那斑駁暗淡的光線,他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這些不經意間就已經逝去的東西,逐漸散發出黴朽來。
這一刻,他隻希望就這麽醉去,醒來之後,就會發現,原來,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隨著腦袋的清醒,一切,又是新的開始!
睡夢中,他夢到了燈火闌珊,他看著那個玉樹般的身影從天而降,輕笑著消失在了人群之中,遍尋不見。
“三哥!”雲王驚叫著醒來,看著眼前,含笑著看著他的元王。
“謹一,該送我上路了。”元王抬眸,看著那透進來的第一抹晨曦,似乎,他第一次來到這裏,也是披著晨光而來。
雲王看著元王安詳的麵色,昨晚的一切在他腦海中再度浮現,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後似下定了決心般,道:“三哥等我。”
不多時,雲王便親自端來了茶水,遞給元王,深深道:“三哥,一路走好。”
元王看著那清澈的茶水,看著雲王一夜之間,變得堅毅決然的眸光,頗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來世,來世……罷了,我去見娘了。”
話落,接過那茶水,一仰而盡。
雲王看著昏厥的元王,當下道:“把他抬上囚轎。”
元王雖犯下滔天大罪,畢竟身為皇子,又是元國的王,為了顧念皇族顏麵,皇上還是決定讓他坐在簡易的馬車裏,押解回京,而並非囚車。
弘王山莊並非是坐落在城中心的,除非外麵的聲音振聾發聵,否則是傳不到山莊深處的。
聽到外麵迷蒙的喧囂聲,葉馥香起身,淅淅瀝瀝,卻是雨打芭蕉的聲音。
推開窗戶,便見一隻白色的小貓正在廊亭內哀嚎,叫聲淒厲,葉馥香隻當它是受傷了,正欲出去將它抱回,卻見一抹青色的身影,在灌木叢裏,低頭尋找著什麽。
葉馥香掃了眼怪在牆上的青色油傘,當下拿起向外走去:“你在尋找什麽?”
長佑抬眸,隨即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小貓啊,這本來還有一隻黑色的小貓哩,今早卻不見了。”
難怪,那白貓的聲音這般哀慌,隻因,丟了同伴。
“下雨了,怕是去哪裏躲雨了,先把這隻送到廚房去吧。”
長佑頷首,當下抱著那可憐兮兮的小白貓離開了。
遠遠的,似是還能聽到那惶恐的叫聲。
“元王今日便要回京了。”不知何時,景煜已經來到了葉馥香身邊。
白色如霜的貂毛大氅,絨毛處有晶潤的水滴滾落,與地上的水漬相溶,迸濺了細細的漣漪。
隱隱約約,葉馥香聽著外麵的呼聲,當下淡淡道:“百姓,是在為他送行?”
見景煜微微頷首,她又道:“出去看看吧。”
門外,說是人山人海也不為過,百姓們自發的列道兩邊,跪在地上,身上並無蓑衣,口中高呼:“讓元王留下吧,讓元王留下吧……”
葉馥香走上前去,看著不遠處,那簡易卻擋雨的馬車,車簾似是被釘上了般,任由冷風呼嘯,也未掀開分毫。
“裏麵,是元王的可能性有多大?”
景煜低眸看了眼葉馥香,看著她如同三月煙雨的眸光:“我以為,你會問,他還活著的希望有多大。”
既然上了馬車,定然是活著的,否則,依照元王對這個地方的熱戀,一定會葬身於此的。
隻是,京城,瞬息萬變,一如這裏的天氣,所以,若是元王回去了,再想讓他死,怕是就沒那麽容易了。
有官兵迅速趕來,擋在了眾百姓麵前,警惕地看著他們,以免他們發生暴動。
“王爺,王爺!”
驀地,一個急促而恢宏的聲音驟然響起,緊接著,一抹灰色的身影卻是已經向囚車前麵的馬車奔去。
有官兵立刻上前,拔出佩劍對著他!
“沒有頂板,我就用這代替!”那男人高呼一聲,當下卻是摸出匕首,狠狠向肩膀的位置上刺去。
看著那蜿蜒而下的血水,一時之間,氣氛中更多了幾分詭異。
見那些官兵仍舊沒有讓開,男人拔出匕首,卻是向大腿上又刺了一下,刺一下,逼近一步:“求求你們,讓我見見雲王。”
等到即將走至那轎子前時,那個男人已經變成了血人了,匍匐在地,卻是依舊緊緊捂著胸口的位置。
轎子內,車窗的位置露出了一道縫隙,一個侍衛上前傾聽,隨即又走向那倒地的男人。
“來著何人?”
“草民李玉。”男人說著,從胸前摸出一本染血的冊子:“這是百姓們的萬民請命書,懇請雲王帶給皇上,全城的百姓懇請皇上,饒恕王爺!”
話落,卻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懇請皇上饒恕王爺!”所有的百姓當下重重叩頭。
雲王看著那染血的冊子,眉角輕跳,終是沉聲道:“讓他帶下去。”
“王爺,王爺……”
葉馥香看著被拉走的男人,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轎子。
李玉,曾被元王賜其子明,李元將。
倒是個知恩圖報的。
葉馥香最後掃了眼,跪在地上,並未離開的百姓,轉身離開。
“你說,若是隨行的太監將此事稟告了皇上,他會不會認為,他在說書?”
景煜看著葉馥香,木槿花般的清瑩的側麵,如實道:“這我不知,可是我知道,你放過他了。”
放過?
自然不會,便是元王受萬民擁護,但是他害死了洛夙染,她定然不會放過他!
哪怕是,與天下人為敵!
隻是,通過這件事情,葉馥香卻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能利用他引出幕後黑手,她自然是喜而樂見的。
剛回到山莊,便聽到一聲尖利的聲音:“請弘王出來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