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留下你的狗命
“也好,”景煜淡淡頷首:“各地的兵力,按兵不動。這裏有雲王帶來的五萬大軍,饒是戰鬥力下降,也未必就不能與張祐的大軍一搏。”
“我會讓其他各地做好準備,即便到了最後,我們還會有退路。”
隨後,元王便離開了,葉馥香走了進去。
“都聽到了?”景煜抬眸道。
“嗯,最後的退路是什麽?”
景煜淡笑:“你知道這裏什麽小動物最多嗎?”
“家禽?”
“非也,是穿山甲!”
“穿山甲?”葉馥香狐疑,餘光瞥見地麵上漢白玉之間的銜接口,當然恍然輕笑:“把表殼剝去,那得是多壯觀的場麵啊!”
“是了,即便是最悲慘的狀況,這裏也隻會留下一座空城,他們什麽都不會得到。更何況,這種情況將不會出現。”
十月末,雖然已經是初冬氣候,但是按照平常年份,尚且不會滴水成冰,然而今年,一場大雨之後,天氣驟冷,雖未飄雪,整個元王城內都似鍍了層寒霜般,陽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輝,好似披上了碎玉編織的紗衣。
五日之後,三丸子等人終是帶著大批何首歸來,雖然被張祐的大軍埋伏,搶走了許多,但是讓京城內的所有患者痊愈,還是綽綽有餘的。
三丸子等人的歸來,除了帶來了何首,更是給元國帶來了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雪。
不過一天的時間,氣溫驟降,大雪飄飛,就差沒降冰雹了。
葉馥香身披淡粉色寒梅綻放的大氅,站在院中,卻是比那寒梅更為幽香幾分。
看著那屋頂上銳利的冰錐,莫名的,卻是想到了冰天雪地裏的雪球。
“姑娘,我聽說那城牆都凍上了一層薄冰呢!”戴著氈帽的長佑從外麵走來,哈著氣,鼻尖凍的微紅,宛若半熟的草莓。
“你身子痊愈了?怎得一轉眼又跑出去了?”
“嘿嘿,”長佑幹笑著討饒,伸伸胳膊踢踢腿:“姑娘,我都好久不曾出門了,都要發黴了!你快隨我去城樓看看吧,可有意思了。”
“打仗嗎?有什麽有意思的?”葉馥香這般說著,卻依舊向外走去。
“你不知道,元王已經下令發動全城的人運水登城,這水沿著城牆的外表潑下,且潑且凍,凍後複潑,就照這個天氣冷下去,到了晚上,整個城樓就會變成一座銀白色的冰城了!”
說著,長佑的腦海中似乎已經想到了那個畫麵,眸中露出了幾分驚豔的表情來。
“這樣一來,他們確實攀登上來了,那元王用了投石器嗎?”
“用了,不過啊,要是用彈藥就更好了,保準炸的他們再也不敢來進攻!”
葉馥香淡淡看了長佑一眼:“這樣一來,就會破壞了老百姓的生存地,到時候就會留下災禍的隱患,會更加棘手,能將他們打退了便是。”
直接就讓太子敗落,未必太過便宜他了,她就是要讓他飽受絕望之苦,將他的所有希望全部覆滅,看著他在絕望中,一點一點沉淪,這比直接殺了他會更為過癮!
驀地,馬兒驟然受驚劇烈地晃動了下,長佑當下打開了車門,跳了下去:“怎麽回事?”
“他,他突然就闖過來了!”車夫有些驚魂未定道。
兩匹馬頂撞在了一起,而那匹馬上的侍衛被摔落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葉馥香見狀,當下走下馬車,上前,看著那侍衛道:“你怎麽樣了?”
“我,我的腳扭到了。”
葉馥香看著他的腰牌,後道:“你是守城的侍衛,發生了何事?”
看著那侍衛警惕的眼神,葉馥香當下道:“我是弘王山莊的。”
“喔,敵軍抓了我們的許多百姓,押著他們逼近城樓,現在我們不敢再使用投石器了!”
葉馥香眸光微頓,後看向長佑道:“長佑,你送他回去,立刻將這個消息通稟元王,我去城樓看看。”
城樓樓下,葉馥香亮出元王的腰牌之後,立刻上了城樓。
遠遠的,那紅太陽黃底的旗幟那般顯眼,恍惚了眾人的視線。
所有的百姓被兩列戴著盔甲的士兵逼著前行,一步步移向城門。
而一群騎兵之中,即便他們都是清一色的精鐵鎧甲,葉馥香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最中間的張祐來。
張祐穿著鎧甲,並未戴上頭盔,因為他的位置離城門太遠了,即便使用最好的弓箭,也不能保證直接將其命中要害。
不多時,元王與景煜便走上城樓。
元王看著漸漸逼近的百姓與敵軍,對著弓箭手比了個手勢,驀地,萬箭齊發,而那些士兵卻是早就想到了元王會有此招般,早就扯過身邊的百姓做了擋箭牌!
看著越來越多的百姓死於箭下,元王立刻下令道:“住手!都停手!張祐,你這個卑鄙小人!用手無寸鐵的百姓對盾牌,算什麽男人!”
“兵不厭詐!”遠遠的,張祐清寒的聲音卻清晰傳來。
這不是葉馥香所認識的,那個絕對不白拿老百姓東西的張祐!
莫非,之前的一切,都是他所偽裝的?
亦或是,這麽短的時間裏,他已經被改變的與先前,判若兩人!
但是,不管是因為什麽,今日,葉馥香卻是不相信,他還有命逃脫,一次是僥幸,兩次?上天隻要睜開眼睛瞧瞧,都不會再眷顧他!
“元王,隻要你把城門打開!我就放了這些百姓!”張祐的聲音夾雜著風聲,呼嘯而來。
他們俘虜的百姓不過千人,但是城內的百姓卻是上萬人,且不說真的讓他們進城了,他們能否攻下這座城池,隻說千人和萬人之間的選擇,一般人,自然都知道顧全大局!
“張祐!”元王將身子向前探了探,高聲道:“你放了百姓,我去做你的俘虜!我想,在你眼中,我洛箜銘的性命,會比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更有價值!”
洛箜銘?當真是個好名字!
看著他眸中堅定的神色,葉馥香卻是驟然想到了一種花,滿天星。
若是以前有人和葉馥香說元王的這些故事,她會覺得那人是在杜撰,而現在,她親眼看到,卻是莫名的想到了一句話,人外有人。
城下的百姓們聽元王這般言語,當下不知是誰高聲道:“元王,不要!我們死不足惜!放箭吧,射死這些賊人!”
緊接著所有人都被帶動,紛紛響應道:“放箭!我們跟你們拚了!”
眼看著下麵亂作一團,百姓和士兵全部廝打在了一起,局麵愈發的不可收拾,張祐立刻道:“殺!把他們全部殺光!”
“不要!”元王高呼:“住手!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想想你們還在城中的親人,都快住手!”
“張祐!”景煜碎玉般的聲音驟然響起,仿若那簫聲,莫名的帶著令人寬慰的作用:“你沒有覺得,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來的更為迅猛一些嗎?為何一夜之間城牆便不可攀附,你們的雲梯全部變成了廢柴!這是天要亡你!你還在等著你的後援嗎?你還在等著羅中大將嗎?他的屍體已經漂浮在了鹹河之上了!縱然是讓你們進城!你們也必定會全軍覆沒!這是順應天意!”
話落,景煜隨手扯過一個侍衛的腰帶,向城樓下扔去:“你好好看看吧!”
那腰帶隨風搖曳,隨後,便被一個士兵撿到,呈遞給了張祐。
張祐似乎看了眼,後卻是狠厲道:“那我們就魚死網破!”
“這些都是你的兵,你要讓他們送死!我們隻會覺得大快人心!”景煜說著,餘光撇向城樓下,那些交頭接耳的士兵,接著道:“你有什麽條件,不妨提出來!我們元王宅心仁厚,最喜廣交賢士,隻要不違背道義,我想他會給你這個機會!你也算是給你自己,和你的士兵一條活路!”
景煜的話隨風飄散,張祐那邊,卻久久不聞其聲。
就在元王認為,他真的會與他們魚死網破之時,張祐卻是已沉聲道:“景煜,你親自下來,與我談判!否則,我們就同歸於盡!”
張祐的狠厲而決絕,尾音之處如同破了弦的古箏,更顯鏗鏘!
景煜並未有任何的猶豫,正要下城之際,葉馥香卻是已經上前,抓住了他,壓低了聲音:“你明明更清楚張祐的為人!”
一個敢跳下懸崖之人,一個命大到跳崖都不會摔死,更沒受到重傷之人,真的會怕死嗎?
這分明就是他的陰謀詭計!
景煜即便前去,也未必真的能殺死他!
這並非是在博弈,而是賭命!
而她不允許,他用自己的生命來賭!
景煜看著葉馥香,眉間含了幾分清潤的笑意:“你是在擔心我?”
“要死就去死吧!”
葉馥香驟然放開了他的手,再不願理他。
“你放心,他還我的對手,而且,我聽說,他跳崖之時五髒六腑受到了重創,現在不過是外強中幹罷了。”
就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更會有玉石俱焚的心思!
想著,葉馥香卻並未再說出,她看著元王眸底的擔憂,看著景煜眸中,那風輕雲淡的堅定,卻隻是從長佑手中接過一個紙包,湊近他,不動聲色的將紙包塞到他的手中。
在外人眼中,他們似是在做著最後的離別。
景煜看著耳畔微紅的葉馥香,眸光更輕柔幾分,後輕聲道:“等我回來。”
話落,給了元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之後,驟然拔地而起,向城樓之下飄去。
他那白色的身影,宛若一朵迎風綻放的銀蓮花,盛開芳華,飄然落在了張祐的身邊。
“來人,將他給我拿下!”
張祐驟然開口,出爾反爾的速度快如這元國的天!
“將,將軍,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