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暫且離開
“即便是遇到危險,可能也是針對你來的。”葉馥香淡淡道。
長佑微怔,驟然想到了什麽般,卻是訕訕地扯開了話題:“少爺好,我就好,雖然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天色漸晚,長佑的眸光也似鍍上了層晦暗般。
“咯咯”的聲音綿延而來,縮著脖頸的母雞也平息了白日的喧鬧,有條不紊地走向雞窩。
“我們也該回去了。”
長佑淡淡頷首,低眸,看著餘輝將他們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像是一條永遠也走不到頭的路。
三日之後,葉馥香告別鄉人,啟程返回。
一條小溪邊,長佑如剛被放生的魚,歡蹦著去清洗自己的麵。
倒影中,那風神朗朗的眉眼,倒是和那個人有著幾分相似。
都說兩個人生活在一起越久,會越來越為神似,對此,葉馥香深信不疑。
偏僻院落的暗室裏,葉馥香看著披著黑色風衣的眾人,驟然想到了溪水中,一棵樹後麵的那個人影,當下改變了之前的決定。
葉馥香將發髻上的一支赤金簪取下,遞給努爾赤的同時,摩挲著中間位置的那個接口:“這裏麵有足夠的盤纏……”
“主子,這是……”努爾赤驚疑,她是不打算要他們了?
葉馥香輕笑,掃了一眼眾人,眉間萬種風情明亮的有些晃眼:“你們聽我說,這一次,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交與你們去做……”
不知不覺中,窗外那些樹木都落盡了繁華,蕭條無比,深秋最為直接的感覺,便是陰雨纏綿後的清寒。
長佑哆嗦了下身子,緊了緊衣服,給包裹打結:“姑娘,就這樣離開嗎?”
葉馥香將封好的信劄遞給他:“打更聲響起的時候,咱們再離開,你先將這封信交給元王。”
元王府。
一襲淺黃色朝服的元王靜站在院中,望著那有些蕭條的秋景,眸中多了幾分悵然。
葉馥香自從上次離開之後,便音訊全無,元王遵照她的心意,並未派人跟蹤她,隻是,他覺得,這麽久過去了,她至少也該派人遞封信,報個平安。
可是,沒有,莫非,是真的一並恨上了他?
如果這樣的話,他就真的沒法向景煜交代了。
正猶豫著,是不是該派人悄悄地去找找她,驀地,有清冷的風從耳邊劃過,元王下意識側開身子,眼前有什麽一閃而過,緊接著,銀杏樹輕微的晃動了下,落葉簌簌。
定睛望去,卻是一封信,直直地鑲嵌到了樹幹裏。
這內力……
元王咂舌,四下望了下,見早沒了那人的身影之後方走上前去,將信取下,信封上是:元王親啟。
這是葉馥香的筆記。
元王迅速打開了信封,將那張隱隱約約中,還帶了幾分桂花香馨的紙張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看了三遍,甚至連拐角的地方都查遍了,信上卻依舊隻有四個字,還並非是報平安的。
盯著那四個字良久,差點沒將那張紙給看了窟窿出來,卻依舊沒能明白那幾個字的含義來,當下也隻得作罷。
天色陰霾的似乎要塌下來,長佑立刻縮回脖子,關緊了窗戶:“姑娘,今晚可能會下雨哩。”
“嗯,”葉馥香頭也不抬,繼續在那個烏金麵具上穿著紅綢子:“那我們後半夜再出發。”
“你說,元王能看懂你的信嗎?”長佑上前,眸中充滿了好奇,心道,畢竟,我和你在一起這般久了,我都不明白那信的意思。
葉馥香知道長佑是想問個清楚,當下一副“看穿了你”的表情看的他心底發虛,隻得訕訕抓頭,一溜煙向外跑去:“這個三丸子怎麽還不回來!存心想餓死我們呐!”
咣當!
門驟然被推開,一聲悶哼,三丸子看著地上鼻子紅腫,流著鼻血的長佑,訝異道:“大哥,你在地上躺著幹啥,你看,都流鼻血了。”
說著,卻是徑自從他身上跨過,將托盤放在了桌上。
長佑強忍著怒意從地上爬起,跟這種沒腦子還不帶眼睛進門的人嘔氣,隻會降低了自己的身價,這般想著,心內倒是平靜了許多。
“姑,姑娘,這是做什麽用的?”
三丸子蹲在凳子上,好奇地瞅著那麵具道。
“這你都不知道,自然是要遮住你這張稀奇的臉。”長佑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三丸子訕笑兩聲,當下卻是迫不及待地拿過那麵具,戴了上去:“很輕,一點都不妨事,姑娘,我要一直戴著這麵具?”
葉馥香頷首,喝了一口小米湯:“既然不妨事,就一直戴著吧。吃飯吧,若是後半夜不下雨,咱們就出發。”
後半夜,果真不再下雨。
有些路段,因為前半夜的暴雨,因而衝毀了路,所以行至城門的路也較為曲折,好在車夫很有經驗,七拐八繞的,終究是到了城門口。
長佑遞了牌子,守城的侍衛仔細地盤查了之後,給他們放行。
馬車不算寬敞,三個人在裏麵生活卻也綽綽有餘。
三丸子卻是不願待在裏麵的,隻和車夫坐在外麵,駕駛馬車。
馬車內,長佑拉下厚重的床幔,讓裏麵床榻上的葉馥香好好休息。
即便傷口已經痊愈,每當陰雨天氣,還是會隱隱作痛,隻怕是,要再好好修養一段時間,這種情況才會徹底結束。
沉香的味道嫋嫋傳來,暖爐的烘托下,更覺溫暖,所以昏昏沉沉中,葉馥香倒也能夠較安然地睡去。
輕微的咳嗽聲響起,緊接著,葉馥香有些暗啞的聲音傳來:“長佑,我們到哪裏了?”
長佑將床幔掀開一個口,將早已備下的薑湯遞給她:“快到連州地界了,姑娘,你再睡會,到了我再叫你。”
葉馥香輕“嗯”了聲,將碗遞給長佑:“告訴三丸子,累了就找個地方休息會。”
話落,便再度躺下,昏睡了過去。
身體有些不利索,喝了薑湯,發了汗,應該會好些。
不知昏睡了多久,掀開窗簾,看著外麵的暗黃天色,更是不知,是早晨還是傍晚。
葉馥香起身,揉著酸痛的身子,想著方才夢中的情景,神色有幾分古怪。
無緣無故夢到他也就算了,還夢到,他把婆娑果給了她……
等等,婆娑果,似乎,他真的將婆娑果的果核做成了扳指,給了她。隻是近些天接連著東奔西跑,還真不記得那扳指給她放到哪裏去了。
想著,葉馥香當下便翻弄起來,這種東西,還是要放在身上安全,終是在一個紅匣子裏找到了那扳指,摩挲著那上麵晶潤若夕陽的果核,眸中多了幾分安寧,想了想,便將扳指塞到了隨身的藥囊中。
當晚,三人便找了家客棧休息,翌日一早,繼續趕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十日之後,終是從元國穿過連州、清河等地,來到了汴州。
汴州,魚米之鄉,是個水上城市。
許多建築都被河水環繞,大街小巷處處可見巨大的風車,倒是別有一番輕快靈俏的風情。
而葉馥香現在居住的客棧,千嬌客棧,就是坐落在水上,隻有東麵一條陸地。
“姑娘,你看,那是懸在空中的房屋呢。”繁華的街道上,長佑驟然指著遠處的一個地方,驚呼道。
抬眸望去,卻是和臨安寺的懸空寺不同。
遠處,那房屋下麵水汽氤氳,所以看著,朦朧中似是懸浮在半空中。
“哎,大媽,我想問下,就是那空中的那房屋,是做什麽用的?”長佑忍不住好奇,攔住了一個老婦人問道。
那婦人捏著菜籃中的芹菜,一臉憤然:“你叫我什麽?”
長佑微怔,回味過來後立刻笑顏道:“大姐,大姐……”
那婦人立刻眉眼堆笑:“這還差不多,那房屋不是懸空的,你走近了看就知道了。隻是看著像是懸空的。那是咱們這的節度使劉大人的府邸。看樣子,你們不是本地人吧。那我可要告訴你們了,那裏,去不得。”
“哦?為什麽?”長佑繼續問道。
那婦人神秘地四處望了下,包子褶似的眼皮下,一雙有些混濁的眸中此刻多了幾分驚悸:“那裏可是鬼宅嘞。”
唏……
長佑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再問。
倒是葉馥香走上前去:“大姐,那裏,怎麽就是鬼宅了呢?難不成說,劉大人就是那,惡鬼?”
“呸呸……”老婦人連呸了幾口,隨後道:“劉大人才不是呢,就是那屋子裏,有鬼。那府邸裏的許多下人都見過,除了眼珠子,從頭到腳都是白的,可嚇人了……”
說著,老婦人似是想到了什麽般,當下顫抖了下身子,立刻邁著肥碩的象腿,晃的遠了。
“姑娘,有鬼呢,咱們還要去嗎?”長佑舌頭打卷,一副怕怕的模樣。
葉馥香看向三丸子,門神一樣的三丸子粗聲粗氣道:“青天白日的,我可不怕。”
葉馥香淡淡頷首,是了,若是真有鬼,她倒是真想去瞧瞧呢。
見葉馥香走了遠了,長佑急的原地跺腳,看著四周陌生的麵孔,更覺陰風陣陣,當下立刻跑上前去:“姑娘,等等我啊。”
“你不怕了?”葉馥香睇了長佑一眼。
長佑緊緊抓著衣領:“許是嚇唬人的呢,如果真的有,那為什麽劉大人一家人都不離開呢?”
葉馥香眸光微轉,繼而道:“也許是因為,那是劉大人的祖宅,所以……”
“姑娘!”長佑急急打斷了葉馥香的話,驟然間看見不遠處的那一幕,整個人都似被定住了般,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