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死就死吧
張祐冷哼一聲,更為迅速地向前奔去。
看著近在咫尺的塘穀,張祐的心卻漸漸沉了下去,四下掃了眼,哪裏又有六兒的身影?
也許,隻是還沒趕來而已。
這般想著,張祐當下下令道:“全部上山,隱蔽!”
塘穀的確易守難攻,而那隻是在塘穀有伏兵的情況下。
現在,張祐身邊不足十人,看著身後的追兵,躲避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埋伏起來出擊?那無疑便是以卵擊石了。
身後的追兵聲勢浩大,來勢凶猛,三下五除二,便已經追上並斬殺了張祐的三個士兵。
眼看著寡不敵眾,似乎隻有死路一條了,張祐當下拽著葉馥香向山頂奔去,兩個士兵緊跟其上,為他斷後。
氣喘籲籲來到山頂的時候,葉馥香便直接坐在了地上,看著大口喘著粗氣,唯獨剩下的張祐,艱澀開口:“將軍,你口渴嗎?”
“我口渴!我恨不能喝了你的血!”張祐說著,死死抓著葉馥香的衣領,恨不能將她勒死!
“是了,太陽高照,我也渴的想要喝血了。”
“哼!”張祐猛地丟開葉馥香,抬眸,看著毒辣的太陽,驟然想到了六兒的話:“若是卯時我還未回來,便是事出有變……”
卯時,而現在,已經巳時了……
即便很不想承認,可是也必須得承認,太子,是真的放棄他了,為了那麽一丁點小事,就真的放棄他了。
或許,太子知道了他犯錯之後,他主動把虎符交給太子,太子就會不計前嫌,一如既往的相信他,可是,那時候他卻以為,這件事情不會對他和太子的關係造成影響,他還滿心認為,他能為太子出力,報答太子。
然而,太子已經不給他這個機會了。
真的就如同葉馥香所說的那般,這個虎符,分明就是太子對他的試探,是他的自以為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啊!
“太子!”張祐驟然一聲厲吼,回蕩在山穀中,經久不息。
“張祐!你已經跑不了了,快放了我家姑娘!就饒你好死。”
趕上來的長佑看著葉馥香,立刻開口道。
他身旁的景煜,還是那麽玉樹臨風的模樣,青絲,卻是有些微亂了。
“想要她不死?”張祐提起葉馥香,長劍抵在了她的喉間,狠狠看向景煜:“拿龍涎果來換她。”
葉馥香淡淡看著張祐:“給了你龍涎果,然後你拿著去找太子,再讓太子親自殺了你,成全你的一片愚忠?”
話中的嘲諷意味不言而喻。
“你閉嘴!”張祐厲喝,卻有些底氣不足,因為他心內也在打鼓,甚至隱隱確信,太子,是真的不再信任他,想要殺了他的!
葉馥香撫了撫額間薄汗,看著滿麵不甘的張祐,由衷道:“反正,你今日也是個死,敬你是條漢子,我會讓你自己動手。”
張祐卻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般,大笑起來:“你可別忘記了,你現在是在我的手裏!”
說著,劍向葉馥香移近了幾分,已經劃破了她的肌膚。
葉馥香轉眸,看著眼那讓人眩暈的萬丈深淵,他想,他會喜歡他給自己選的墓地。
“張祐,如果你放了她,我會饒你一命。本帝師一言九鼎。”景煜看著葉馥香,聲音若山頂上的木欖香,徐徐吹過。
“景煜,今日敗給了你,我不冤!可是,就這麽死了,我不甘!但是,太子有令,不得不從,太子,我張祐,再也不能保護你了!”
“咣當”,手中的劍落地,腳步向前奔去,沙礫揚起的同時,那抹灰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雲端。
轉身,看著那平坦落下,漸漸消融在萬木中的一點,葉馥香神色異常平靜,她給了他機會,景煜也給了他,是他自己,自尋死路而已。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長佑奔上前去,還未走至懸崖,看著那淩厲的峭壁便已軟了雙腿,不敢再上前。
看著那如同踏著祥雲走近的白色身影,一如貢院那次,她知道,她不會再死了。
全身放鬆的同時,身子一軟,已昏厥了過去。
睡夢中,她依舊和張祐一起,沒日沒夜的趕路。
暴雨、泥濘、山路、血腥、破廟……
“已經三日了,為何她還沒醒來?”
有熟悉的聲音飄忽在耳邊,忽遠忽近,聽的並不真切。
“帝師放心,她是因為過度疲勞導致的昏厥,今晚,必定會醒來的。”
“姑娘,該起來用膳了,少爺已經在等著了……”
葉馥香微微睜開了雙眸,看著那放大版的清俊麵容,唇角含笑:“我想起來呢,可是渾身乏力,不若在床上用膳如何?”
長佑眸光微亮,當下立刻驚叫起來:“少爺,少爺,姑娘醒了!”
景煜讓人將飯菜擺放在了桌上,並在葉馥香的床上擺放了個小木桌,她想吃什麽,自會有人為她布菜。
“姑娘,你還真能睡,我還以為,以為……”
“以為我醒不了了?”葉馥香睇了長佑一眼,喝了一口螃蟹粥,醇香可口,卻是和她夢中的味道,一模一樣。
“怎麽會呢?姑娘福澤深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長佑又給葉馥香盛了一碗臘八粥:“在我們老家有個習俗,大病初愈後,喝碗臘八粥,就代表像過年一樣,度過了此災,接下來的日子便如同新年一樣,紅紅火火。”
葉馥香輕笑著接過:“借你吉言了。”
她昏迷的三日,醒來便已經到了弘王山莊,雖然,弘王已經不在此山莊了。
膳後,葉馥香斜倚在貴妃榻上休憩,景煜給她剝著火龍果,做膳後甜品。
“找到張祐的屍體了嗎?”葉馥香輕緩開口。
景煜對於她猜到了他會做這件事情,並不覺得訝異,隻淡淡搖頭:“沒有,至少,至今,還有他的下落。”
“看來,也是個不該死之人啊。”淡淡說著,已經捏了塊水果,潤喉:“話說,太子並非真的放棄了他吧?”
“不知,隻是,那些追殺與刺殺,都是煙霧彈而已。”
葉馥香唇角含了幾分笑意:“可是你做的太像,連我都差點信以為真了。對了,張祐最後把信劄給了誰?”
“太子的一個內應。張祐消失了蹤跡,那個前去送信的士兵也去了陰間,這封信現在在元王手中。隻要不打草驚蛇,一定會順藤摸瓜的,釣到一串大魚。”
葉馥香看著景煜眉間的清明,揉了揉依舊有些酸麻的手腕:“這麽說來,元王不是該賞賜我嗎?”
“這個是自然,隻等著你恢複了身子之後,前去領賞。”
“哦?什麽賞賜?”
“這就要看你想要什麽了。”
葉馥香眸光微亮,驟然想到了什麽般,問道:“韶夫人如何了?”
“被囚禁在元王府。”
那就好……
她目前還大有用處,自然是不能死的。
“對了,還有一事,我很是好奇。”
景煜卻是已洞悉了葉馥香心中所想般:“你是想問,張祐和太子的間隙?”
說著,看著葉馥香淡淡頷首,便已接著道:“張祐和太子還在京城的時候,張祐曾交了一個好友,陸羽。其實這人卻是寒王的手下,張祐一次和他喝酒,誤吐出了有關太子的許多秘事,導致太子的四個親信被殺,安插在寒王府多年的眼線也被寒王徹底拔除。這件事之後,陸羽就意外墜馬身亡了,這件事情也就被壓了下去。前些日子,太子下令進犯銀州,張祐請命,但是有人覺得他不能勝任,就將這件事情秘密告訴了太子,接著,便有了後麵的事情。”
葉馥香淡淡聽著,卻總覺得,這些事情,在時間上未必太過巧合了些。
正想著,卻是又想到了另外一件重要之事:“你是說,太子已經行動了?”
也是,之前她就聽張祐身邊的人說過,太子要打仗,派出去的人可不是他張祐。
“嗯,太子已經屢次進犯銀州。”
“好事啊。”葉馥香猛然拍手叫好,看著景煜狐疑的麵色,立刻道:“太子主動出擊,也許,元國百姓今年就能過個安穩年了。”
這太過跳躍的思維……
景煜不明其意啊!
葉馥香卻是沒再繼續說下去,吃光了最後一片火龍果之後,便已轉移了話題:“那龍涎果,平南王服下了嗎?”
“暫時還沒有,前些日子受了風寒,身體越來越差,暫時還不能承受龍涎果的藥效。”
這麽說來,平南王自是也還不知道,這龍涎果的毒性吧。
對於太子派張祐來搶龍涎果的真實目的,可能就是想讓平南王病情加重,不治而亡。使得皇上因此而怪罪景煜。
雖然這隻是他們的猜測,但是,景煜還是把平南王接到了防備森嚴的弘王山莊居住,並加派了人手保護他的安全。
葉馥香依舊居住在之前的清風苑。
院中,竹子的蕭條,已印了冬日的影子。
葉馥香端著溫熱的茶水,半倚在窗前,對於皇上暗中將康禦醫派遣來此的原因,早已心知肚明。
“帝師,姑娘,這龍涎果是真,但是老臣卻不介意給平南王服下。說句大不道的話,他可以受風寒而死,可以被刺殺,甚至是病情加重而謝世,都不能是因為服用了這龍涎果而亡的啊!”
康禦醫坦誠勸道。
“為什麽?”話雖有些過分,但是葉馥香依舊想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