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扶風城

  “那就是免談了……。”阮明楚已經料到了是這個結果，他卻慢慢的笑了起來，笑容在臉上凝固，“在兩個悲劇麵前，我不知道該拯救哪一個，我哪一個也拯救不了。”


  他回過頭的時候，孤伶已經不見了身影，徒留月光下空蕩蕩的窗欞，他記得剛才孤伶還在拍打這裏，笑的悲涼，被溫柔如水的月光照射，那凝成實質的悲傷忽然煙消雲散，像喝完酒打碎的空瓶子，像墮落前最後的歎息。


  阮明楚坐回書桌，攤開信紙準備寫信，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幾十年的時光彈指而逝，他不是孤伶，不用麵對漫長的生命，他像所有庸庸碌碌的人一樣，需要為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操勞，可這也是人存在的意義，這是他的幸運。


  今晚月色很美，星星很亮，夜空中泛著絲絲黛色，群星猶如銀帶，阮明楚看到星星，忽然就想起了鸞妃，說起來也滑稽，那天在衣櫃裏，他聽到鸞妃喜歡星星，心裏忽然被什麽撞了一下，喜歡星星的小女孩兒怎麽會是惡毒的人呢，在她尖刻豔麗的外表下，隱藏著一個喜歡星星的靈魂。


  他這一輩子都會看到星星，有的人在記憶裏留下痕跡，就永遠不會再被抹去，阮明楚已經預料到他的未來，看到漫天繁星，看到集市上穿藍衣服的姑娘，看到她們銀色的釵環，他都會想到那個女孩，猶如晚上抬頭看到星星一樣，自然而不可避免。


  阮明楚手猛的一抖，看到浸滿墨汁的筆尖已經把白紙染了一大片墨汁，苦笑著把比放下，依稀想起那日下午在皇後的大殿外，銀鸞公主偷偷瞧著他的神情，她以為他並沒有發現她在偷看，其實阮明楚早就察覺到了，那個女孩子顧盼神飛，陽光輕輕地打在她的睫毛上，她眼中的神采亮得驚人，就這麽注視著他，臉上滿滿都是憧憬和喜悅。


  那是看喜歡人的表情，他真傻，竟然一直沒有察覺。


  在這個孤單的寂靜的夜，隻有明月和星辰為伴，這時候他才敢在心底歎息一聲，承認自己喜歡那個女孩子。


  隻是他們永遠都不可能了，這是一段還沒開始就結束，無疾而終的愛情。


  銀鸞公主對他的執念何其深沉，竟然願意用損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來對付他，可他也不是同樣對銀鸞公主執念深沉麽，明明他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沒有一次觸碰，一次想互愛慕的眼神接觸，說過一句情深意重的話語，可對方就像是夢魘一樣，牢牢的纏住他們，有的人生來就是對的，盡管是驚鴻一瞥，也永遠忘不掉，那隻能竭盡全力的癡纏，哀悼，祭奠這段不為人所知的愛情。


  阮明楚收了收心神，他還有正事要做，這個姑娘她會時不時拿出來思念，其餘的時間會好好在心裏珍藏。


  明天依舊在，而她依然不在。


  這世上為情所困的人永遠比表麵上看起來的多，阮明楚是，銀鸞是，夏景辰是，夏子淵是，夏靖淮也是。


  夏靖淮最近心情越來越不好了，心急如焚已經不能準確的形容他的感覺，當絕望慢慢代替焦急，他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隊伍馬上就要到幽州了，而林語冰還是沒有下落，去探查的人走了一撥，又來了一波，而林語冰始終沒有消息，所有犧牲的士兵都被葬在了當時大營附近的一座山上，那兒沒有林語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總比死了好，說不定還活著呢，胡將軍這麽安慰他，然後收到了夏靖淮的一個白眼。


  他明明把自己的千年冰蠶絲護甲給了林語冰，按理說這東西刀槍不入，可能攔不住火器的彈藥，但總能起到一些作用吧，可隨著林語冰的失蹤，他去收拾林語冰東西的時候，卻發現護甲好端端的放在她的衣服旁，她竟然沒穿。


  夏靖淮一陣惱怒，然後又是一陣心酸，那柄林語冰寶貝的劍也還在，可能是那日太匆忙，這下夏靖淮心裏才好受點，可能是大軍還在趕路，林語冰覺得沒什麽危險，才不穿的呢。


  夏靖淮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了，竟然連那個鄭將軍的醋也吃，他明明知道兩個人之間絕對不可能有什麽的。


  林語冰的劍和護甲目前就由他保管，夏靖淮等著把這些東西親手交給林語冰的一天。


  “夏將軍！統領有要事相商，”他的副官忽然掀開門簾，匆匆的對他說，“其他幾位將軍都已經去了，應該是什麽緊急的事情。”


  夏靖淮收斂情緒，應了一聲就匆匆前往夏子淵的營帳。


  果然，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林子修，胡將軍卓將軍已經在了，而夏子淵則是一臉凝重的神情，自從行軍之後，夏子淵本來逍遙貴公子的氣質一去不複返，昔日每天喝酒賞花看美女的富貴閑王，現在忙得團團轉，哪有一絲往日的感覺。


  “終於來了，人到齊了，那我就說了，首先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夏子淵揉揉額角，用手指了指前麵的沙盤，“我方探子探查到一股北夏的騎兵，先行離開部隊往那邊去了，那兒正好是邊境最大的城池，是邊境最重兵把守的一個城池，更重要的是那是北麵的經濟重地，商賈眾多，若是被他們騷擾了，後果不堪設想。”


  “這群韃子真是不讓人肅靜一會。”胡將軍一拍桌子，罵了起來。


  “那我們是不是要改變行程了，”林子修若有所思的說，“這事我們不能不管，這兒是扶風城，大家都知道這個城池的意義，如果沒了它，北麵就會打開一個缺口，讓北夏直驅而入，我們一定要阻止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