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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天慧

  泰爾斯聽完篤蘇安的話,陷入沉默。


  「關於此事,我諮詢過邁拉霍維奇總管:你和詹恩,你們不欠彼此的錢,卻欠著其他人——很多很多人——的錢。」


  泰爾斯抬起頭,眼神凝重:

  「靠一座城的底子,搗兩座城的錢袋,充十座城的信用,吸納二十座城的錢,做遍及上百座城的生意,可真正能拿來周轉抵債的卻還是只有一座城的體量……」


  篤蘇安眼裡的光芒漸漸收緊。


  「靠著不斷擴張的債務和人們對你們的統治信心,來延展債務期限,以達到永不還錢還能永遠賺錢的目的……」


  泰爾斯眯起眼睛:

  「這樣早晚要出事的。」


  篤蘇安沉默了一會兒。


  但他很快就抬起頭,信心如故。


  「第一,普通人會出事,」叢眾城的塔拉爾輕笑道,「因為他們會運氣不好,會碰到意外,會投資失敗,會生意虧損,會就此破產。」


  泰爾斯內心一沉。


  「但我們,無論是你還是我,抑或是詹恩,我們不會——因為我們是城主,是貴族,」篤蘇安目現精光,「我們,或者我們的子孫後代,會永久統治,永恆進項,永世如斯。」


  「你確定?」


  泰爾斯面無表情。


  「須知,就連帝國也不是永恆的。」


  「這只是個形容嘛!」


  篤蘇安擺擺手,毫不顧忌:

  「第二,我們一直很小心。」


  泰爾斯諷刺一笑:

  「小心,小心還會讓我知道這事?」


  「誰讓您的王國秘科如此神通廣大呢?」


  話到此處,篤蘇安卻眼神一抬,似笑非笑:


  「還是說,其實是您嚴刑逼供,把詹恩治得服服帖帖,連他姘頭的名字都告訴你了?」


  泰爾斯表情一動:

  「詹恩還有姘頭?」


  「誰知道呢,」篤蘇安聳聳肩,「第三,只要這兩座城還在運轉,還有人居住生活——那就總會有人還錢的。」


  泰爾斯冷笑一聲。


  「而那絕對不會是你或詹恩,」王子沉聲道,「不會是輕飄飄簽字蓋印的權貴們。」


  「那往好處想,就更不會是殿下您了,」篤蘇安向泰爾斯伸手示意,「您永遠都是『賺錢的人』,終其一生,也不會成為那些『還錢的人』。」


  泰爾斯沉默了很久。


  所以,這就是翰布爾王朝內部,人人稱讚,號稱治理有方的「利生塔拉爾」。


  利生。


  泰爾斯不由得暗暗冷笑。


  別忘了,泰爾斯——就在此時,他心底的聲音悄悄提醒:


  別忘了你這趟的目的。


  別忘了。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回到現實。


  沒錯。


  他還有事要做。


  當務之急,是挽回翡翠城的狂瀾。


  為此,他要全力以赴,智計盡出,找到眼前此人的弱點。


  解決足以摧毀翡翠城的巨債。


  「你說得不錯,利生塔拉爾,只要算式的等號不被畫出來,那你盡可高枕無憂。」


  王子嚴肅地看向篤蘇安:


  「但現在詹恩卻率先畫出了等號:他利用欠在你那裡的債務,催逼還款,製造財政危機,想把我逼出棋局——你就是執行人。」


  篤蘇安的笑容收斂了一些:

  「嗯哼。」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準備重新開始這場艱難的戰役:

  「所以我希望你能……」


  「我答應。」


  「我理解你說不的理由,也明白這有些強人所難,但是請您——什麼?」


  泰爾斯嚴陣以待,自顧自說著話,卻旋即反應過來,一驚抬頭:

  「你說什麼?」


  只見眼前鬆鬆垮垮坐著的叢眾城塔拉爾,篤蘇安·利生·果達闌露出微笑。


  「我說,我答應。」


  他身體前傾,認真道:

  「延期,免息,重組,靠著大債主的體量,說服無數的中小債主們不那麼急著擠兌……一切能幫你渡過財政危機,留在翡翠城的事,我都幫。」


  這下,倒輪到泰爾斯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什麼?

  他……就這麼答應了?

  這麼簡單?


  沒其他條件?

  那自己先前參照卡拉比揚家和拉西亞家,準備的那麼多論據和籌碼……


  「為,為什麼?」


  泰爾斯傻乎乎地問道。


  「哦,我不是欠著翡翠——嗯,現在是欠著你錢嘛,」篤蘇安無所謂地擺手,好像他說的不是百萬巨債,而是一頓飯錢,「債主最大,省得你再反過來,拿『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說我。」


  「噢,欠債還錢,天……」


  「再者!」


  篤蘇安及時伸手,止住泰爾斯的話頭。


  「如你所說,一城充兩城,兩城換十城,十城再去經營二十城,早晚要出事的,」這一刻,利生塔拉爾的表情凝重起來,「而這很有可能,就先從其中一個錢袋的坍塌開始。」


  他認真地看向泰爾斯,眼神里少了方才的輕鬆幽默,多了謹慎與警惕。


  這倒讓泰爾斯略有改觀。


  篤蘇安嘆了口氣:

  「只是可惜詹恩了——不知她妹妹可還需要逃難服務?」


  說到這個名字,泰爾斯眼珠一轉,心中疑惑朝著另一個方向匯聚:

  「你這麼容易就答應我了——我還以為詹恩和你交情深厚,堪比恩愛夫妻?」


  篤蘇安眼前一亮:

  「那當然。」


  篤蘇安話鋒一變。


  「但是你知道,別說是知交好友了,縱是經年夫妻,感情也會經歷考驗。」


  只見叢眾城城主眼神一轉,侵略性的目光直逼泰爾斯:


  「尤其是……外面誘惑太多的時候。」


  泰爾斯被他盯得極不自然,連忙咳嗽:


  「但你知道,其實兩個人,也不一定非要談情說愛做夫妻的嘛……」


  「說得好,」篤蘇安一拍巴掌,也不管泰爾斯的意圖是什麼,自顧自地說下去,「所以,既然你連詹恩都搞定了……」


  只見他表情嚴肅:

  「那我又何必繼續固執不化,損人不利己,枉做壞人?」


  那一瞬間,泰爾斯看著對方的眼神,明白了什麼。


  「我懂了,這才是你答應我的原因。」


  篤蘇安笑了。


  「是的,雖然他身處囹圉,音訊不通,但我現在能確定了:你確實搞定了詹恩。」


  利生塔拉爾望著泰爾斯的雙眼,篤定道:

  「這些機密——尤其關乎錢的事情——只能也只會是他親口告訴你的。」


  泰爾斯嘆了口氣。


  好吧。


  也罷,自己也沒指望著能瞞他多久。


  不知為何,他明明說服了篤蘇安,還——但願能——解決了巨債的難題,可泰爾斯此刻卻歡喜有限。


  至少……


  翡翠城能渡過這一關了吧?

  「篤蘇安,你這麼好說話,這趟還千里迢迢兩肋插刀來幫兄弟——也許是上一世的夫妻——的忙,」泰爾斯皺眉道,「你們的卡迪勒阿薩夫會允許嗎?」


  篤蘇安眼神一亮,興高采烈:


  「我們的卡迪勒胸懷寬廣。」


  泰爾斯皺起眉頭。


  「那麼,在曦日聖寺里深居簡出的『白祭司』,」泰爾斯語氣一變,「他,或者他的昆塔那,會允許嗎?」


  白祭司。


  聽見這個名字,篤蘇安臉色微變。


  看見對方的反應,泰爾斯心知問對了問題。


  「或者再換個問法:『天慧』塔拉爾會允許嗎?」


  出乎泰爾斯的意料,話音落下,篤蘇安猛地抬頭,反應比方才聽見白祭司還大!


  「小心,泰爾斯狄葉巴,」這一刻,利生塔拉爾語氣危險,「勿對海外遠國的事務妄發議論。」


  他著重強調道:


  「尤其事關那一位。」


  泰爾斯眼皮一跳:

  「哪一位?」


  「每一位!」


  篤蘇安突然變得語氣生冷,拒人千里,不再友好。


  這倒讓泰爾斯提起了興趣。


  他回想起在基爾伯特的課上所做過的外交作業。


  「自北地回國之後,我聽了不少有關翰布爾王朝『天慧塔拉爾』的傳聞,」泰爾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對方,「據說,自王位繼承戰爭以來,翰布爾王朝的大統萬之位空懸多年,是因為你們的卡迪勒阿薩夫不願妥協,不肯任命別人做宰相?」


  篤蘇安沉默了很久。


  「傳聞嘛,」他輕聲道,「聽聽就好。」


  篤蘇安的語氣很正常。


  但泰爾斯卻明白了什麼。


  泰爾斯沉默了幾秒,凝重嚴肅地抬起目光:


  「他……真的有那麼可怕?」


  他。


  下一秒,篤蘇安的眼神立刻向泰爾斯掃來!


  緊張警惕,殺氣騰騰。


  泰爾斯被嚇了一跳,連忙舉手:


  「好吧,當我沒問!」


  篤蘇安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泰爾斯的書桌。


  就在氣氛略顯尷尬,泰爾斯在尋思該拿什麼話來結尾道別的時候,利生塔拉爾凝重開口。


  「我的岳父是果達闌家的家主,他年輕時,長子繼承人——也即我的妻兄——被阿札德家族剝皮示眾。」


  剝皮示眾。


  泰爾斯小吃了一驚。


  你們翰布爾人……


  確切地說,是翰布爾貴人……


  「作為報復,果達闌家逮住並處死了阿札德家主的親弟弟,慢刀分屍。」


  泰爾斯又是眼皮一跳。


  聽過快刀斬麻,也聽過亂刀分屍,但是慢刀……


  你們翰布爾人……


  直到篤蘇安話鋒一轉:

  「然而就在兩個月前,我和持劍之家的繼承人談笑風生,互約要做對方兒子的監理人,我岳父更是跟老阿札德相見恨晚,堅持要把心愛的小女兒嫁給他。」


  談笑風生……


  相見恨晚……


  泰爾斯花了幾秒鐘釐清這前後的邏輯,不禁皺眉:

  「什麼?」


  篤蘇安笑了,卻笑得很瘮人。


  「事實上,不止是果達闌和阿札德,數百年歷史上,掌控王朝格局,瓜分君主大權的七大貴姓彼此仇深似海,怨恨難解。」


  他看向縹緲的遠方:


  「可事到如今,無論是有血脈深仇的果達闌和阿札德,信條逆悖的圖巴邇跟邁里耶,利益互斥的烏赫剌雅與塔喀姆布,還是死板固執的尼琺特,七大姓卻放下過往恩仇,變得團結如一,親若兄弟。」


  放下恩仇。


  親若兄弟?


  泰爾斯疑惑不已:

  「為什麼?」


  篤蘇安冷笑著看向他:

  「你說為什麼?」


  他一字一句,緩慢開口,頗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說,狄葉巴泰爾斯,我們為什麼要放下這種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深仇,重新站在一起?」


  看著對方無比肅穆的表情,泰爾斯愣住了。


  「因為……他?」


  泰爾斯試探著問道。


  篤蘇安盯了他好一會兒,似乎非要從泰爾斯的身上看出點什麼門道不可。


  「對,他,因為他,就因為這個出身寒微,有幸被卡迪勒提拔任用,方有今日的平頭百姓……」


  利生塔拉爾幽幽開口:

  「翰布爾宮廷七大姓……連大牧首都搖頭放棄,篤定他們要彼此死斗廝殺,直到『至上啟始』方止的翰布爾七大姓……」


  「合而為一。」


  看著對方的表情,泰爾斯只覺背脊生寒。


  只見篤蘇安轉過頭,目光縹緲:

  「你說,天慧塔拉爾,他該有多可怕?」


  篤蘇安表情平靜,語氣平常。


  但那一刻,泰爾斯卻從他的語言里,從這個一直顯得精明自信的翰布爾權貴的話里,讀出了無以言喻的戒懼和惶恐。


  書房裡安靜下來。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努力把話題變得輕鬆點。


  「據我所知,你,利生塔拉爾也出身普通,直到治理有功,娶得貴女,方被接納進七大姓的秉燈之家果達闌。」


  篤蘇安笑了,語氣不屑。


  「相信我,跟『天慧』相較,我這點本事,就如塵埃般卑微。」


  天慧……


  泰爾斯咀嚼著這個曦名。


  「這麼可怕?」


  篤蘇安冷笑搖頭:

  「相信我,他絕不僅僅如曦名所示,只是生來早慧那麼簡單。


  「從發跡開始,無論自保、聚財、受擢、陞官、掌權,再到現在的君王弼佐,王朝假相,天慧歷經嫉恨算計,生死危機,卻一招一式應對得宜,一舉一動料事如神,從未行差踏錯過哪怕一步。


  「許多在當時看來匪夷所思的不智決策,都在後來得到了巨大的收益和回報,彷彿未卜先知,倒顯得像是他提前布局,落子收穫。


  「前後不過區區數十年,天慧塔拉爾就令得卡迪勒對他言聽計從,大統萬之職非他不任,平民百姓對他篤信擁戴,曦日神殿對他寬容忍讓,就連昆塔那和大名鼎鼎的『白祭司』,面對他諸多離經叛道之舉,也是網開一面,任其作為。」


  篤蘇安深吸一口氣,帶著莫名的感情,咬牙重複:

  「你說,天慧塔拉爾,該有多可怕?」


  生來早慧……


  料事如神……


  未卜先知……


  言聽計從……


  離經叛道……


  泰爾斯聽得震驚訝異,卻盡量表現得雲淡風輕:


  「我記得,上一個有類似聲望的人,名喚『天生之王』。」


  篤蘇安又笑了,笑聲很是古怪。


  「我剛剛說了,我是主動要來翡翠城的——不僅僅是為了詹恩。」


  「所以?」


  翰布爾貴人看向泰爾斯:


  「此時此刻,城中的另一個翰布爾使團來自萊爾登城,由狄葉巴多羅——或者用你們的說法,多羅王子——派遣。不巧,他是現任卡迪勒的第六子……」


  篤蘇安略一停頓:


  「以及天慧塔拉爾的學生。」


  泰爾斯一怔。


  「順便一句,今年選將會裡,有個翰布爾選手就是他從國內資助來的,」篤蘇安撓著頭,「好像叫什麼……」


  翰布爾的王子,天慧塔拉爾的學生,也派了使團前來?

  泰爾斯連忙追問:


  「什麼意思?天慧塔拉爾派他來做什麼?搞亂翡翠城?」


  篤蘇安冷笑搖頭。


  「沒什麼,但也有什麼。」


  泰爾斯一頭霧水。


  直到篤蘇安眯起眼睛:

  「真相是:天慧相當關注你,泰爾斯·璨星,遠在你還是北國人質時就開始了,還不是一般的關注……從衣食住行到性情愛好,從外貌舉止到往事經歷,他關注你,更甚於關注都瑟里草原上的野心部落,關注夙夜人在邊境的屬國政策,關注曦日聖寺和七大姓乃至卡迪勒的恩恩怨怨——就好像他篤定了,在這麼多事情里,你才是最特別最重要的那個。」


  天慧塔拉爾。


  關注……我?


  泰爾斯不由愣住了。


  篤蘇安仔仔細細地看著泰爾斯:

  「所以我才要來,要親自來星辰,我要看看能令天慧塔拉爾都警惕忌憚,以至於要提前遣使接觸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聖。」


  泰爾斯大腦空白,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回到現實。


  「我,我不明白。」


  王子艱難搖頭:


  「我和天慧塔拉爾……素不相識,從無交集。」


  「我也不明白。」


  篤蘇安冷哼一聲:

  「但常有人說,天慧塔拉爾其實不是凡人,而是曦日大君派來拯救信徒的神使,或者誕生於人世啟迪愚昧的先知,是以一舉一動皆有深意。」


  叢眾城的塔拉爾看向泰爾斯,語含深意:

  「也許,你於他而言,不僅僅是某個大海彼岸的異國政要?」


  篤蘇安話頭一轉:

  「而是註定要面對的生死大敵?」


  泰爾斯眉毛一跳。


  什麼?

  什麼意思?

  天慧塔拉爾……


  和我?


  下一秒,篤蘇安突然哈哈大笑。


  「好了,不嚇唬你了,」他連連擺手以示歉意,「放心,在他徹底掌控整個翰布爾,把魔爪伸過終結海之前,還有我們擋著呢。」


  「那,那還真是謝謝了呢。」


  泰爾斯還處在驚詫中,他心事重重,隨口應答。


  「但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篤蘇安換了個話題,「你是怎麼說服詹恩服軟的?」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努力回到當下。


  「如你所言,嚴刑逼供。」


  篤蘇安好像看不出他在敷衍似的,認真搖搖頭:


  「不,我了解詹恩,那隻會適得其反,這傢伙看似文質彬彬,實則……若要讓他就範的話……」


  說到這裡,翰布爾人眼神一動


  「等等,你該不會是,用他的妹妹來威脅他吧?」


  泰爾斯心中一震,臉上表情慢了一拍。


  篤蘇安準確捕捉到這一剎那的不妥。


  但他卻沒有發覺真相的得意與快意,而是慢慢睜大眼睛,訝異又震驚:


  「曦日啊,大君啊,你……真的?他妹妹?所以他才妥協了?」


  泰爾斯一怔,連忙調整心情追問:


  「不,我當然沒有,拿人的親情軟肋來威脅這種事……你為什麼這麼問?」


  篤蘇安表情不變,依舊難以置信地望著泰爾斯。


  「跑。」


  「什麼?」泰爾斯一時沒反應過來。


  「跑,泰爾斯,我可愛的小狄葉巴。」


  下一秒,翰布爾人似乎明白了什麼,他顧不上稱謂上的瑕:

  「快跑。」


  「我不明白——」


  「有多遠跑多遠!」


  這一刻,篤蘇安少見地無比嚴肅,讓泰爾斯目瞪口呆:

  「哪怕跑上嘆息山,跑進都瑟里,跑過焰海古地,跑到夙夜,跑到榑桑,跑到七海之外的無定汪洋!」


  利生塔拉爾咬緊牙關:

  「在詹恩最終動手……徹底置你於死地之前。」


  ————


  【資料補充】


  關於翰布爾王朝聯合夙夜國,發動第二次大陸戰爭的部分歷史文獻(節選):


  今遠海彼岸,有泰西胡賊,一曰星胡,一曰雪虜……


  暴君之後,偽帝遺毒,茹毛飲血,擷草為衣,地處寒微,兵無什伍……充號星辰,自比王國,用制僭越,屢犯天威……暴戾恣睢,君非臣范,藏污納垢,民無羞恥,卑陋齷齪,國盡牲畜,棄禮無道,天不假時……


  昔終結一役,大廈傾頹,我辰氏鋒祖,合天地正道,會神器之選,一呼百應,將群雄以挽狂瀾,一己克功,伐偽帝而誅暴國……中流砥柱,救萬民於水火,領袖群英,免百國於奴隸……


  天下既定,鋒祖至德,恩恕偽帝孽子托氏蒙德,夙夜懷仁,義釋北虜首惡耐氏卡茹……並許建國,以厚生民,代王牧守,位列諸侯……托耐二君念王恩浩蕩,莫不感懷涕零,叩首相謝,指天立誓,銘續命不殺之宥,報恩蔭傳代之賞,弘鋒祖天子之德,至斯二百年余……


  惜其子嗣冥頑,不盡心守國革心悔改以贖前罪……狼豺成性,作惡一方,邪僻生害,為禍深遠……我朝有聞,無不嘆息痛恨,念彼舊誼,希其自重……然則變本加厲,不鑒偽帝舊惡;自甘墮落,未思反躬內省;寡廉鮮義,無念鋒祖舊恩;驕矜狂妄,拒納夙夜國貢……暴虐無道,怙惡不悛,遂成今日星胡之惡,雪虜之害……其惡之大,雖關山萬里不相隔,其害之深,縱天高海闊不能容……


  夙夜正統,天下共主,神器當位,四夷咸服,威加海外,萬國來庭……雄中原以牧天下,居太玄而令群邦……


  茲有大翰國君卡汗迪勒,其先人名曰阿瑪,義從鋒祖伐暴帝,仆事左右,忠貞不二,鞍馬前後,功在不小……鋒祖遂許立國,恩免臣貢,不列藩屬,已傳百年……


  今阿瑪汗五世孫在位,地居窮僻,身當蠻夷,不識王威,屢有小犯……我朝恢廓豁達,不拘小過……若則王師一怒,雖遐必誅,百萬雄征,賊盡齏粉!彼朝彼民,焉有幸理……唯孤御極以來,性情寬和,國策懷柔,溫養天下……念翰國犯邊實因困窘,惜斯民無辜不忍塗炭,諒卡汗迪勒稚子無知,遂韜光養晦隱而不發,特厚予錢帛以救彼困,舍究其過,奉德報怨,感懷其心……


  翰國上下沐恩受賜,憶鋒祖舊事,遂幡然醒悟,罷兵求和,悔罪思過,痛改前非……又禮執甚恭,儀制殊敬,服我王化,慕我文明,心實向我,忠直率正……孤豈慳吝,年賜萬金,慨施疆土,並帛匹糧馬無算,以君父舐犢哺幼之情,應翰國孺慕仰止之意,約江山永固盟好之邦,彰天下共主治世之德……


  今翰國使節受辱於星胡雪虜,遭侮於遠海泰西……卡汗怒恨,卧病旦夕,子民忿惶,生息無日,國恥家羞,豈共戴天……孤與相聞,猶手足受斫,身當其痛,十指連心,淚涕沾襟……翰國內外交困,求兵馬於太玄,彼朝卡汗垂危,乞王師出聖都……


  孤雖不肖,無忘鋒祖遺教:維公護道,大任不辭,扶危救困,豈有躊躇?懲奸除暴,舍我其孰……既為弟兄討義,豈惜命身所執……遂發義士,會忠良,聚王師,執大道,援手足……


  為天下張目,何堅不摧?以王道伐賊,何功不克?聚萬眾討虜,何事不成…………越山渡海,平滅星胡極惡雪虜至蠻,披荊斬棘,盡除偽帝穢血蠻戎遺毒……肅天地以正道,還乾坤以太平……天命在我,無道必誅!


  檄發夙夜十四州並四夷藩屬,咸使周知,各州節度,悉從王命,止戈收兵,同赴國戰。


  如有不從者,鋒祖靈鑒,天下共擊之!


  景閏十三年秋

  【「稽州從事孫·手錄御檄」】(小字)


  【「對月齋主賞鑒」】(印)

  【「孫氏省勤」】(印)

  ————節選自《王命討泰西胡虜檄》,終結歷237年。


  景閏乃驍王辰朴(終結歷205-238年)的年號,檄文原件原藏夙夜宮廷,亡佚於戰亂。


  現存最早、保存最好、錯漏最少的版本,即夙夜王朝稽州節度使行營從事孫濂(字清泉,終結歷191-244年)手抄副本。


  現藏於聖麟市宮城區五宮人民博物院太玄館,出土於稽州省北懷縣金亭鄉孫氏家族墓葬群12號墓坑,墓主孫誨(號對月齋主,字省勤,啟始歷21年-89年)。


  (請勿在館內飲食或大聲喧鬧,請勿倚靠展櫃,拍照請關閃光燈)(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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