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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風鬼(下)

  【你太迷信自己的異能了,每次出手都要用它,但須知,那只是獲取勝利的工具與手段,就像武器,就像鎧甲。】


  這是那個該死旳馬略斯,是他們還在閔迪思廳的某天下午,他攔住羅爾夫所說的話。


  【我知道殿下十分信任你,更勝信任星湖衛隊……這是榮幸,但也是負擔,所以,為了不讓你拖後腿危及殿下,你要加入衛隊的日常訓練,無論他們怎麼鄙視你嘲笑你孤立你……除此之外,你還要按照我制定的計劃,每天加練,這是命令。】


  【別誤會,我並不關心也不在乎你,事實上我根本不了解你,也不覺得殿下相信你是什麼明智的決定,但鑒於我的工作就是為他那些不明智的決定填補漏洞……】


  【你不服氣?這樣吧,我也不欺負你,就那邊那個叫涅希的小子,是衛隊里資歷最淺的,你跟他一對一單挑,要是贏了,就不用遵守這命令,怎麼樣?】


  該死的恐怖利刃。


  面對敵人,羅爾夫隔著衣物,摸上那雙冰冷堅硬的瀝晶合金義肢。


  這副義肢,是在他們跟那個黑衣人對敵而敗下陣來之後,他重新換上的。


  它們跟之前那副匆忙打造,陪伴他多年,以行路為目標的義肢,截然不同。


  【這對義肢——小心,它很重——是按照馬略斯隊長的吩咐打造的,雖然只是蓬克大師的試驗品,但要我說,它恐怕比給女大公的那副眼鏡還要貴……當然,我也提供了一點小小的建議,畢竟是以我的……確切地說,是以我未婚妻的名義訂購的,我,我不想用卡索家的錢……】


  這是某一天,那個該死的懷亞·卡索從外頭回來,把眼前的大箱子推給他時所說的話。


  那個總喜歡裝得艱苦樸素苦大仇深,實則從小錦衣玉食沒吃過半點苦,發愁的事兒在他看來全是無病呻吟的卡索少爺,在當時拿出了紙筆,鄭重其事。


  【這兒是高壓氣瓶,這是開關,這是調校旋鈕,這一袋是替換的零件。蓬克大師吩咐過,沒事不要私自拆卸,而你要定期跟我彙報使用體驗,方便大師進行改良升級……我建議你從今夜開始練習,畢竟,這玩意兒相當考驗你的控制力……】


  三個刀手越來越近。


  看上去是想要一起出手,避免像同伴那樣遭遇突襲。


  羅爾夫在小腿——如果他還有——的位置,找到那幾個旋鈕開關,將其中一個打開。


  那一刻,羅爾夫的身形猛地晃了晃!

  被壓縮到極限的空氣,被他以全副精力操控異能,死死壓在兩具義肢的四個瀝晶合金瓶里。


  【高壓氣瓶一旦打開,你的大半異能都要花在控制裡頭的氣壓上,以束縛空氣,所以你只能以最基礎的動作去戰鬥,別看我,馬略斯長官說了,這樣能鍛煉你的控制力,也只有這樣,你才能在關鍵時刻,更有效率地利用空氣,給對手一個驚喜……】


  羅爾夫全神貫注,片刻不敢鬆懈。


  【你得自己調整氣量,選擇時機,若是控制不好,這個級別的氣壓,嗯,骨折都只是小事……】


  廢話。


  羅爾夫穩住身形,冷冷地想。


  如果這都控制不好,老子早tm八年前,就被自己的血憋死、嗆死、淹死在紅坊街了!


  哪輪得到這個貴族少爺和那個什麼「害怕利刃」——這些起碼還有兩條腿的人來對他嘰嘰歪歪!


  【所以,羅爾夫,我建議你平時走路還是用那副老寒腿,呸呸,我是說舊義肢……到了關鍵時刻,嗯,我是說,除非,除非到了萬不得已,不拚命就會死的時候……】


  去尼瑪的老寒腿。


  羅爾夫緩慢、但是穩定地站了起來,高壓瓶里的空氣被他的異能僅僅壓制著,欲發不得。


  「現在!」


  三個敵人怒吼著撲上前來,三把砍刀,從三個方向同時而至!


  這一次,羅爾夫沒有像以往一樣立刻訴諸異能應對,而是冷靜地觀察著對手的動作,旋身躲避。


  現在,他早已不是過去的自己。


  他學會了,如何更高效地戰鬥,比如說不再在戰鬥中浪費精力颳起大風,比如不再玩兒那毫無意義的人肉風箏……


  取而代之的,是縮小規模,提高集中力和控制力,比如精準微妙地靠局部的氣流,或加強自己的進攻,或阻滯敵人的行動。


  比如說……


  「呼呼——」


  風聲響起,擦過三把刀刃的軌跡。


  風力不大,不在其中的人甚至察覺不到,它只能讓破開空氣的刀鋒偏轉少許一點點。


  但這一點,就夠了。


  羅爾夫恰到好處地旋身,一前一後兩把刀鋒掠過他的身體,差之毫厘,其中之一甚至劃開了他的衣服。


  而第三把刀,就因為這一下,跟另外兩把刀脫節了,稍稍遲緩了些。


  那一刻,夾在三人當中的羅爾夫眼神一厲。


  可以了。


  他蹬地揚腿,目標正是第三個人!


  異能隨心而動,一個高壓瓶里的空氣瞬間傾瀉而出,如山洪暴發!


  唰。


  羅爾夫的踢腿瞬間提速!

  「轟!」


  在令人心寒的巨大撞擊聲中,第三個刀手在砍到羅爾夫之前,就先被後者一腳轟中腋下,整個人誇張地飛了出去,撞進人群里,接連撞倒了三四個人。


  但這還沒結束。


  羅爾夫前腳落地,再一個旋身,另一隻腿——確切地說,是義肢——順勢回掃!

  唰。


  另一個高壓氣瓶瞬間爆發,以無與倫比的氣壓,推動他的腿狠狠轟中第一個刀手!

  「咚——砰!」


  清脆的骨折聲響起。


  第一個刀手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整個人就橫著飛起,撞上第二個刀手,兩個人疊著飛了出去,撞上牆壁!

  「轟!」


  在可怕的撞擊聲中,倉庫一陣震動,揚起不少灰塵和蛛網。


  此時此刻,兩把砍刀才噹啷落地。


  至於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羅爾夫原地轉了一圈,收腿、落地、伏身,卸去衝力。


  乾脆利落。


  一氣呵成。


  灰塵散去,倉庫里的所有人先是愣了片刻,隨即一片嘩然!

  「卧槽——」


  「這什麼人啊……」


  「是不是異能啊?」


  「終結劍士!終結之力!」


  涅克拉、弗格、杜羅……目睹這一幕的人們無不色變。


  大部分人只看到三位刀手合作出擊,卻在碰到對手之前,就被一記力道恐怖的迴旋踢,同時擊飛。


  而且……


  涅克拉看了看牆上被撞出的裂紋,再看向那三個一動不動的刀手:

  這些被踢中的刀手們,落地之後,甚至連一聲哀嚎都沒有。


  紅蝮蛇只覺得頭皮略略發麻。


  「他的腿力——也太誇張了吧。」古鐵雷斯瞪大眼睛。


  「這傢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桑加雷下意識退了一步。


  涅克拉的身邊,傀儡戲師平深深蹙眉,來自草原的都穆拿則抽出彎刀,躍躍欲試。


  「你兄弟……卧槽有點猛啊。」人群中,齊米卡斯張大嘴巴,拉了拉哥洛佛的袖子。


  哥洛佛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他同樣沒有回過神來,只是看著頭頂兀自震顫搖晃的招牌,難以置信。


  這啞巴……


  這麼強的嗎?

  就這簡單兩腿……王室衛隊里,有誰擋得住嗎?

  難道這麼久以來,他都深藏不露?


  不愧是跟了王子最久的人……太陰險了。


  先例在前,恐懼蔓延。


  圍在羅爾夫身前的打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無人再敢輕舉妄動。


  沒人知道,此時此刻,大顯神威的羅爾夫蹲在地上,正緊緊按著疼痛難忍的義肢連接處。


  但他不能休息。


  羅爾夫狠狠咬牙。


  高壓氣瓶,已經空了兩個。


  趁著對手驚訝的這段時間,他迅速發動異能,周圍的空氣如僕人般聽從他的召喚,重新灌進空了的兩個高壓瓶里——四個瓶子必須保證高壓常滿,才能應付瞬息萬變的戰況,施展有殺傷力的腿擊。


  「這種程度的攻擊,代價一定不小,」黑衣殺手的話幽幽傳出,「他不可能招招如此,否則身體吃不消,趁現在上吧。」


  此言一出,羅爾夫心中咯噔一聲。


  該死!


  黑衣殺手一言驚醒震驚中的眾人,下一秒,草原人都穆拿就身形一動,特有的草原彎刀甩出西陸少見的弧線,向他攻來!


  羅爾夫咬牙起身,剛想故技重施用異能偏轉刀鋒,但彎刀的破風聲讓他心中一凜。


  糟糕,這種刀法和軌跡……不是他所習慣的進攻。


  他沒有把握。


  想到這裡,羅爾夫只得閃身避讓。


  一退之下,都穆拿攻勢更盛,羅爾夫只得連連閃避。


  「看來是真的,」涅克拉眯起眼睛,「他唬人的招式就只有那兩腿。」


  眼見有人戳破了真相,幫眾們信心振奮,叫囂聲再起。


  得到鼓勵,古鐵雷斯怒吼一聲,緊了緊護臂和拳套,從另一側攻上!

  羅爾夫受兩面夾攻,一時情勢危急。


  哥洛佛咬緊牙齒,但旁邊的齊米卡斯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冷靜,冷靜,別去啊!會死的!」


  羅爾夫以一個驚險的姿勢閃開古鐵雷斯的拳頭,都穆拿彎刀隨即劃過他的肩膀,帶出一道血痕。


  他悶哼一聲,咬牙忍痛。


  但幸好,這點時間裡,他終於儲滿了高壓氣瓶。


  都穆拿怒吼著,砍刀劃開空氣,再度呼嘯而來。


  身後的古鐵雷斯拳風進逼。


  羅爾夫神情一凜,膝蓋微彎,準備反擊。


  但就在那一瞬間,羅爾夫望著都穆拿的刀鋒軌跡,突然皺眉。


  那可能是個破綻,但也可能是個誘敵的陷阱,對方可能早做好了閃避的準備。


  自己的義肢可能……踢空。


  【你拉過弓嗎?知道空放是什麼意思嗎?】


  一次差點要命的訓練之後,懷亞——依舊拿著紙筆,一副討人厭的小學究的樣子,就差一副八字鬍——嚴肅地坐在他的床邊。


  又是廢話。


  老子又不是你這個貴族官二代,小時候能有機會摸弓箭?


  馬勒戈壁的卡索大少爺,你流浪過嗎?知道冷飯是什麼意思嗎?


  操。


  思緒轉動間,羅爾夫面色緊繃。


  那一刻,他硬生生忍住出腿的衝動。


  作為代價,他閃過了身後的古鐵雷斯,卻被都穆拿的彎刀劃過胸前!


  唰!

  一道血流飆出。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大腦一頓。


  【記得上周嗎,泰爾斯殿下在鎮上的一家獵具鋪犯了新手的錯誤:試弓時拉開弦空瞄,然後就鬆了手——聲音倒是好聽,但那就是空放。】


  【因為沒有上箭,弓弦釋放的巨大能量無處可去,只能全部由弓臂承受,這對弓而言是相當大的傷害……空放的次數一多,再好的弓也要被造廢了……嗯,所以無論殿下找什麼「驚弓之鳥」的遠東典故作借口都沒用,他不得不花錢買下那把弓,讓後勤翼雪上加霜……】


  羅爾夫觀察著眼前的敵人,咬緊牙關。


  現在的他渾身鮮血,看上去煞是嚇人。


  但他生生受了這一刀之後,才放下心來:


  果然,剛剛這刀毫無力道,只是佯攻。


  那就是說……如果莪剛剛出腿,會被他閃過……


  【總之我要說的是,你腿上的氣瓶就像一把弓,如果在釋放氣壓之後一腳踢空,那就像拉弓空放,找不到目標發泄的巨大能量將全部由你的腿,或者說,由血肉和義肢的連接處承擔……想象一下,一個大力士拖著你的義肢,一口氣向上掰到你耳邊,再大力往後一折……】


  【所以,如果要用它,你的每一次攻擊都必須命中目標,因為一旦踢空了……嗯,空放,你懂的。】


  懷亞的聲音消失在耳邊。


  而羅爾夫的神情瞬間繃緊。


  一道微風掠過古鐵雷斯的眼前,讓他不由眯眼。


  下一秒,羅爾夫一個后旋踢腿,高壓瓶適時爆發,推動他的腳後跟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道,重重頓在古鐵雷斯的護臂上!


  「砰!」


  金屬碰撞聲和骨折聲同時響起!

  「啊!操!」古鐵雷斯慘嚎著,整個人向後飛去。


  羅爾夫冷靜地側身,落地站穩,把心放下。


  幸好,折的是敵人的骨頭。


  這一次,他沒有「空放」。


  下一秒,羅爾夫抬起頭,面對瞅准機會一刀下劈的都穆拿,不偏不倚,揚腿側踹!


  彷彿豁出一切拚命的鬥士。


  都穆拿先是一驚,旋即一喜,彎刀向羅爾夫提起的腿砍去!


  鐺!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傳出,讓都穆拿生生一愣。


  在膝蓋的隱隱陣痛中,羅爾夫怒吼一聲!

  異能放開,高壓氣瓶轟然爆發。


  「砰!」


  彎刀在重擊之下變形,都穆拿連人帶刀飛了出去,狠狠撞上牆壁!

  這一輪令人目瞪口呆的對決過後,擊退兩位超階高手的羅爾夫深吸一口氣,收腿落地,重新開始儲氣。


  倉庫里重歸寂靜。


  涅克拉和弗格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中的驚詫。


  「我聽出來了!」


  平看著昏死過去的都穆拿,咬牙道:「他的腿有護甲!金屬的!」


  護甲?


  羅爾夫在心裡冷笑一聲。


  護甲你麻痹。


  「不!」


  倒在地上的古鐵雷斯掙扎了一下,痛苦地噴出一口鮮血。


  「極,境……」


  他被手下們攙扶起來,甚至忘記了疼痛,只是驚恐地望著自己連同護臂一起變形的手:

  「他是個該死的極境高手!」


  此言一出,倉庫里的幫眾們開始竊竊私語,不少靠得近的人開始退縮。


  極境。


  不錯。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收到的最高評價了。


  羅爾夫深吸一口氣,嘴角微彎。


  他突然發現,這些年來,經歷過那麼多生死時刻之後,見過各色超階到極境不等的高手之後,跟那麼多不同的敵人交手之後,他所認知的戰鬥,已經不再是小混混的街頭打架,

  而是戰場對敵。


  至於他本人,也不再是那個第一次上戰場,被王國之怒嘲笑他居然用袖劍的愣頭青。


  他開始曉進退,識攻防,抓節奏,知捨得。


  現在,他是……


  羅爾夫重新站起身來。


  最前方的幾個幫眾舉著武器,緊張地後退半步。


  第三次,儲氣完畢。


  「其他都很一般,」就在此時,人群陰影中的黑衣殺手再度發話,「他的實力,都在一雙腿上。」


  羅爾夫看向黑衣殺手,眉毛微蹙。


  該死。


  在這些人里,那傢伙應該是最強的。


  只是為什麼……


  他為什麼還不出手?

  算了。


  按照計劃,先揍掉幾個難搞的,壓下他們的士氣,然後調整站位……


  羅爾夫的餘光瞥向出口,那裡人群已經薄了許多。


  「一個用腿的高手,」涅克拉語含忌憚,「老弗格,你聽過嗎?」


  這種程度的爆發力,一旦沾上,非死即傷。


  就算是極境,也要忌憚非常吧。


  「以瞬間的爆發力造成破壞……我只能想到兄弟會的『無冕之拳』琴察,」弗格沉聲道,望向羅爾夫的眼神不一樣了,「但那傢伙是打拳的。」


  黑衣殺手遠遠望著羅爾夫,輕笑一聲:

  「有趣。」


  下一秒,滿臉警惕的涅克拉向後揮了揮手,他身後的達爾頓突然怒吼一聲,沖了過去:


  「小丑!小丑!小丑!」


  他怒吼連連,一路上撞開所有擋路的人,一副絲毫感受不到疼痛的樣子,揮舞著手裡的兩把椅子向他衝來。


  面對如此大範圍且不要命的攻擊,羅爾夫一驚,正待應對,但另一邊,平甩手扔出兩枚牽著絲線的「亂神兵」,向他飛來!


  砰!

  下一秒,羅爾夫無比狼狽地躲開達爾頓的衝鋒,再翻滾著避開一枚軌跡奇特的「亂神兵」,接著踢腿踹飛另一枚。


  但一如之前,亂神兵啪嗒一聲,飛出無數刀片!

  羅爾夫避無可避,只得腿風連掃,刀片撞上義肢,叮噹作響。


  但義肢不是盾牌,他終究還是中了一枚刀片,悶哼退後。


  「果然,」平冷笑著扯動絲線,拉回另一枚亂神兵,「有了力量,就沒有敏捷——瘋子,繼續!」


  該死。


  羅爾夫忍著痛拔出刀片。


  另一邊,一度撞到另一面牆的達爾頓再度怒吼,向他衝來!

  形勢危急,羅爾夫深吸一口氣。


  好吧。


  沒辦法了。


  他的雙手自然垂落,隔著褲子,覆蓋義肢上的旋鈕。


  羅爾夫望著達爾頓和平,表情一沉。


  原本,這是給那個涅希準備的,是找他第二次單挑時,再出其不意用出來的。


  但是現在,便宜這幫人了。


  懷亞那討人厭的嗓音再度響起:

  【額,殿下上次看到了,他把這笑稱作『切假腿』,應該是『切換義肢功能』的意思吧,雖然我也不曉得為啥這樣叫……但他讓我告訴你:養成好習慣,勿忘切假腿……】


  切假腿……


  「小丑去死!去死!」達爾頓的怒吼越來越***的亂神兵儡具也近在眼前。


  羅爾夫瞳孔一縮。


  這一次,他關上高壓瓶的四個主瓶口,打開第二節旋鈕——布設在兩條義肢里,連通高壓氣瓶的八個小出氣口。


  相比之下,它們不能像前者一樣,提供集萬千重壓於一點的力量,但卻能……


  下一秒,羅爾夫的腳輕輕一碰地面,整個人瞬間一躍兩米,以毫釐之差躍出達爾頓的攻擊範圍!

  時時警惕,隨時準備出手的紅蝮蛇見狀一愣:

  好快!


  亂神兵飛來,封堵住羅爾夫的路徑,但在一片驚呼中,他輕巧地斜蹬牆面,整個人順勢再起!


  他越過兩枚亂神兵的刀鋒,再在空中踏牆轉向,人影左右連閃,以絕對的高度和靈巧,避開亂神兵爆射出的無數刀片!

  但這還沒完,羅爾夫抓住倉庫頂上的吊杆,身形倒轉,單腿在天花板上一蹬!

  下一刻,難以置信的平只覺得眼前一花,閃出殘影的羅爾夫,就在他眼前落地。


  「你——」


  平只來得及說出一個詞,就被羅爾夫一肘子砸中額頭,暈了過去。


  失去主人操縱的亂神兵落到地上,發條未盡,無力地掙扎著。


  「不!所有人!殺了他!」接連損失人手的紅蝮蛇無比暴怒。


  「小丑必須死!」


  達爾頓怒吼著向他衝去!

  但羅爾夫只是微微一笑,他閃過兩個打手,一等儲氣完畢,就再度沖向牆面,一蹬一躍,騰空而起!


  在許多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下,羅爾夫像蝙蝠一樣靈動輕巧,掠過整個倉庫。


  空氣在他的義肢里貫通,通過不同的氣口接連爆發,反衝牆面或者地面甚至天花板,為他借來移動的能量。


  只要有借力點……


  羅爾夫輕巧地落到人群里,同時將達爾頓引來,後者撞飛一片,又砸倒一片。


  「不,小心——」


  「別撞我!」


  「瘋子——不!」


  「啊啊啊!」


  一片慘嚎聲中,羅爾夫所到之處,無不人仰馬翻。


  下一秒,在達爾頓即將擊中羅爾夫的剎那,羅爾夫再度閃身,在殘影中揚長而去,徒留達爾頓在背後狂嚎。


  踏窗,蹬牆,翻空,落地,疾馳,閃身……


  在「切假腿」的加持下,羅爾夫愉快地飛馳著,一邊遛著身後的達爾頓,一邊在幫眾們驚慌失措的聲音中,享受他們的恐懼。


  「扔飛刀!」


  「媽的你扔到我了!」


  「身後!」


  「笨蛋,他在上面!」


  「別擋著我!」


  「操那個瘋子衝過來了!」


  「穩住!」涅克拉氣急敗壞的大吼在倉庫里響起。


  這一刻,羅爾夫的戰場不再是地面,而是東南西北,上下左右,每一寸空間,每一個角落。


  若是氣瓶將盡,他就稍稍收斂乃至尋機補充,一俟氣瓶儲足,又再故技重施。


  但羅爾夫自己的感覺卻很奇怪。


  在街頭混黑道時,「隨風之鬼」就在異能的幫助下,以身法靈活、身形鬼魅著稱。


  自從紅坊街一夜變故,他雙腿盡斷後,無論是平衡與重心的急劇變化,還是為了輔助呼吸而導致的異能精力分散,抑或是腿部控制力的大幅下降,這些事都讓他步履艱難,移動笨拙,實力難復當年。


  他一度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再像以往一樣,在敵人之中恣意疾馳了。


  但現在……


  羅爾夫在空中旋身,蹬牆,氣壓將他反推出去。


  好久,他好久沒有這樣暢快過了。


  現在……


  騰挪閃躍間,他閉上眼睛,靠著風力識別方向

  現在,他以另一種方式,尋回了他曾經最擅長的東西。


  (絕對,絕對,絕對,絕對跟那個馬略斯制定的、繁複煩人又痛苦的特訓計劃沒有半毛錢關係!頂多跟這些年走南闖北積攢下的見識和經驗,以及他自己的不懈苦修有關。再頂多,頂多,嗯,頂多跟那個卡索少爺,不,確切地說,是跟他未婚妻出的錢有關,但那簡單,他分期還錢就是了。)

  也尋回了他曾經的身份。


  隨風……隨風之……


  「操!輕輕一踏就翻出那麼遠,他是腳上裝了彈簧嗎!」涅克拉推開一個撞到他身上的手下,狠狠咒罵著。


  弗格則滿心疑惑:

  「他在空中,是怎麼找到著力點的?」


  難道是某種罕見的終結之力?


  「除了力道驚人的重腿之外,他還身法迅捷,步伐靈活,體態輕盈,彈跳力不俗,」人群之外,黑衣殺手輕輕點頭,語氣讚賞,「沒想到啊,小刀子麾下還有這等高手。」


  「你不是,你不是說,你兄弟腿腳不好嗎!」齊米卡斯像大多數只想躲避的人一樣,抱著頭顱伏低身子,一邊小心翼翼地望著從牆面到天花板,到處亂躥的羅爾夫,一邊躲避橫衝直撞的達爾頓。


  「當然,要是腿腳好,」哥洛佛咬牙切齒地擋著從天花板落下的塵灰,「誰tm這樣走路啊!」


  片刻間,羅爾夫上下翻飛,他直接殺傷的人沒有幾個,但是造成的人群混亂和精神壓力不可估量。


  終於,在達爾頓一頭栽倒,再也沖不動的時候,羅爾夫輕盈落地。


  他緩緩起身,順便重新儲氣。


  在他面前,狼狽不堪、驚恐不已的幫眾們嘩啦啦地退後。


  露出身後的紅蝮蛇和流浪者。


  羅爾夫輕輕抬頭,目光直射涅克拉。


  眼見避無可避,涅克拉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很奇怪——羅爾夫突然意識到:涅克拉,大名鼎鼎,狠毒兇惡的紅蝮蛇,正在警惕,在忌憚,在緊張,在……害怕?

  害怕那個……曾經被他廢掉雙腿的廢物?

  羅爾夫恍惚了一下。


  紅蝮蛇向黑衣人看了一眼,但後者雖然觀察著局勢,卻不言不語,無動於衷。


  彷彿一個局外人。


  該死!


  「嘿,弗格,老夥計,」別無他法的涅克拉只能看向弗格,露出久違的友善微笑,「老規矩,二打一?」


  但弗格沒有理會他,他只是一心一意,死死盯著羅爾夫。


  「以你這樣的身手,不可能屈居凱薩琳之下。不,你甚至不可能是血瓶幫的人!」


  弗格冷冷道:

  「你到底是誰!」


  那一瞬間,羅爾夫恍惚了一下。


  他是誰?

  當然是隨風之鬼——不。


  羅爾夫心中一顫,突然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旋即深吸一口氣。


  他不是。


  他不是隨風之鬼。


  不再是了!


  沒錯,他依舊是「鬼」,蔓草莊園里,那個出身微末,不值一提的「鬼」,那個背負著沉重難脫的過去,拖動著沉痾難起的殘軀,苟延殘喘,掙扎求存的「鬼」。


  但是。


  但是從今天之後——不,確切地說,是不知從何時起,他不再隨風而起,隨遇而安,隨波逐流,隨命運而掙扎,隨浪濤而沉浮。


  曾經的「隨風」之鬼早已經死去。


  死在紅坊街的血腥一夜裡。


  羅爾夫抬起頭,看向涅克拉。


  他今天之所以出手,不是為王子的任務,也不是為凱薩琳,甚至不是為涅克拉。


  而是為了他自己。


  他一腳踩上地面,腿部反饋給他的,是金屬與血肉獨有的摩擦與碰撞。


  胸膛中湧起的,則是無與倫比的澎湃與暢快。


  紅坊街一夜,他被自己一直跟隨的風所唾棄,拋棄,捨棄。


  彷徨失措,絕望迷茫。


  但是,蔓草莊園里的那一夜裡,甚至在那之後無數的日日夜夜裡……


  在夜空與星光的見證下,他重新抓住了……


  命運的風。


  羅爾夫目光一厲,看向咬牙切齒的紅蝮蛇。


  從那一刻起,站在這裡面對敵人,面對生命,面對他自己的,是再度重生的米迪拉·羅爾夫。


  是真真正正的……


  風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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