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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為了血瓶幫

  一片討伐聲中,弗格重重地吸了一口煙,作為客人的涅克拉則笑得越發開心。


  「得了,翡翠城管制致命武器,」好人托米咳嗽一聲,給大家潑了一盆冷水,「別說軍用弩了,你在城裡連十把大砍刀都搞不到,怎麼操?掄木棍還是揮菜刀?」


  「打劫警戒廳吧,這樣武器來得最快,」賈加諷刺道,「或者翡翠軍團也行——他們武器最好。。。」


  整個倉庫為之一靜。


  「冷靜,各位,」弗朗戈試圖為大家降溫,「我們在說的不是一件小事。」


  「額,各位,我不是說喪氣話啊,只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賣報的澤卡擦了擦自己的眼鏡,把眼鏡布塞回名貴的大衣口袋,「真要是黑綢子乾的,怎麼不直接找你們這些管事兒的?嗯?比如割了喉倒吊起來?」


  圓桌周圍的老大們皺起眉頭


  「有道理,」好人托米慢條斯理地道,「聽羅傑這麼一說,似乎我們死的全是打手,掃街的,保鏢,拳手……」


  「最好的拳手。」古鐵雷斯冷冷道。


  「他們是跟著我混飯吃的弟兄!」羅傑也相當不滿。


  桑加雷怒道:「還有我的狗!」


  塔瑞米皺眉抗議:「嘿,死的可是我小舅子!我老婆的親弟弟!」


  賈加在旁邊一笑:「對,這是你第幾個老婆來著?第七還是第八?」


  澤卡舉起雙手壓下雜音,繼續道:


  「我知道,我知道……總之,你們既沒大的損失,也沒傷筋動骨,影響生意,剛好只讓你們完整地,振振有辭地來弗格老大面前聲討,逼他找兄弟會報仇,會不會太巧了?」


  此言一出,場面的氣氛為之一變。


  「賣報的,你什麼意思?」古鐵雷斯冷冷道。


  「沒什麼意思。」澤卡搖搖頭。


  「他意思是,這都是我們幾個混街頭的自導自演,」羅傑怒道,「反正他們這些坐在桌子後面數錢的又沒損失,對么?」


  圓桌兩半邊的老大們意見相左,倉庫里的氛圍又緊張起來,而坐在這兩批人交界處的弗格和涅克拉則都一言不發,只是前者好整似暇,後者若有所思。


  「不,比食人魚還蠢,」弗格低聲嘟囔著,「至少食人魚不會彼此相食。」


  「我懂了,這波襲擊讓他們分成了兩派。」


  倉庫角落,哥洛佛回過頭,對羅爾夫悄聲道:「裡頭損失最大、聲音最大的老大們,都是需要自己上街,在地盤上討生活,在翡翠城混得不怎麼樣的。相反,另一批老大過得滋潤,不想冒險。」


  「當然,也許兄弟會襲擊只是一個由頭,」殭屍低聲道,「這些人,他們早就對利益分配不滿了——啞巴,你在聽嗎?」


  羅爾夫點了點頭。


  他用盡全力,強迫自己別再去看那個穿著暗紅色外套的男人。


  「啊,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壞鞋匠賈加哼聲道,「糞蛋,古鐵雷斯,加曼迪亞,你們一來就賣慘,說得好像快被黑綢子滅門了,可怎麼我們幾個的人就沒事?照樣吃吃喝喝?」


  「也許因為你的人腦滿腸肥,都去逛窯子了?連黑綢子們都看不上?」古鐵雷斯咬牙道。


  「也許因為他們和黑綢子們打好了招呼,不動他們的人,」加曼迪亞冷笑道,「血瓶幫里向來不乏聰明人,對么?」


  「噢,那想必你們的人都被黑綢子擄進窯子了?」賈加冷冷還擊。


  「說起窯子,」澤卡轉過頭,「弗朗戈,你的劇院跟他們的地盤離得近,怎樣,姑娘們有見過什麼可疑的生人嗎?」


  「不,生意也不錯,姑娘們也還安好,除了有一兩個沒做措施,不小心搞大了肚子,」弗朗戈交叉起手指,「生意照常。」


  「那你那邊呢?巴爾塔?城裡有什麼風吹草動的消息?」


  剃頭匠巴爾塔靦腆地笑了笑:「像往年慶典一樣,人們喝高了興奮了衝動了,失去了幾個主顧,但不要緊,會有新的主顧的。」


  澤卡轉向另一半老大們,攤開手:

  「看?屁事沒有。」


  古鐵雷斯和羅傑火冒三丈,正待還擊,涅克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啊,我明白了!」


  眾人扭頭看去,只見紅蝮蛇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打手,掃街的,保鏢,拳手,獵手……失蹤、被綁、遭襲的,你們注意到了嗎,這些都是幫里能擼袖子上街,拿刀砍架的人手。」


  涅克拉眯起眼:「沒準這就是兄弟會的計劃?從下到上,削弱戰力,剪除羽翼……等你們從『生意照常』中反應過來時,就手無寸鐵,任人宰割?」


  靜靜聽著的弗格摩挲著煙斗,目光轉冷。


  「涅克拉老大,翡翠城的規矩跟王都不一樣,」弗朗戈咳嗽一聲,「我們這不時興拿刀砍……」


  「現在時興了!」古鐵雷斯咬牙道,「王子都能在宴會上砍人,怎麼,我們這些混道上的砍不得?」


  羅傑眼神冒火:「管他的!黑綢子幹了我們這麼多人,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他們身後的親信手下們高聲附和。


  「別忘了!各位!」


  場記弗朗戈深吸一口氣,壓過大家:

  「我們,血瓶幫跟黑街兄弟會有停戰協定,如果我們進攻北門橋,那就是擅啟戰端……」


  「也別忘了,這兒是翡翠城,要是我們瞎胡來,」好人托米歪著腦袋,「警戒廳和翡翠軍團不會給我們好果子吃的。」


  倉庫里的幫眾們呼吸加重,時不時有噓聲傳出。


  「對,停戰協定,停戰協定,」涅克拉適時地加入爭論,他搖頭晃腦,慢條斯理,「由偉大的『幻刃』凱薩琳簽訂,我們,血瓶幫從此乖巧安分,不敢碰黑綢子們一根毫毛。」


  弗格看了他一眼。


  「停戰協定?」羅傑怒道,「操!他們都明目張胆上街襲擊綁架我們的人了!還停戰個落日的幾把——如果落日有幾把!」


  「但這協定讓我們得以保持默契,相安無事,」賈加提醒道,「打破它是不智之舉,更別說由我們在翡翠城打破。」


  古鐵雷斯攥緊拳頭,面色鐵青:

  「但是老大,我們可是血瓶幫!」


  賈加冷哼一聲:

  「嘿,你們也就這時候想得起自己還在血瓶幫。」


  塔瑞米皺眉道:


  「但是他們,是黑綢子率先違反了協定。」


  「對,」桑加雷咬牙切齒,「他們殺了我的狗!狗!」


  倉庫里亂成一團,群情激涌下,又是紅蝮蛇那陰狠的嗓音幽幽響起:


  「那就任由他們騎在我們臉上拉屎?」


  砰!

  一聲巨響。


  弗格的拳頭狠狠砸在圓桌上,讓所有人安靜下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個看過自己的手下。


  倉庫里變得無比寂靜。


  「羅傑,古鐵雷斯,加曼迪亞,塔瑞米,桑加雷,」終於,弗格緩聲開口,「我知道你們的損失,我理解你們的心情——就像我發現自己魚缸里的魚死了。」


  古鐵雷斯怒哼一聲。


  「至於你們,弗朗戈,托米,澤卡,賈加,也許還有你,巴爾塔,」弗格輕聲道,「你們生意不錯,我知道,但也別以為這就是全部了……只有魚才會吃完這頓忘了下頓。」


  弗朗戈微笑點頭。


  圓桌邊上的老大們齊齊望著弗格,表情各異。


  「你就是不能忘記你那些該死的魚,對么?」涅克拉在另一邊冷笑著。


  「是啊,心心念念一整天啊。」弗格嘆息道。


  弗格看向涇渭分明的圓桌。


  「你們說的事情,我都聽到,也知道了,」他沉聲開口,頗有威嚴,「我的人正在追查真相,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如果有證據是兄弟會幹的……」


  「這重要嗎?」紅蝮蛇突然道。


  弗格皺眉扭頭:「對不起?」


  涅克拉陰仄仄地道:「我說,是不是兄弟會幹的,這重要嗎?」


  「小紅,」弗格眯起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紅蝮蛇冷冷一笑,起身離座。


  「現在,你們四處傷亡,失蹤的失蹤,被綁的被綁,翡翠城的幫眾們人心惶惶,連水屍鬼吃人的傳說都搬出來了。」


  涅克拉走過一個又一個老大身後,羅爾夫下意識地低頭遮擋自己:「調查,追查,等證據,嗯,這套流程倒是很有警戒官風範,只是,兄弟們的氣可出不順啊。」


  弗格捏緊拳頭。


  涅克拉看向倉庫里的幫眾們:

  「所以重要的是,在這個當口,弗格,你總得做些什麼,必須做點什麼,無論什麼,讓兄弟們看到你還在掌控局面,還沒有焦頭爛額。」


  紅蝮蛇望著一言不發的弗格,舉起食指在虛空中輕點:


  「你得拿出翡翠城老大的魄力,可不能慫啊,對不?而去找兄弟會,嗯,這算是最簡單,最快速,最有效的解決方法了吧?」


  眾人聞言紛紛頷首。


  「紅蝮蛇,我跟你究竟有什麼仇怨,」弗格眯起了眼睛,他已經很久不曾去動煙鬥了,「你就這麼急不可耐要煽動我的手下們去送死?」


  「去送死?」涅克拉表情驚奇,「恕我直言,老弗格,但是……」


  紅蝮蛇嗓音一厲:

  「當你什麼都不做的時候,他們不是已經在死人了么?」


  此言一出,在場的幫眾們開始竊竊私語。


  連老大們的目光也不一樣了。


  弗格面色轉冷:


  「紅蝮蛇,你這滿口毒牙的畜生。」


  涅克拉微笑點頭:「總比無毒的食人魚好,對不?」


  「弗格老大,儘管涅克拉老大不是本地人,」加曼迪亞突然開口道,「但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大家轉過目光,弗格則不動聲色。


  「弗格老大,你是翡翠城裡管事兒的,我們都聽你的,無論做什麼我們都支持,」加曼迪亞抱起手臂,「但弟兄們正在流血,而您得做點什麼,無論是為了人命,為了生意,還是為血瓶幫的面子。」


  弗格輕哼一聲:

  「這時候倒想起我是管事兒的了。」


  賣報的澤卡咳嗽一聲:

  「但是大傢伙兒,如果真按你們所說,聚集人手去北門橋找兄弟會……你們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們不是要開戰,只是要止血,要找黑綢子討個說法,討回尊嚴和顏面,還有我們損失的兄弟。」古薩雷斯咬牙道。


  「或者損失更多兄弟?」賈加陰陽怪氣地諷刺道。


  「那我們的人就白死了,血就白流了嗎!」羅傑抗議道。


  「還有我的狗!」桑加雷附和道。


  「夠了!」


  弗格高聲呼喝,一錘定音:

  「我已經找了上城的人脈,特別是空明宮裡的,總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你們等多兩天,這些天的損失和傷亡,我一定會給一個交代,到時候欠債還錢,欠血償命。」


  他環顧四周,不容置疑:


  「但在那之前,誰都不準輕舉妄動。這是我的決定,就這樣。」


  面對這番表態,圓桌邊上的老大們表情各異,反應不一。


  弗格輕哼一聲,熄滅煙斗:


  「現在,我還得回去喂我的魚,你們可以散會——」


  「空明宮裡的人脈?」


  出乎意料,弗格被打斷了。


  所有人都看向開口的人——咬牙切齒的加曼迪亞。


  「您是說,弗格老大,你給大人物們當狗腿子捧臭腳,換來的那群官老爺的『人脈』嗎?」


  此言一出,倉庫為之一靜。


  涅克拉挑起眉頭,重新坐下:「喲呵,看來有好戲看了。」


  弗格怔了一下,緩緩回頭:「加曼迪亞,你……」


  加曼迪亞冷哼道:

  「找人脈?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弗格老大您這幾天忙著給大人物們鞍前馬後,寧願抽調人手去給他們擦屁股上的屎,也不願管我們底下這些小弟的雞毛蒜皮?」


  弗格深深皺起眉頭:「加曼迪亞,你居然這麼跟我說話?」


  「我知道得一清二楚,老大,」加曼迪亞似乎是豁出去了,他呼吸急促,「好幾周了,你一直在找人脈、找人脈、找人脈——前幾天那件震驚全城的羊毛商謀殺案,之所以那麼快破案,不就是你給那些大人物們找好了替罪羊,幫他們擦屁股嗎?」


  許多人聞言一愣。


  唯有哥洛佛吃了一驚。


  點金區的羊毛商謀殺案,那不就是……


  弗格面無表情。


  「但我們呢?我們血瓶幫的弟兄們呢?」加曼迪亞冷冷道,「難道他們的命不是命,難道他們還比不上一個死在情婦床上的羊毛商,比不上空明宮裡大人物們的心情喜好嗎?」


  倉庫里安靜了下來,許多人的臉色都很嚴肅。


  涅克拉看了看大家,嘿嘿一笑:

  「原來如此,老弗格,顧大人不顧兄弟,那你這可就不厚道了啊……」


  倉庫里的許多目光都變了。


  弗格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加曼迪亞,」弗格說,「紅蝮蛇是你請來的吧?煽風點火,給你撐腰?」


  加曼迪亞面色一白,涅克拉呵呵低笑。


  「加曼迪亞!你不該聯結外人,」賈加相當不滿,「翡翠城的事兒只能由我們自己……」


  「閉嘴,鞋匠,在我把你的鞋子塞進你嘴裡之前。」古鐵雷斯冷冷打斷他。


  賈加愣住了。


  「關於這個,老大,」糞蛋羅傑低聲開口,「我覺得,你低估了我們的損失,也低估了我們的決心。」


  「你們……」弗格難以置信地看著古鐵雷斯和羅傑,再看看幾乎無所顧忌的加曼迪亞,一瞬間明白了什麼。


  「我很尊敬你,弗格老大,但是有時候,我們需要更強硬一點,」塔瑞米咽了咽喉嚨,「而這是為了血瓶幫。」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黑綢子必須付出代價。」古鐵雷斯斬釘截鐵。


  「你們,」弗朗戈難以置信地望著另一半的老大們,「你們可有想過這是在干什——」


  「很明顯,他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涅克拉的聲音幽幽響起,他從桌旁站了起來,「倒是你,弗格,你想過嗎?」


  隨著涅克拉的話音落下,羅傑、古鐵雷斯、加曼迪亞、塔瑞米、桑加雷……一半的老大都站了起來,他們身後的親信同時上前。


  弗朗戈、澤卡、賈加、托米……剩下的老大們微微色變。


  反倒是弗格老大平靜了下來。


  「我明白了。」


  弗格緩緩地抬頭,目光掃過加曼迪亞、羅傑、古鐵雷斯、塔瑞米,桑加雷等人,他們都撇開眼神,不敢與他對視。


  「不止加曼迪亞,還有你們幾個,對吧,你們早就串通好了,跟這條紅蝮蛇一起,還專門挑了警戒官無暇他顧的這一天,哈,」弗格冷笑著道出真相,「這是一場嘩變。」


  這一刻,虛偽的面紗終於被撕開,倉庫里許多不明就裡的幫眾們開始驚慌。


  「搞什麼,」哥洛佛皺起眉頭,關注著場中局勢,「我只是想來打聽……我來之前可沒想過這一出。」


  「糟糕糟糕糟糕,果然其他老大們不辦這場子是有原因的……你們誰去問問杜羅老大?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齊米卡斯臉都被嚇白了。


  但羅爾夫依舊沉默,他甚至沒有多花心思去聽老大們的對話,只是死死地盯著場中的那一個人。


  唯一一個人。


  「弗格啊,老弗格,弟兄們跟著你,給你上份子,那是有原因的。」


  紅蝮蛇的笑聲回蕩在倉庫里:

  「就像封臣跟著國王,但是一旦這國王衰弱了,不能再保護他們了……」


  涅克拉伸出手,手掌接連掠過圓桌邊上氣勢洶洶的那一半老大們,咧嘴一笑:

  「那他們就只有自尋出路。」


  「出路,」弗格不再看他(曾經)的手下,而是轉向涅克拉,冷哼道,「紅蝮蛇,你就是為這個來的?」


  「哇哦,放心,弗格,我不是來跟你搶生意或地盤的……」


  「只是來搶班奪權的?」


  「這就狹隘了不是?」涅克拉笑道,「我們都是血瓶幫的,自家兄弟嘛。」


  弗格哼聲道:

  「那麼,你來翡翠城奪權,凱薩琳知道嗎?」


  「哈哈哈哈哈,」涅克拉哈哈大笑,「你問這話的樣子,就像在問『媽媽知道嗎』?」


  但整個倉庫只有涅克拉在大笑。


  「滾,紅蝮蛇,」弗格冷冷道,「這裡——翡翠城不再歡迎你了。」


  涅克拉擺了擺手:

  「好了,弗格,別鬧小孩兒脾氣,我知道你也很討厭那個婊子,不想屈居她之下。你知道,我們可以合作,自從一夜戰爭——」


  「滾!」


  弗格怒吼著打斷他:


  「涅克拉,帶著你的人,現在就滾出翡翠城——在我剁下你一隻手之前!」


  涅克拉的表情冷了下來。


  「我想你沒搞清狀況,弗格,」紅蝮蛇嘖聲道,「你還以為翡翠城是你的?」


  他話音落下,身後的手下們齊齊抽出武器,氣勢嚇人。


  古鐵雷斯、羅傑、加曼迪亞……翡翠城本地嘩變的老大們同樣作出呼應。


  「承認吧,弗格,在凱薩琳去王都之後,這些人就各自為政,除了按時上份子,大概也不怎麼聽你的話,」涅克拉笑道,「正如你所說,他們這時候才想起來你是管事兒的。」


  圓桌上剩下的老大們面面相覷,有人冷笑,有人迷惑,有人惶恐,有人惴惴不安。


  「現在,翡翠城的幫眾們陷入了困境,而他們需要一個老大,」涅克拉張開雙臂,當仁不讓,「一個強而有力,能帶領他們走出困境的老大。」


  弗格冷笑一聲,把煙斗塞好,重重呼氣。


  「我才是血瓶幫在翡翠城的老大,」流浪者沉聲道,「只要我還在這裡一天。」


  「那可由不得你了,弗格,」紅蝮蛇毫不在意,「看看他們,個個焦頭爛額,走投無路——你覺得這兒還有多少人支持你?」


  支持我的人。


  弗格皺眉環視:澤卡、弗朗戈、托米……他們表情恐懼,姿態瑟縮,估計都在盤算著怎麼安全逃離。


  至於他們的手下……不用說,這些習慣了養尊處優的傢伙們,手底下沒多少能打的。


  該死。


  倉庫里的幫眾們表情各異,有人向前,有人退後,有人握住了武器。


  「我猜,偶像破滅了。」哥洛佛諷刺地對被嚇呆了的齊米卡斯道。


  他低下頭,對羅爾夫悄聲道

  「情況不妙,待會兒我們見機逃走。」


  但羅爾夫沒有回答他,啞巴只是一心一意地盯著場中的紅蝮蛇。


  「等等,我們算是杜羅老大的人,應該波及不到……」齊米卡斯滿頭冷汗。


  就在此時,弗格身邊,一個身影出乎意料地站了起來。


  「滾,涅克拉。」這個身影毫不客氣地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弗格。


  只見圓桌旁,杜羅一臉淡定地看著對面的涅克拉:


  「涅克拉,哦,不,小紅,弗格老大說了,讓你滾。」


  哥洛佛拍了拍再次被嚇呆的齊米卡斯,舉了舉大拇指:

  你老大,夠種。


  紅蝮蛇一驚。


  但他很快看清了對面的人,表情劇變:


  「啊喲喲,這不是我們敬愛的杜羅隊長嗎?」


  杜羅咬起牙齒。


  涅克拉一臉驚喜,笑著向所有人宣布:


  「大家聽著,這是庫薩克·杜羅!我還在西荒做『怪胎』時,出生入死,並肩作戰的同袍戰友!相信我,你不會想跟他掰手腕的!哈哈哈哈哈!」


  但發出笑聲的只有他一個人,杜羅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很好,大家都是熟人,」弗格冷冷道,「打起來時,就不用介紹了。」


  「是啊,熟人,太熟了,」涅克拉的笑容漸漸變得陰狠,「好多年以前,就是他告發了我,把我趕出了刃牙營地。」


  「你該慶幸我手下留情,小紅,」杜羅毫不示弱,左臂開始繃緊,「如果男爵知道你貪的是什麼錢,你就不只是被抽鞭子趕出營地那麼輕鬆了。」


  「我知道,我記著呢,」涅克拉冷笑著脫下外套,「你的鞭子,永遠記著。」


  可他話音一轉:

  「但是啊,杜羅,你怎麼也落到這副田地了呢?不會也是貪錢,被男爵趕走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杜羅面色一變。


  「不過沒關係,你不是第一個進入血瓶幫的西荒大兵,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涅克拉眯眼道,「加油奮鬥,也許能出人頭地?」


  隨著他們的動作,倉庫里的眾人也做出反應:

  以圓桌為中心,涅克拉和弗格雙方的人逐漸聚攏,兩相對峙——很明顯,紅蝮蛇一方人數更多,也更精強。


  其餘的人或緊張觀望,或準備逃跑。


  混亂的幫眾之中,哥洛佛一把扣住羅爾夫:「打起來別猶豫,瞅準時機,趕緊跑——」


  但他話沒說完,一臉憤怒的齊米卡斯就擠了過來:「你們這麼忘恩負義——」


  他表情一變,討好道:

  「能不能帶我一塊兒?」


  倉庫中央,老大們紛紛離席,或站隊,或逃離,不少人都抽出了武器,氣氛越發緊張。


  「沒商量了,對么?」弗格沉聲道。


  涅克拉從屬下手裡接過一柄刀,試了試手:

  「你乖乖退出,就不用商量了——嘖嘖,這刀不咋趁手啊。」


  弗格冷哼道:「抱歉,翡翠城管制武器。」


  涅克拉回給他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但如果我退位了,你該拿什麼來領導他們呢?進攻兄弟會嗎?」


  弗格冷冷道:「倘我沒記錯,我們跟黑綢子,幾年前才在王都打輸了一仗。」


  「對,而且是好大一仗。」


  涅克拉毫不避諱:

  「但戰爭不僅僅由一場戰鬥決定,沒錯,黑綢子們暫時在王都佔了上風,凱薩琳那個婊子又不思進取……可我們是血瓶幫,我們不止有王都,我們的人還在翡翠城,在荒墟,在輝港,在刃陵……」


  「我懂了,」弗格冷笑著,「有人的貨在王都賣不開,爭不過凱薩琳,想另拓銷路?」


  紅蝮蛇嘖聲道:「血瓶幫里,不少人正需要這樣的『貨』,而我恰好給得出。」


  「大言不慚,你能幹掉黑劍?」弗格從親信手裡接過一柄短劍。


  涅克拉笑著搖頭:

  「別那麼粗暴嘛,這裡是翡翠城,我們可是文明人。再說了,我們不需要幹掉黑劍,相反,我們從各個地方,從每個產業下手,像他們當初打擊我們一樣,讓他們顧此失彼,焦頭爛額——」


  就在此時,一道女聲突兀地傳來:

  「然後像當年一樣失利,全軍覆沒,自取滅亡?」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怔住了。


  涅克拉更是渾身一震!

  不,不會吧?

  不可能……


  他微微顫抖著轉過身。


  腳步聲響起,在一群精幹幫眾的簇擁下,一個勁裝打扮的利落女人從暗處走出,她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下,乾脆地邁入會場。


  哥洛佛奇怪地發現,在這一刻,原本如行屍走肉般任他拖拽的羅爾夫,眼睛里重新有了顏色。


  那一刻,涅克拉望著眼前的女人,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凱,凱薩琳?」


  這個名字一出口,幫眾們——無論是哪一方——頓時一陣嘩然!

  「凱薩琳大姐!」


  「賣報的」澤卡緊接著叫出老大的名字,又驚又喜。


  「大姐頭!」


  「大姐!」


  「太好了!」


  「凱薩琳老大!」


  倉庫里的幫眾們接二連三地叫出凱薩琳的名字,有驚亦有喜:

  弗朗戈、賈加等人振奮不已,個個都從緊張怯懦變得義憤填膺,古鐵雷斯、羅傑、加曼迪亞……嘩變的老大們則面面相覷,驚恐不已。


  至於涅克拉,他望著意氣風發的凱薩琳,整個人都呆住了,身後的親信手下們更是不知所措。


  在震耳欲聾的呼喊中,血瓶幫勢力最大的頭目,「幻刃」凱薩琳淡定地舉起手,安撫倉庫里的幫眾們,不經意間露出藏在袖子下的金屬袖爪。


  哥洛佛皺起眉頭,總覺得那袖爪下的機械形制有些眼熟。


  下一秒,凱薩琳轉向涅克拉。


  「告訴我,小紅,如果你奪權成功了,打算怎麼做?」


  「拉上一批苦大仇深的人,去北門橋幹掉拉贊奇,打破停戰協定,然後等著琴察或羅達,甚至黑劍帶著人找上翡翠城來,把你們砍成肉渣嗎?」


  但方才面對弗格游刃自如的涅克拉,此刻只是震驚地看著凱薩琳,啞口無言。


  凱薩琳不屑地冷哼:


  「不,這麼大的動靜,你們在那之前就會被警戒廳或翡翠軍團碾成粉末——對,包括你們,被他洗腦的煞筆們。」


  紅蝮蛇身後的手下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如我所說,一缸子蠢魚,」弗格呸了一聲,他拍了拍同樣一臉驚訝、不明就裡的杜羅,「謝謝,朋友,弗格記得你的忠誠。」


  「你看,我就知道,」角落裡的齊米卡斯重新變得威風凜凜,他得意洋洋地對哥洛佛道,「胖墩懷亞,我們跟對老大了!不用逃跑了!」


  哥洛佛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毛。


  過了好半晌,涅克拉才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話來:

  「凱薩琳?不,你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來的翡翠城?哦,可早了,」凱薩琳冷笑道,「當我還只是個街頭慣偷的時候,就在翡翠城進了血瓶幫,跟著博特老大混了。」


  「你得知道,我是從這裡發家的,小紅,」凱薩琳的眼中冒著火光,「特別是你想從我的老巢下手,給我找麻煩的時候,就該知道。」


  她冷冷道:


  「翡翠城,是我的。」


  那一瞬間,哥洛佛有種感覺:倉庫里的形勢再度扭轉了。


  「不全是。」弗格不滿地道。


  「說得對,弗格,」女人微笑著轉向弗格,跟後者碰了碰拳頭:「不全是——翡翠城是我們的。」


  弗格這才露出了笑容。


  不。


  涅克拉恍惚地呼吸著,但他明白了什麼。


  「弗格!」


  紅蝮蛇難以置信地望向對面:「該死的,是你,是你提前去找的她?」


  涅克拉環顧四周,咬牙切齒:「這是你,是你和她,你們聯手合作,給我布下的陷阱?」


  「別看我,你知道我也不喜歡她,」弗格笑了,彈了彈手上的短劍,「但是,向黑綢子宣戰?呵呵,小紅啊,這就有些過分了。」


  凱薩琳冷冷一笑。


  站在凱薩琳身旁,「流浪者」弗格聳了聳肩:

  「你知道,這是為了血瓶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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