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爭風吃醋
人跡罕至的小巷裡,泰爾斯蒙著斗篷踏下馬車,被同樣打扮的孔穆托和哥洛佛夾在中間。
這兩人前後警惕左顧右盼的樣子,看上去就像背著老婆尋歡的心虛嫖客。
哥洛佛領頭帶路,熟練地穿過兩個門洞,在不同的巷口和窗戶(同時靈巧地躲開頭頂延伸的衣架,包括潑出的污水)間七拐八繞后,來到一座神秘大屋的後門處。
這段小路凹凸不平,臟污不堪,途中還遇到幾個目光警惕的乞兒,倒是讓泰爾斯一陣恍惚,頗有夢回童年的感觸。
「我有些暈……我們只是來避避風頭,」孔穆托痛苦地撫摩著他不慎被一扇窗戶撞到的額頭,打量眼前的木門:
「可是這兒到底是哪,別是什麼沒規矩的非法黑店……」
顯然,這位習慣了服務內城和貴人們的前警戒官並不習慣這樣的地方。
泰爾斯啞然失笑:合法與非法的標準在這裡可不怎麼適用——事實上,紅坊街幾乎所有經營多年的合法店鋪,多多少少都有著非法的路子,而所有非法的生意,也大抵都有合法的掩護。
「這是有門面的老字號——我們只是從後門進來。」
哥洛佛扯緊了兜帽,對他們搖了搖頭,隨即拉開這扇陳舊、寒酸又小氣的後門,熟練地掀開深紅色的門帘,帶他們進入燈光昏暗的室內。
泰爾斯和孔穆托跟著進屋,隨即發覺這與外面的小巷口格格不入:
這裡燈光曖昧,色調溫暖,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香味,令人心神放鬆。門房廊間遍掛絲簾薄紗,設計布置別有心裁,裝飾畫作與掛毯還頗具藝術感。
就是氛圍嘛——泰爾斯隱約從地獄感官中聽見其中一個房間里的男女歡笑聲——有些古怪。
哥洛佛把面貌隱藏在斗篷下,無視了一個衣著暴露、端著酒具從他們身邊經過的妙齡女郎,帶他們走上吱呀作響的木質樓梯,進入二樓一個滿布房間的走廊。
「哦,我覺得我好像來過這兒……」孔穆托撓著頭。
一陣清脆的鈴聲在他們的頭頂響起,三人齊齊抬頭。
那是一個披著薄紗、高挑苗條的明媚少女,長發披肩,眉眼如畫。
她愜意地坐在三樓的樓梯間,搖著一對白皙赤裸的小腳丫,對他們開顏而笑。
少女活潑地蹦下台階,腳踝上的鈴鐺悅耳動聽。
「歡迎光臨萊雅會所!」
可「她」一開口,三人齊齊色變。
泰爾斯立刻從對方的中性聲調辨認出來:那不是少女。
而是一個皮膚白皙、面容清秀、長相俊俏到近乎雌雄難辨的——漂亮少年。
事實上,他衣衫單薄,頸子和大腿間圍著薄紗,動作舉止溫柔秀氣,惹人憐愛。
三人的表情立刻變得古怪。
「啊,能從這兒進來,各位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貴客,」少年友善一笑,有些靦腆,也有些羞澀:
「鄙人茜茜,衷心為你們服務!」
少年不經意地撩了撩頭髮,散發出一股奇妙的嫵媚感。
哥洛佛左右打量了一會兒,這才皺起眉頭:
「艾麗姑姑呢?」
名為茜茜的俏麗少年頑皮地眨眨眼,繞著三人轉了一圈,腰肢款擺,身姿誘人:
「很不幸,她幾周前病故了——放心,絕對不是梅毒花柳,我們是正規會所,有嚴格定期的醫療檢查!」
哥洛佛的表情陰沉下來。
孔穆托望了王子和同僚一眼,心知交涉這事兒還得由他來,於是咳嗽一聲湊上前去:
「那個,我們想低調點。」
他習慣性地摸出幾個銅幣,塞進茜茜的手裡。
茜茜眉開眼笑,手掌一翻,銅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明白!三位老闆,你們走的後門嘛,一準沒問題!」
泰爾斯注意到,對方的嗓音有一股奇特的精緻感,非但沒有刻意而為的偽聲,反而顯得自然自在,加上少年舉手投足的嫵媚,一瞬間竟有些模糊了性別。
「所以是幾位?想要什麼服務?」
茜茜停下圍著他們轉的腳步,他捲起手指,開始玩弄薄紗的一角,目光落到中間顯得最低調秀氣的泰爾斯身上:
「我們可是大名鼎鼎的老字號!角色扮演、劇情再現、捆綁虐待、多人運動,應有盡有……對了,最近王都里風行北方的風格,我們正好有新來的女孩兒——或者男孩兒?」
孔穆托咽了一口口水,為難地看向泰爾斯:「事實上,我們只需要一個地方來休……」
「三位,」哥洛佛推開孔穆托,面無表情,語氣冷漠:
「要莉莉安的服務。」
殭屍移動腳步,擋住泰爾斯。
「三位?要莉莉安姐姐?」
這位清秀柔美的少年微微蹙眉,一邊思考,一邊戳了戳自己的臉頰,有種別樣的可愛。
他踮起腳,看了看矮壯的孔穆托和低頭的泰爾斯(哥洛佛見狀再次擋住王子),扯了扯自己的圍脖紗巾:
「額……也許你們還需要多幾位小姐姐,或者小哥哥?」
說到這裡,茜茜微微臉紅,羞澀地眨眨眼:
「你知道,我也可以……」
「不,」哥洛佛生硬地打斷了正在有意無意露出自己白皙脖頸的茜茜小哥哥:
「只要莉莉安。」
眼見對方對自己並無興趣,茜茜面露失望。
「吶,那個,莉莉安小姐可是我們的頭牌,」他眼珠一轉,扭著身子擠到泰爾斯面前:
「這會兒正忙不開,不如我向您介紹奧莉薇婭和柯賽特……」
但哥洛佛一把按住茜茜往泰爾斯處湊的肩膀。
茜茜輕輕地「啊」了一聲,他抵住哥洛佛鐵鑄的手腕,眼神幽怨。
殭屍面色一滯,下意識地放開茜茜,冷冷道:
「我也許很久沒來,但我知道規矩。」
「帶我們去找莉莉安,或者直接叫萊雅嬤嬤,看看她怎麼說。」
茜茜面露委屈:
「好嘛好嘛,莉莉安就莉莉安。凶死了,動不動就搬出萊雅嬤嬤說事兒……請問怎麼稱呼?」
「不關你——」哥洛佛正要回絕,卻被泰爾斯輕輕撞了撞腰。
泰爾斯在斗篷下咳嗽一聲,走到哥洛佛身前:
「拉斐爾。」
「他叫拉斐爾·林德伯格。」
孔穆托和哥洛佛對視一眼。
茜茜挑挑眉毛,他望著只露出下半張臉的泰爾斯,突然湊到他眼前頑皮一笑:
「那你呢?這位小哥哥?」
茜茜身上的清香襲來,泰爾斯嚇了一跳,退後一步:
「額——懷亞,我叫懷亞。」
茜茜眼神流轉,輕輕重複了幾次這個名字,表情玩味。
「你,跟我說話就好,」哥洛佛生硬地插入他們兩人之間:
「我的……弟弟還小,離他遠點兒。」
他警惕地盯著迎客的漂亮少年。
茜茜鼓起雙頰,望著眼前擋住泰爾斯的大個子,略帶嗔意。
「沒關係,拉斐爾,」泰爾斯笑著緩頰,示意不善交際的殭屍退後:
「放鬆,友好點。」
王子對茜茜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別介意——我哥哥就這樣。」
見到泰爾斯的舉措,漂亮少年再度眉開眼笑。
「沒關係,懷亞,」茜茜對泰爾斯開心一笑:
「看在你的面子上……」
雌雄難辨的少年趁著哥洛佛沒注意,對泰爾斯做了一個頑皮的「啵」的口型,在清脆的鈴聲中轉身而去:
「要見莉莉安姐姐是吧,好啊,跟我來。」
泰爾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看上去頗不自在的兩人,舉步跟上。
三人跟著茜茜,穿梭在帘子之間,走進這片氣氛曖昧的走廊。
「該死,」泰爾斯望著茜茜在前方的曼妙身形,聽見孔穆托在身後嘀咕著:
「這男孩比女孩還漂亮……」
「那不是男孩,」哥洛佛低聲回應,警惕不消:
「是閹人。」
孔穆托一驚:
「什麼?」
哥洛佛扯緊孔穆托,悄聲道:
「他們經過嚴格的挑選和訓練,很小的時候就被閹割,摘取男性的**,以避免生出喉結、旺盛的毛髮、發達的肌肉、寬闊的骨骼等男性特徵——以進入宮廷,侍奉貴人。」
泰爾斯同樣驚訝,他望著茜茜苗條秀氣的背影,皺起眉頭。
孔穆托驚訝未消:
「我,我知道古時候有閹伶,但我還以為,以為這種人已經絕跡了……」
「我們這兒確實絕跡了——早在帝國時代就不時興了,」哥洛佛依舊語氣生硬:
「你現在能見到的,基本上都是走海路,從東陸或者西方外島販運而來的。」
孔穆托好奇不減,低聲追問。
閹人。
泰爾斯低頭沉思著。
就在此時,一陣好聞的香氣侵入他的鼻子。
「你多大?」
泰爾斯一驚,這才發現,茜茜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他身側,抵著他的手臂。
「什麼?」
茜茜捂嘴一笑,碰了碰泰爾斯的肩膀:
「我見過你們這樣的,不負責任的哥哥帶著弟弟來『開葷』……」
泰爾斯尷尬地動動眉毛。
「可是這個年紀就來,姐姐們不會把你當回事的,她們要麼嘲笑調戲你,要麼,她們就會把你榨乾——無論錢包還是身體。」
茜茜抱住泰爾斯的手臂,有意無意地把頭往他的肩膀上靠:
「不如,我帶你去喝點好喝的,散散步,等你的哥哥們完事兒了,再跟他們回去?」
感受著對方身形的柔軟和清新的香氣,泰爾斯身形一僵,忍住甩脫對方的衝動。
「我,我不能……」
「告訴你個秘密,」茜茜輕輕撩開泰爾斯耳側的兜帽,熱氣呵得他耳廓直發癢:
「其實啊,男女之間的那事兒,一點都不好玩兒。」
啥?
泰爾斯僵硬地扭頭。
茜茜眨眨眼,明媚一笑:
「真的。」
對方的聲音甜膩而柔和。
「男人們來紅坊街……」
茜茜嫌棄地向後瞥了一眼,把泰爾斯的手臂扯得更緊了。
「不是因為那事兒舒服,也不是因為想做那事兒,」茜茜輕哼一聲,翹起嘴巴:「他們之所以來這兒要做那事兒,要麼因為他們在其他地方找不到人做……」
「要麼,是為了靠做那事兒來證明什麼,圖個氛圍或者圖個成就——就像你哥哥帶你過來。」
泰爾斯眨了眨眼。
「所以,」茜茜煞有介事地盯著他的眼睛:
「那事兒不好玩兒。」
「更何況你還要跟另外兩個男人一起——哪怕那是你的哥哥們。」
泰爾斯的面色越發尷尬。
看著對方窘迫的樣子,漂亮少年撲哧一笑。
「男女間的那事兒,你怎麼知道?」泰爾斯努力想著脫身的法子,隨口反駁:
「你又不是……」
茜茜臉色一白,低頭咬唇。
泰爾斯感覺到扯著自己的手一顫。
看著茜茜失落的表情,王子反應過來:
「抱歉,我沒有惡意……」
但是茜茜突然抬起頭來,破顏一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柔美的少年露出狡黠的眼神:
「你跟他們不一樣。」
茜茜停頓了一秒,得意地在他耳邊悄聲道:
「你呀,還是個雛兒。」
泰爾斯頓時石化。
茜茜扯著他的手臂繼續向前。
「但我跟你說,第一次嘛,跟女人做,那不算什麼,」少年貼上泰爾斯,身上的香味盈滿泰爾斯的鼻子:
「第一次跟男人,甚至跟男女之外的做,那才叫有趣呢!」
泰爾斯瞪大眼睛,一時不知所措。
看見對方的反應,茜茜嬉笑更甚。
比女孩兒還漂亮的少年反扣住泰爾斯的手掌,有節奏地撓著王子的手背:
「你知道,如果是我的話,我呀,可以給你看好多好多,好有趣的花樣和玩法,我的身體,能做許許多多你想象不到的事兒……大姐姐們都做不來的那種。」
「相信我,你會快樂得找不著北的。」
茜茜有深意地對他眨了眨眼,聲音滿是魅惑。
泰爾斯愣愣地盯著他,臉蛋微微一熱。
「嘿!我說了!」
哥洛佛的怒喝聲在身後響起——他終於發現了不知不覺出現在泰爾斯身側的茜茜:
「離我弟弟遠點兒!」
殭屍大手一伸,將泰爾斯撈回自己的身側,指著茜茜的鼻子警告對方:
「或者離我的拳頭近點兒。」
茜茜委屈地瞪了他一眼,再向泰爾斯拋來一個幽怨的眼神,輕哼一聲,轉過頭去。
但這一次,少年一邊扭動腰肢,一邊高調地大聲呼喝:
「拉斐爾大爺的生意,三位,找莉莉安小姐咯!」
哥洛佛和孔穆托面色一變!
「我說了,要低調!」
孔穆托急急地趕上去,但想到對方的身份,手伸到一半,又顫巍巍地垂了下來。
茜茜嬌哼一聲,大咧咧地走在走廊里,滿不在乎地大聲道:
「哦,抱歉咯!拉斐爾大爺——要——低——調!」
哥洛佛一怒,正要說什麼,被泰爾斯扯了回來,阻止他再跟茜茜對上火。
「沒關係,」泰爾斯僵硬地笑笑:
「茜茜,你帶路就好。」
孔穆托咳嗽一聲,不再去惹那位嬌嗔的閹人少年,回頭低聲對哥洛佛道:
「那個啥,我想,也許您該對他態度好點……」
哥洛佛對他怒目而視。
但就在此時,一邊的房門打開了。
一隻手突兀地伸來,按住茜茜的肩膀!
「哎喲!」茜茜誇張地一顫,花容失色。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身材壯健,一看就不好惹的大漢掀開帘子,出現在他們面前。
大漢穿著樸素低調的深色常服,同樣把面孔隱藏在斗篷之下,看上去與一個來鬼祟尋歡的嫖客沒什麼分別——就跟他們三人一樣。
「他們……找莉莉安?」
斗篷大漢的嗓音粗獷而低沉,不懷好意。
看見有人攔路,哥洛佛和孔穆托齊齊皺眉,他們雙雙上前,把泰爾斯攔在身後。
「哎呀,大爺你嚇死我了……」
茜茜喘息著平復呼吸,一邊不忘藉機揉揉對方肌肉發達的小臂:
「對呢,喏,就是這位拉斐爾大爺,他和他的兄弟們指名要點莉莉安小姐,怎麼了?」
斗篷下的嫖客鬆開手,慢慢踱步到他們三人面前,在昏暗的燈光下打量起領頭的哥洛佛。
殭屍下意識地低頭,不讓對方看清自己的正臉。
「就是你們三個藏頭露尾的傢伙,要莉莉安作陪?拉斐爾?」
大漢嫖客觀察著他們兩人的身形,再看了看後面的泰爾斯,不屑一笑:
「要我猜,你是侍衛,陪某位少爺出來玩兒?」
哥洛佛冷哼一聲:
「關你屁事。」
聽見對方語氣很沖,斗篷下的客人也變了聲調:
「這麼熟練……這麼說,以前也是你來找莉莉安的?」
哥洛佛猶豫一刻,他回頭望了泰爾斯一眼:
「是,是又怎麼樣?」
但客人冷笑一聲,露在斗篷外的下唇一勾:
「那好。」
「我給雙倍。」
嫖客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毫不在意地往茜茜的手裡一放:
「下午到晚上,莉莉安我包了。」
哥洛佛勃然變色。
泰爾斯和孔穆托看了看那個沉重的錢袋,對視一眼,無奈又無語。
茜茜掂了掂手裡的錢袋,往裡瞥了一眼,頓時面色一喜。
「謝謝老闆!老闆大氣!」
少年擺出大拇指,再挑釁地瞥了哥洛佛一眼,飛快地湊到新客人跟前。
「好嘞,這位付雙倍的老闆,您請跟我來,我們最歡迎您這樣闊氣又乾脆的……」
但是出乎預料,哥洛佛猛地抬頭,一把按住要轉身的茜茜!
「你也要莉莉安?」殭屍冷冷道。
「對,」大漢冷笑道:
「從今天到晚上——恐怕她沒空陪你們了。」
哥洛佛沉默了一陣。
孔穆托低咳一聲:「那個,要不然我們就換……」
「三倍!」
殭屍根本不管孔穆托,他壓抑著怒氣,扯出自己的錢袋丟給茜茜:「我們付三倍!」
「你可以滾了。」
這下輪到泰爾斯和孔穆托一愣。
「額,拉斐爾?」
孔穆托猶豫著拍拍哥洛佛的肩膀:「我們最好不要……」
「大氣!大氣!老闆您更大氣!」
茜茜掂了掂兩個錢袋的重量,欣喜眨眼,立刻重新站到三人這一邊,回頭看了斗篷嫖客一眼,無奈攤手:
「那這位客人,既然拉斐爾大爺這麼說了,我也沒辦法呢……」
「三倍?」
斗篷下的嫖客冷笑一聲,踏步上前。
「怎麼,有錢了不起啊?」
哥洛佛捏緊拳頭,怒哼一聲。
大漢來到哥洛佛面前,身量絲毫不差。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勾勾手指,就能讓你進去蹲班房,從今天晚上蹲到下個禮拜……」
「我他媽的管你是誰。」
哥洛佛一步不退,面若寒冰。
「莉莉安是我的——沒得商量。」
哥洛佛和對方在昏暗中交換了一個針鋒相對的眼神。
「很好,」嫖客嘖聲道,壓著粗獷的聲音,再次掏出一張銀行兌票:
「那我出四倍——不夠再加。」
「從今天開始到以後,莉莉安都是我的,我一個人包了。」
茜茜眉頭一跳,但他還沒來得及計算能從裡面分潤多少,哥洛佛就再次出聲。
「多少倍都沒用,」殭屍繼續向前一步,幾乎頂上嫖客的額頭,話語里的威脅滿布刺骨寒意:
「你,馬上滾。」
「莉莉安是,也只是我的。」
大漢沉聲道:
「你有種再說一遍?」
「我說,」哥洛佛毫不示弱:
「你,滾蛋。」
泰爾斯從來沒見過哥洛佛如此執著的一面,他和孔穆托對視一眼,焦急上前:
「哥洛——拉斐爾!我們不能這樣……」
但哥洛佛像是怒火上頭,充耳不聞。
茜茜一見場面要失控,見慣了客人們爭風吃醋的他連忙提高音量,企圖招來人手:
「誒誒,這位……額,林德伯格先生?話可不能這麼說,萊雅會所是有規矩的,來者皆是客……」
但他隨即被打斷了。
「等等。」
嫖客冷冷抬頭,露出刀削般的下巴:
「他說,你叫什麼?」
「林德伯格?」
哥洛佛怒笑一聲。
「拉斐爾,」殭屍散發出不妙的氣息,目露凶光:「拉斐爾·林德伯格。」
「怎麼,你有意見?」
嫖客輕輕扭了扭頭。
他身上的氣勢同樣變了。
「我沒意見。」
「只是,叫這個名字的人,恰好幫青皮做事……」嫖客輕輕解開斗篷的扣子,開始活動手指關節:
「他跟我有仇。」
斗篷大漢的口氣很是不妙。
哥洛佛的眼神越發鋒利,連他不苟言笑的面色也被襯得猙獰兇惡:
「很好,」哥洛佛交替著捏捏自己的拳頭,聲若寒冰:
「那我就幫他報仇。」
眼見兩人都開始活動手腳,茜茜機靈地後退一步。
隨著茜茜的叫喊,走廊里的房門紛紛打開,門縫裡露出一顆顆好奇的腦袋——大部分是衣著暴露、身姿美好的妙齡女郎——饒有興趣地旁觀著這場即將爆發的衝突。
「哇哦,又是為了莉莉安?」
「唉喲,頭牌的命就是好……」
「誰叫人家可是要接嬤嬤班的人呢……」
「估計是茜茜又在使壞了……」
「是貴族嗎是貴族嗎?有錢有權能包養我的那種?」
「啊,這倆都是我喜歡的型,我能一起接……」
「嘖嘖,看那個錢袋,我估摸著有三十個金幣……」
「啊,有餘興節目了!」
「我賭左邊那個贏……」
竊竊私語中,泰爾斯和孔穆托四下張望,暗道要糟。
後者扯住哥洛佛的肩膀,卻被殭屍一把掙脫。
「你們退後,」哥洛佛冷冷道:
「給我三十秒。」
「不必,」斗篷大漢滿不在乎,晃了晃腦袋:
「十秒就夠了。」
泰爾斯正待說什麼,但下一秒,大漢和哥洛佛的身影就同時動了!
砰!
勁風四散,兩個壯漢的手臂碰撞在一起!
斗篷大漢用手掌把哥洛佛的拳頭擋在身前,雙方都猜測出對方的成色,齊齊皺眉。
孔穆托只來得及把泰爾斯扯退,氣急敗壞:「該死……」
「看來是個練過的,」大漢感受著對方的力度,手臂在角力中微微發顫:
「你服過役?」
「是啊,」動了手的哥洛佛面貌猙獰,目光兇狠,他咬牙道:
「在你媽媽床上。」
大漢眼神一變,雙方的拳頭同時後退,再齊齊對上!
咚!
這是泰爾斯第一次看見哥洛佛動武:先鋒官的拳腳招式崇尚進攻,狠辣直接而力度驚人,灌注了終結之力的拳頭所到之處颳起勁風,令人色變。
但他的對手顯然也不是弱者,斗篷嫖客面對拳拳到肉的狠厲進攻,卻不閃不避直接拼拳,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兩人都大開大合毫不留力,對落在身上的拳頭也不管不顧,似乎打定主意要對攻到底。
「糟了,這也是個超階,終結之力還是偏向進攻的那種,」孔穆托護住泰爾斯,焦急不已:
「這可怎麼收場……」
泰爾斯也頭疼不已:他們明明只是來躲避兄弟會的搜捕,卻沒成想,素以沉默寡言不善交際著稱的哥洛佛,會在這裡與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兩個壯漢動手的動靜不小,走廊兩側的門后觀眾們看得津津有味,不時評頭論足。
「哎呀呀!又開打了!快來看!」
「血瓶幫呢?他們收了保護費不管事兒的嗎?」
「廷克!廷克你在哪兒?管管秩序!」
「萊雅嬤嬤又要頭疼了……」
「啊別啊那是我最喜歡的帘子……」
咚!
拳頭及體,發出悶響。
「莉莉安是我的人,」哥洛佛扳住對方的手臂,把對方撞上牆壁,咬牙切齒:
「你,離她遠點。」
砰!
斗篷嫖客一個反衝,將哥洛佛壓到走廊對面:
「呵呵,你就是那些個來找莉莉安的貴族紈絝?呸,你也配?」
噔!
巨響中,哥洛佛一個勾拳將對方打得趔趄後退,怒吼道:
「你,不,准,再來找她!」
嫖客吐出几絲血,整個人反壓上來,將哥洛佛撲倒!
嘩啦!
「這話該由我來說,」兩人倒在地上,嫖客努力攀住哥洛佛的脖子,後者則竭力不讓他鎖頸:
「莉莉安是自由的,她想跟誰就跟誰……」
哥洛佛一個翻身反制,把對方壓在身下:
「廢話,你到底滾不——」
幾分鐘的時間裡,兩人都打出了真火,渾然忘我,從拼拳對腿到地面纏鬥,從鎖拿技巧到身體角力,泰爾斯看得暗暗皺眉。
旁觀著的孔穆托恨恨地一拍大腿:
「狗日的操了,這沒完了。」
他回頭看向皺眉的泰爾斯:
「殿下,您待在原地,我得來處理一下。」
泰爾斯看了看拳風四射,打得難分難解的兩人,疑惑道:
「你確定?」
孔穆托解開斗篷,瀟洒一笑:
「小意思。」
「您知道,我還在內城警戒廳的時候,保護紈絝子弟出行什麼的……這類爭風吃醋的場面見得多了。」
泰爾斯還有疑慮:「但是——」
孔穆托活動好拳頭,一臉自信:
「只要分開他們,讓雙方有個台階下……」
泰爾斯還待說些什麼,但孔穆托已經衝進戰團:
「打夠了沒有!」
護衛官發揮他與泰爾斯對練時展示過的近身技巧,這邊一拳那邊一頂,恰到好處地隔開哥洛佛和他的對手,將兩人推得雙雙撞上牆壁。
兩人喘著氣,從地上爬起。
孔穆托對泰爾斯露出一個「盡在我掌握」的微笑,對打得七葷八素的兩人伸手阻止,口吻充滿了警戒廳時期的威嚴肅穆:
「都給我聽好了,我們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在這裡——」
但下一刻,泰爾斯面色一變。
只見哥洛佛爬起身,怒吼著一拳向前!
「日你!」
而斗篷大漢扶著牆回頭,面目猙獰,返身一肘!
「走你!」
砰!
咚!
站在中間,作中介調停狀的孔穆托笑容還未消失,就措手不及,遭受了兩記毫不留情的重擊,狠狠一顫。
泰爾斯感同身受,痛苦捂臉。
下一秒,孔穆托翻著白眼,直挺挺地向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