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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私人空間

  “過於迷信神靈,也是罪過,這個說法……”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把這個戲謔而不敬的玩笑得體地問出口:


  “梅根祭祀,您的女神同意嗎?”


  然而梅根卻笑了,語氣輕鬆寫意:

  “一個優秀的老師,不會喜歡一個尊他至上、唯他是命、假借他的威能、指望他的搭救而毫無自覺,毫無進步的學生。”


  梅根不輕不重地向著基爾伯特瞥了一眼。


  而已經麻木的基爾伯特,甚至都懶得再變幻表情了。


  梅根語重心長:


  “信神者更應謙卑,這種謙卑,也涵蓋了你該如何看待神與信仰。”


  泰爾斯卻是心思一動。


  真奇怪。


  之前那種耳熟的感覺……又來了呢。


  “那麽,魔法,以及法師。”


  泰爾斯努力回想起自己的本意,也努力把話題扯回他感興趣的方麵:

  “這些在曆史上消失了許久的東西,在你們眼裏,究竟是什麽地位呢?”


  “受害者?加害者?幼子之道的傀儡,還是土壤和搖籃?”


  “是什麽主導了對魔法的禁絕與諱言?”


  梅根思索片刻。


  “曆史上,在某些傳統保守的修士兄弟們看來,魔法是禍首,合該千夫所指,罪該萬死。”


  泰爾斯“果不其然”地點點頭。


  但是梅根扭頭微笑:


  “但我看來,也許不是如此。”


  泰爾斯又是一陣好奇。


  “雖然對我們的神叛逆不敬,雖然傲慢自大帶來惡果,但許多法師們——即便是幼子之道的不幸踐行者——他們也不失為可敬的勇士與先驅,他們的存在,也意義非凡。”


  梅根緩緩點頭,微笑道:


  “他們的自信自矜和窮究不舍,影響的不僅僅是他們自己。”


  “我相信,魔法之所以出現,也必是神的意圖與恩賜。”


  泰爾斯愣了一下。


  他瞪眼向上,吹了吹自己的額發。


  一邊的妮婭差點要笑出聲來,但聰明的小修女及時把它化成一聲咳嗽。


  “更重要的是,他們也影響了我們——神之長子。”


  梅根毫不在意王子的表情,她環顧了閔迪思廳的主書房一圈,慨歎道:

  “瞧瞧我們這堂課的名字:神學課。”


  “但你知道嗎?”


  “很久以前,教會——無論哪個教會——是沒有所謂神學的。在那時的許多兄弟姐妹們看來,神自萬能,踐行便是,何來學究之道?”


  神學。


  泰爾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直到法師得勢,魔法當道的時代,來自三塔——算是法師中的幾個組織——的無數問題,開始威脅到我們的存續:神何以納信?神何以為神?神何以存在?”


  梅根的話語很平靜。


  但泰爾斯卻深吸一口氣。


  三塔。


  果然。


  梅根饒有興趣地道:


  “他們的質疑和反駁,逼迫著我們不能再狹隘地隻看實踐與行動,唯求信仰與精神,更要深入理論和探究的範圍,自我提升。”


  泰爾斯泛出微笑,對梅根點頭。


  他明白過來了。


  剛剛的那種熟悉的感覺……不是巧合。


  謙卑、反思、警惕……


  那正是,正是艾希達對他講課時的熟悉感。


  同時,梅根今天的談吐中,所展現的落日神殿的觀念與看法……


  那決不是某個宗教,某個教會,某些教徒自身閉門造車幾千年就能得到的結果。


  而是他們數千年來,長期麵對法師們的挑戰,在魔法的逼迫與催動下,由無數能人誌士得出的成果與產物。


  泰爾斯輕咬下唇。


  一如老烏鴉所言,就像埃克斯特和星辰在長期的對峙中相互影響,相互形塑一樣。


  魔法。


  千百年來,它們同樣是在鬥爭與對立中,把信仰、教會與神殿,塑造成現狀的功臣之一。


  但這預示的不僅僅如此。


  隻聽梅根繼續道:

  “這隻是一個例子——正因幼子之道不僅生於魔法,也可能生於教會,所以魔法與法師的每次興盛,信仰與神殿的每次衰微,都能促使教會中的有識之士們開始反思。”


  “促使他們放下偏見與執著,拋開守舊與形式,真正虔誠地聆聽神諭。”


  梅根祭祀直直望向泰爾斯:

  “反省自我”


  “改革教會。”


  “抓住機遇。”


  梅根極富深意地道:


  “就如一千年前的聖女祭祀潔德,在被軍隊蹂躪強暴後,於上吊自殺的破敗教堂裏,看清聖日埃羅爾的神秘寄語,讓她冒著殺頭的危險,攔下凱瑟爾六世——後來的‘毒藥皇帝’——的坐騎。”


  “就如七百年前的先知莫哈薩弟兄,在災禍肆虐後的戰場裏奄奄一息時,聆聽到落日女神的恩旨,伸出那隻援助之手,找到命中注定的複興王。”


  聽到這裏,泰爾斯注意到,旁聽的基爾伯特的臉色又開始不好看了。


  “於是……”


  “即便在魔法大行其道,法師把持宮廷,壟斷知識,蔑視餘者,即便在幼子之道最為人推崇,強盛且霸道的歲月裏……”


  梅根的表情頗有些感動:


  “神的信徒們依舊堅守著信仰,灑掃著日見破敗的教堂與神殿,隻為自信自矜得盲目而衝動的人類,多留出一個選擇。”


  “因此,明神公教之後才有聖日教會,終結之戰後方有落日神殿。”


  沒有在意老祭祀的表情,泰爾斯的目光卻轉移到了修女妮婭的身上。


  王子勾起唇角,對她釋放出一個明亮的笑容。


  小修女注意到了王子的微笑。


  她微微一顫,下意識地轉身避讓,露出發紅耳朵。


  但這就夠了。


  泰爾斯的目光越過妮婭,落到她轉身後露出的、地上的行李上。


  那是屬於安塞特王墓的……古代金屬銘板。


  泰爾斯翹起嘴角,絲毫不顧這讓妮婭更加慌亂的事實。


  千百年來,會在淨世計劃後,一直留著魔法與法師痕跡的,不僅僅是王國秘科。


  還包括它們最大的對手。


  “所以泰爾斯,魔法是什麽?”


  泰爾斯一時出神,沒有在意。


  但幸好慈祥的梅根沒有要他回答::

  “魔法是一麵鏡子,它經由幼子之道帶來的災難,讓我們意識到它的荒謬和我們可能走上的歧途,逼迫我們去正視自身的弱點,發現更好的自我,從而回到長子之道——如我所言,長幼兩道,彼此依存,互證其重。”


  是啊。


  就像梅根說的。


  魔法就像一麵鏡子。


  同樣,信仰與教會,也是魔法的鏡子。


  映照、展現、並留存著它們千年老對手的印記。


  不是麽?

  想到這裏,泰爾斯看著妮婭身後的行李,看著那塊古代銘板的輪廓,笑得越發真誠。


  妮婭躲避開王子肆無忌憚的目光,僵硬地俯下身,顫抖著端起茶壺,去添梅根的那杯本來就很滿的茶水。


  梅根的話再度響起:


  “甚至……魔法的悲哀,是我們必經之路上的試煉,是我們沉溺既自身的罪過裏久而不自知時,自然而生的苦果。”


  “它是諸神對我們背棄信仰真諦,曲解神靈意旨,無視自身的榮耀,落入幼子之道的陷阱時,所降下的憤怒與責罰。”


  “這就是它對我們,也許是對世界的意義。”


  說到這裏,梅根不由感歎:

  “信仰之路並非一帆風順,每個人都會遭遇挫折,每個時代都曾陷入晦暗,但我們相信,每一次挫折都隻是神的考驗,為了加固我們的信仰和忠誠,是它們借助長幼之爭,向我們展現人類應走的道路。”


  “對神的信徒們而言,信仰常危,質疑常存,長幼之爭常在。”


  她望著窗外落日的位置,感激地道:


  “但隻要長子之火一日不熄……”


  “幼子之禍,便終有盡頭。”


  房間裏重回沉默。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黃昏將近,


  “梅根祭祀,不得不說。”


  泰爾斯突然開口,帶著一半的真誠和一半的刻意:


  “您今天所談及的,確實發人深省,回味悠長。”


  梅根笑了,對著泰爾斯禮貌地俯身行禮:

  “若能啟發您一星半點,則是我的幸運,更是女神的恩賜。”


  泰爾斯一臉感激地點點頭:


  “所以,若我日後心有疑惑,可方便去落日神殿,當麵向您請教?”


  啪啦!


  房間裏的人全嚇了一跳。


  是妮婭。


  隻見她不知何時打碎了茶杯,正手忙腳亂地在地上撿拾,麵紗後的耳根紅到了極致。


  在場的人都有不一般的涵養,三人隻瞥一眼,便轉過視線,視若無睹。


  “不勝榮幸,殿下,落日女神接納每一個想要接近她的信徒。”


  梅根看上去心情大好:

  “歡迎您隨時來拜訪我,甚至不需要提前邀約,我會讓妮婭去迎接的。”


  “啊!”


  三人再度轉過視線。


  是妮婭在地毯上收拾碎片的時候紮破了手指,隻見她捂著傷口,抬起頭來委屈地看著梅根,淚眼汪汪。


  梅根不悅地盯了小修女一眼,後者連忙緊張地站起身來。


  “那麽……”


  年長的祭祀咳嗽了一聲,站起身來,恢複了和藹的狀態:

  “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泰爾斯同樣站起身來,笑容如故:


  “這麽快?”


  太好了。


  梅根笑笑,指了指天色:


  “落日已過,冥夜將臨。”


  她的語氣有些深邃:


  “然而星空璀璨,預示萬千。”


  “不可思量。”


  泰爾斯眨眨眼:


  “這是預言嗎?”


  帶馬屁的那種?


  “除了神的先知與使者,無人能作預言,”梅根輕輕一笑:

  “但即便是預言,也僅僅隻是預言。”


  泰爾斯沒聽懂這神神叨叨的邏輯,幹脆繼續微笑。


  “何況,姬妮女士叮囑過我,要給你留多些時間休息。”


  這倒是讓泰爾斯微微一動:

  “您認識姬妮女士?”


  “我認識很多人,”梅根感慨道:“也見過很多事。”


  “然而神所認識的,所見過的,隻會更多。”


  “然而它們隻是默默不語,保佑生靈。”


  泰爾斯隻能再次禮貌一笑。


  神會……保佑生靈?

  少年捏了捏左掌心裏的那道疤痕。


  那道因為使用魔能而多次割開、難以消除的疤痕。


  好吧。


  如果真的有神。


  泰爾斯不無諷刺地想。


  那它肯定不認識我。


  目送著梅根和妮婭遠去後,基爾伯特慢慢地踱步上來。


  他看著地上的碎茶杯,緩緩歎息。


  “看來,尊敬的梅根祭祀,今天還真是大獲豐收呢。”


  基爾伯特用詞禮貌,語氣得體。


  就是聽著有些……


  酸溜溜的?


  泰爾斯微微一笑:

  “你猜,如果我早點說要常去神殿拜訪她們,那她會提前下課嗎?”


  泰爾斯挑挑眉毛。


  “這麽說……”


  基爾伯特耐人尋味地看著泰爾斯:“她的那些課,您聽懂了嗎?”


  泰爾斯聳聳肩,舉起右手,搓了搓拇指和食指中間的縫隙:

  “一點點。”


  基爾伯特眼前一亮。


  “那就好。”


  基爾伯特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語氣裏的酸勁兒總算是少了一些。


  外交大臣斜眼瞥向門外:

  “恕我失陪,殿下。”


  他死死瞪著那邊,看也不看泰爾斯:

  “我還得趕上去,跟梅根祭祀來一場不那麽愉快的談話。”


  基爾伯特神色不善地追著客人離去了。


  泰爾斯卻笑了。


  他重新坐下來,思索著今天這堂課的收獲。


  “額,殿下?”


  “你對那個小修女做什麽了嗎?”


  泰爾斯抬起視線,發覺是多伊爾,而非日常的仆人們進來,幫他點亮入夜後的不滅燈。


  (眯眼抱臂的守望人馬略斯在事後訓話:“所以你說,因為仆人沒來,你才被迫進去幫殿下點燈……而仆人之所以沒來,是因為你派他們去點燈了——D.D,你不覺得,你的解釋有哪裏不對嗎?”)

  多伊爾不解地道:

  “就是我注意到……她走的時候不斷地在回頭看您,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泰爾斯皺起眉頭:

  “我沒做什麽啊?”


  多伊爾點亮一盞燈,若有所思,表情漸變:


  “那好吧。”


  “但那個嚇人的老女士……”


  泰爾斯再次抬起頭。


  隨著燈光亮起,隻見多伊爾喃喃道:

  “我離得近……忍不住聽了一耳朵,你知道,長子和幼子相互依存什麽的……她講得還挺有道理的,不是麽?”


  泰爾斯舒展了一下手臂,翹起嘴角:


  “有道理?”


  眼見提起了公爵的興趣,多伊爾連忙回過頭來搭話:


  “是啊……她對那個勞什子魔法的態度挺寬容的說,不敵視也不歧視,很溫和,比我家當初請來的老修士講得好多了,他就隻會嘮叨‘古代法師們都是惡魔的信徒,召喚了災禍毀滅世界’諸如此類的……”


  泰爾斯略一思索,隨即輕嗤一聲:

  “除了語氣之外,我看不出她的立場有哪一點溫和了。”


  多伊爾一怔:

  “啊?”


  “可她沒有全盤否定魔法啊,還反思了教會自身的錯誤,說魔法和法師是促使他們進步的動力……”


  聽著D.D的話,泰爾斯表情數變。


  幾秒後,等多伊爾的話音慢慢弱下去之後,泰爾斯才重新開口。


  “果然,基爾伯特是對的。”


  泰爾斯歎了一口氣:


  “文法課,是真的很重要啊。”


  多伊爾笑容一僵:

  “什麽?”


  泰爾斯靠上椅背,看著眼前一臉懵懂的多伊爾,展顏笑道:


  “按照梅根祭祀的說法,這已經不再是魔法好壞與否的問題了……”


  泰爾斯說著說著,卻露出深思的表情:


  “如果教會和信仰敗壞了,那一定是他們走上歧途,落入了幼子之道。”


  他沉吟著:


  “同樣,如果有魔法是有益的,那一定是使用魔法的人,找到了正路,遵循了長子之道。”


  多伊爾轉了轉眼珠。


  “溫和?”


  泰爾斯重複了一遍,耐人尋味地輕哼:

  “事實上,我找不到比這更強硬的態度了。”


  多伊爾先是努力理解了一下,然後擠出一個“哦原來如此”的恍然表情。


  “沒錯,梅根祭祀既不敵視也不歧視魔法。”


  泰爾斯沒有注意多伊爾的表情,反而出神地道:

  “相反。”


  “她要以神靈之名……”


  “主宰魔法。”


  泰爾斯眼神深邃地看向窗外:


  黃昏之下,落日即將消失在地平線上。


  而且……


  【什麽主導了對魔法的禁絕與諱言?】


  泰爾斯回想著這個,從課堂開始到結束,自己問了兩遍的問題。


  梅根都沒有回答。


  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還是……巧合?

  多伊爾納悶地眨了眨眼,有些尋思不來下一句馬屁該怎麽拍。


  但泰爾斯沒理會他,隻是輕哼一聲,收拾起桌上為了上課而找出來,卻自始至終沒用上的《落日使徒行傳》。


  看來,教會信徒們的自我修養也不是那麽簡單呢……


  “而我有理由相信,某些人要是聽了這些話肯定很不高——臥槽槽槽槽!”


  泰爾斯的自言自語突然化成高聲驚呼!


  這激起了周圍的警戒,多伊爾也被嚇了一跳。


  “殿下?”


  哥洛佛和佐內維德的身影衝進書房,一臉警惕。


  “您還好嗎?”


  多伊爾更是三兩步奔到殿下麵前,怒目瞪眼,作忠心按劍狀。


  “發生什麽事了?”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卻麵色發青,雙目怒睜。


  “沒事。”


  泰爾斯抬起頭,坐姿非常不自然。


  “你們出去吧。”


  他一臉陰沉地說完這句話。


  哥洛佛和佐內維德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們掃視了書房一遍後又檢查了一下窗戶和書櫃,包括那個大得不像話的永世油立鍾,這才警惕地準備離去。


  “您,您確定嗎?”


  可多伊爾的注意力一直在泰爾斯身上,滿臉緊張:“殿下,您的臉色不太好。”


  “有什麽能效勞的嗎?”


  泰爾斯再次吸了一口氣。


  “是啊,”泰爾斯滿臉痛苦,咬牙切齒地道:

  “我褲子裏的某根毛發,被某個重要器官勒住了。”


  “很痛。”


  泰爾斯怒目而視,壓著嗓子嘶聲道:


  “你們能幫我一下嗎?”


  室內安靜了一秒鍾。


  “當然沒問題——”


  急著請功,壓根沒注意王子說什麽,也沒注意王子周圍那股低氣壓的D.D,一臉驕傲地走上前去,卻被哥洛佛突然一把拖了回來。


  隻見哥洛佛吞吐了幾秒,猶豫道:


  “那……我們就不打擾您了。”


  饒是“僵屍”那萬年不變的表情,此刻也有些尷尬:

  “我們撤,給殿下一點……私人空間。”


  泰爾斯僵硬地笑了笑,再僵硬地擺了擺手。


  多伊爾這才反應過來,同樣尷尬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忍不住朝泰爾斯書桌以下的身體瞄去:

  “哦,好,那……您自個兒處理的時候小心哈,有需要的話還是可以……”


  依依不舍的D.D話沒說完,就被哥洛佛和佐內維德一人一胳膊,雙腳離地,麵朝著泰爾斯,抬出了書房。


  幾秒後。


  目送著房門關上,聽著多伊爾掙紮的聲音漸弱,確認書房裏沒人的泰爾斯,這才鬆下緊張的雙肩。


  王子周圍的低氣壓這才漸漸散去。


  星湖公爵歎了一口氣,表情卻依舊蛋疼。


  他低下頭,把手伸向書桌底下,伸向夾得緊緊的雙腿之間。


  但他卻不是要捋捋某個部位,而是從中抽出了……


  一本書。


  泰爾斯表情不爽,默默地看著這本《落日使徒行傳》發呆,時不時從鼻子裏輕嗤一聲。


  幾秒後,少年王子一臉鬱悶地翻開它。


  然後,他從某一頁裏,拿出了一張該死的、華貴的、嶄新的、天藍色的、用裏蘭硬紙製作的……


  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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